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趙福生看到信的末尾,見那字跡扭曲,顯然徐雅臣在寫這一封信時心中恐懼至極。
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句‘求饒’的請求上,沉吟了半晌。
於維德不敢出聲。
但以趙福生的精明,自然知道這老頭兒此時不說話也是一種‘求情’。
他如果無意替徐雅臣出頭,壓根兒不會帶信在身上,同時將信呈交自己。
約數息功夫後,趙福生將信重新疊起,正要裝入信封之中,一旁範必死極有眼見,上前接過之後將信收整好,重新交回於維德手裡。
這老士紳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
幾人這一遞、一接,幾乎就形成了默契。
趙福生沒有大發雷霆,證明她接受了於維德的暗示,也諒解了徐雅臣的‘失責’。
從接到徐雅臣這封信後,於維德便一直食不知味、睡不安寢,直到這會兒再次將信接過之後,心中大石才終於落地。
這封信不再是燙手的山芋,天塌下來有高個去頂著。
“大人,紅泉戲班的事雅臣兄在信中已經說過了,但具體的細節則不甚清楚,興許隻有等雅臣兄來了萬安縣後,問過才知道。”
於維德將信塞入袖口中,重新提起拐杖:
“以我對這位老友的了解,他此時必定愧疚萬分,正在家中等候大人發落。”
說起正事之後,龐知縣等人表情也逐漸恢複了正常。
雖說其他人沒看到過信件,但紅泉戲班失蹤一事眾人已經知道了。
“大人,是否戲班子卷款私逃了?”
範必死率先提出疑問。
“不是。”趙福生搖了搖頭。
這些人沒看過信件,她解釋給眾人聽:
“戲班是突然之間失蹤的,失蹤後徐雅臣便清點過家中財務,沒有損失。”她又補充了一句:
“家裡登記在冊的人口除了那兩個撥給戲班侍候的小廝之外,都沒有缺少。”
她這句話的意思便相當於告知眾人,戲班不存在裹帶徐家小姐、丫環私奔的可能。
“人數沒少,財產沒有損失,便相當於不是私下逃離。”範必死分析道:
“紅泉戲班得到大人的庇佑,私下離開的可能性相當低。”
大漢朝飽受鬼禍之苦,戲班為了生計走鄉躥戶,出事的機率遠勝於一般人。
如今他們找到了趙福生這樣一個靠山,照理來說應該安心等著來萬安縣暫居。
現在排除了種種他們主動離開的可能性後,範必死猜測:
“大人,徐雅臣的家中,是不是有厲鬼複蘇了?”
他說話時,轉頭去看於維德的臉色。
於維德是最先看到信的人,如果徐家發生鬼禍,徐雅臣寫信除了請罪之外,應該還會求助。
但於維德聽了範必死這話表情沒有變化,也就是說徐家應該想辦法排除了鬼禍的可能。
不是鬼禍,這麼多人又離奇失蹤,真是怪事。
“徐雅臣的家中是不是有厲鬼複蘇我不清楚,但我敢肯定這裡麵有鬼。”趙福生冷笑了一聲:
“就算不是真的鬼,也有人搗鬼。”
“有人搗鬼?”
龐知縣聽聞這話,吃了一驚。
就在這時,廳堂內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啊!!!”
躲在角落的張傳世連滾帶爬的從一張長椅底下鑽了出來。
半空中一根細細的黑線蕩悠悠的,一滴血珠順著黑線倏地往下滑落,落至線的末端時血珠化為一雙漆黑的瞳孔。
這雙眼珠子掛在黑線上蕩,幾乎與張傳世眼睛相貼,散發著陰冷氣息,激得他頭皮發麻,光亮腦門前稀疏的頭發根肉眼可見的立起,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聲。
“啊啊啊!!!”
“滿周。”
趙福生喊了一聲。
那眼瞳周圍迅速浮現出縱橫交錯的血線,雪白的骨頭、殷紅的血肉開始在血線之上迅速生長,頃刻間一個小丫頭如同大變活人般憑空出現在眾人麵前。
雖說龐清等人已經知道蒯滿周是馭鬼者,也明白這小丫頭喜歡施展厲鬼力量,但親眼目睹小孩出現的詭厲畫麵,依舊給眾人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可怕陰影。
“……”
縱使是對張傳世恨得咬牙切齒的於維德此時都不由有些同情起這老頭。
張傳世嚇得屁滾尿流,雙臂在地上賣力爬行,拖著一雙軟得如棉花似的腿往趙福生靠近。
“大人,你看她——”張傳世一臉委屈的告狀:
“這人嚇人嚇死人,大人你管管。”
小丫頭麵無表情的吊掛在細絲上,張傳世告狀的時候,另一條絲線從上方垂吊而下,與蒯滿周本來攀爬的血線扭接為一根細絲。
她掛坐上去,如坐秋千一般,一雙小腳一蹬,瘦小的身體便高高蕩起。
小孩的頭發在半空中飛揚,聽到張傳世告狀,她神情漠然,一雙眼睛裡帶著好奇,又帶著一絲若隱似無的挑釁,還有些不服氣,混雜成一種懵懂而不自知的殘忍神情,配上她天真稚嫩的麵容,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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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不了。”
趙福生搖頭拒絕。
她的回答令張傳世一下傻了眼。
而蕩在半空的蒯滿周則是怔了一下,蕩起的速度慢了下來。
“怎麼管不了呢大人?你是鎮魔司的令司,她、她是令使啊——”
張傳世委屈的道:
“我坐椅子後頭,她神出鬼沒的,從椅子後頭爬出來捅我後背。”
本來張傳世當時也沒害怕,他的注意力還放在紅泉戲班失蹤一事上,察覺有人捅自己後背後,他下意識的轉身去看。
背後卻空落落的。
他又趴地上看,地上也沒人。
正當張傳世以為自己可能神思恍惚出現了錯覺時,轉頭就對上了一雙仿佛被活生生挖出來的眼珠子,貼著自己的麵門,晃晃悠悠的蕩。
他沒有當場睜著眼睛昏死過去,純粹是近幾個月以來跟著趙福生辦了幾樁鬼案鍛煉大了膽子。
“老張——”
趙福生的眼神突然變得意味深長:
“我們這裡坐了這麼多人,大小範、龐知縣、龐先生,還有於鄉紳,滿周為什麼不捉弄彆人,偏偏要捉弄你?”
“我、我不知道——”
張傳世被她說得一懵,下意識的搖頭。
“有時也要找找自己的原因。”趙福生故作深沉。
“我有什麼原因……”張傳世還在嘰咕,趙福生已經轉頭看向蒯滿周,表情變得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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