第九章

“那就再好不過。”趙福生強作鎮定,笑了一聲,接著將那玉書攤在掌心裡翻來翻去看了好幾眼,她眼角餘光感應到範氏兄弟麵色的變化過程,抿了抿唇,又道:

“我死而複生,對於這些事情心中很是惶恐,不問清楚實難安心,也請範家兩位哥哥多包容我。”

兩兄弟聽她這樣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想到她在此之前隻是無知農女,想必如今態度咄咄逼人可能隻是險遇大難的原因。

這樣一想,兩人難看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她如今極有可能馭鬼在身,若不是走投無路,範必死也不想與她撕破臉,因此故作大度:

“你說得對。雖說我們兄弟二人也是身不由己,但確實也是我們讓你趟了這淌渾水,你儘管問就是了。”

趙福生心中冷笑,表麵卻笑意吟吟:

“我的魂命冊是點亮了吧?”

她手拿這翡翠玉書之後,隱約感覺得到自己與這玉冊之中的牽扯,仿佛隱隱受它限製,那上麵的符咒克製了她,令她感到不安。

“不錯。”

事已至此,沒有隱瞞的必要,範必死點頭:

“你入鎮魔司時,就已經點亮了魂命冊,一入魂命冊後,生死就由朝廷掌控。”

他擔憂趙福生聽了這話心中不舒服,又補充了一句:

“但萬安縣的情況你也清楚,朝廷已經放棄了這裡,所以正常情況來說,隻要你不離開萬安縣,你就不受這魂命冊約束。”

而鬼霧一起,一個普通人要想四處亂躥,可不是容易的事。

趙福生雖說疑似暫時的收服了厲鬼,可厲鬼的力量可不是那麼好用的,稍有不慎便一命嗚呼。

範必死好心建議:

“不如找個地方呆著,好好享受一番算了。”

他的這個建議根本不在趙福生考慮範圍之內,她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可不是為了又來這個地方等死的。

範必死精明異常,見她不以為然,也不多說。

反正照眼下這架勢,萬安縣之中鬼霧覆蓋的範圍在增加,照許馭所寫的‘乾坤書’所示,鬼霧一增加,遇鬼的機率就會加大。

到時趙福生遲早會與鬼再打交道,打過交道後她就知道鬼有多可怕,到時她自然便明白自己的建議是最有用的。

“這魂命冊的來由你跟我說說。”趙福生再問。

她這個問題也在範必死的預計之中。

事實上這兩兄弟在受了魂命冊製約後,他也曾想辦法查清楚這魂命的來龍去脈,試圖找出解脫之法。

可這事兒在鎮魔司甚至根本算不上什麼秘密,朝廷壓根兒沒想隱瞞此事,他當時一查便查到了。

“我剛剛說過,這魂命冊實際上就是直接揖拿你一魂,將你命魂種下鬼語,受鬼語掌控。”

趙福生想到先前那鬼語的怪異處,點了點頭:

“你說了,鬼語是賈宜所繪的……”

“不錯。”範必死一心想脫離萬安縣鎮魔司,因此也不繞彎子,直接道:

“這賈宜所擁有的鬼十分特殊,賈宜事實上並不是它的第一任馭使者。”

範必死說的情況讓趙福生想到了萬安縣裡鬨的鬼,她沒有出聲,範必死卻極能察言觀色,從她神情,便猜出她心中所想,道:

“你是不是認為這種厲鬼繼承的情況與我們萬安縣趙啟明失控的厲鬼有些相似?”

“是。”趙福生見被他看透,也就點了點頭。

“情況確實是一樣的。若實力強大了,什麼都可以作為資源,鬼也不例外。”範必死道:

“從這一點,你就可以知道朝廷的底蘊有多可怖。”朝廷擁有的厲鬼數量不少,且種類豐富。

“長話短說吧。這個鬼擅長以鬼語殺人,類似於瘟疫詛咒,一旦沾染它的鬼語之物,則必死無疑。”

這個厲鬼的手段自然不僅止是範必死所說的這樣,因為趙福生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處,範必死提起這個鬼時,曾用了一個詞:煞級。

所謂的‘煞級’是什麼她完全不知道,可聽起來就給她一種不詳的感覺。

“朝廷掌控了這個鬼後,經過數代提升……”範必死說到這裡,頓了頓:

“所謂的提升你也清楚,人類在馭使鬼的同時,其實鬼也是在吸食人的精魂為它所用,厲鬼也能提升等級。”

“……”趙福生心中更加不安了。

“在養鬼的過程中,這鬼怪的等級至少提升到煞級,出現了以鬼馭倀之術。”

範必死問:

“鬼倀什麼意思,你知道吧?”

“聽說過。”趙福生的臉色微白,道:

“傳聞虎吃人後,便將人的鬼魂養作倀鬼。”

“差不多是這樣吧。”範必死見她拿傳說來比喻,皺了皺眉頭,卻並沒有反駁,又接著往下說:

“朝廷製作玉書,鬼物在上麵書寫鬼語,書成之後,每次契約神魂,便相當於向這鬼‘上貢’。”

也就是說,朝廷變相的以眾多馭鬼的鎮魔司人的神魂養這個鬼,而這個鬼受朝廷製約。

“從某一方麵來說,我們的存在便如這個鬼的倀鬼,受它所控,一旦有人反叛朝廷,立即會被這鬼的法則力量殺死。”

“……”他說得很清楚了,趙福生一瞬間從頭涼到腳,臉色難看萬分。

範必死見她臉色,也知道她心中不快,便留了時間讓她自己消化這些消息,原本以為她可能要許久才能接受這一切,哪知片刻之後,她又問:

“你說鬼怪容易失控,朝廷控製這隻鬼怪,難道不怕這鬼失控亂殺人,會使天下鎮魔司大亂嗎?”

範必死見她如此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幾乎對她另眼相看了。

“那又如何?這樣的世道,目前的情況都算是十分太平,可誰能保證這種太平能持續多久?”他平靜的道:

“我們此時與你說話,說不定哪天我兄弟二人就遇鬼而死了呢?”

說到生死,三人都各自沉默了片刻。

半晌後,範必死又有些沉不住氣,再催促:

“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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