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可怕的回憶襲來。
那時莊四娘子的返回對年幼的蒯滿周來說,小小的孩子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
她隻是本能有些不安,惶恐的抱住了母親,心裡是有失而複得的驚喜的。
但她沒料到後果會那樣的慘烈。
如果她早知道自己的舉動會導致莊四娘子死去,接著蒯良村毀滅,她絕對不會去采那一朵白蘇。
每天午夜夢回,蒯滿周總是惶恐不安的想:她害死了母親、害死了蒯良村對她好的人,明明她應該死在那一天夜裡的。
可惜村民們都死了,就留了她一個最不該活下來的人。
小丫頭的心態瞬間炸裂。
她身上的厲鬼氣息開始失控,長發肆意飛揚,宛如根根漆黑淬毒的鬼針,瘋狂生長,‘轟’的刺砸向四麵八方,欲將此地的房舍毀去。
“滿周!”
劉義真見此情景,臉色一變,可還來不及製止她,他的耳畔也聽到了劉化成的殷切交待聲:
“義真,我死之後——”
在劉義真的眼裡,場景開始異變。
荒村族學瞬間扭曲,變成了夫子廟內。
鬼棺上那沉悶、厚重的石棺蓋碎裂,無頭鬼的鬼身森然坐起——萬安縣陷入一場浩劫之中。
……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鎮魔司內所有的馭鬼強者瞬間淪陷,張傳世瑟瑟發抖,看著劉義真都陷入了癲狂,感到萬分畏懼。
“大家都出事了,那我——”他有些恐懼的四下張望,顫抖的同時還試圖伸手去拉趙福生:
“大人,大人回來吧,那些都是假的——”
他小聲的喊,邁著碎步向前,拉住了趙福生的衣角,極力想將她往後拖。
但就在這時,燭火越燒越旺,鮮紅如血的燭油傾泄而下,化為血海順著桌麵流湧向地麵的每一處。
血海所到之處吞噬萬物。
桌案、草團、地麵以及牆壁四周。
鮮血淋漓之間,整間書院大堂瞬間變成血海地獄。
‘轟隆隆。’屋子開始劇烈的晃動,那桌案上的燭台也隨著屋子的震顫而抖動。
不知是不是動靜太激烈,張傳世的眼前一花,竟覺得那根蠟燭晃出了殘影,似是變成了三根並插的香火。
燭頭的火光變成藍綠色,煙霧冉冉升起。
香燭台後的牆壁融解,露出後方的神龕,一尊盤腿而坐的泥胎像下半身已經出現在張傳世的麵前,唯有上半身仍擋在尚未完全破裂的牆壁之中。
“野、野廟——”
張傳世一見此景,不由一個哆嗦。
野廟一現,意味著厲鬼化身的泥胎像也要出現了。
而此時鎮魔司眾人顯然都受夢境蠱惑,陷入了鬼夢糾纏之中,僅剩他一人還清醒著。
張傳世駭得魂飛天外,想著:莫非今日要隕命此處?
他下意識的拉住趙福生:
“大人,要出大事了——”
他畏縮了一輩子,躲在萬安縣,臨到老了開了一間棺材鋪,求的就是壽終正寢,哪知最終仍逃不過死於厲鬼之手的歸宿。
“大人——”
張傳世絕望的又喊了一聲。
趙福生已經陷入鬼夢,他知道自己的喊叫是無法令她清醒的。
兩人相識的時間不長,可卻數次共度危機。
前頭幾次是趙福生救他,這一次他也應該出手。
想到這裡,張傳世伸手往懷裡摸去——他的手指勾到了一個東西,正欲拿出來時,突然耳旁響起一道喝斥:
“蠢貨!”
那聲音如五雷輕頂,震得張傳世一個哆嗦。
張傳世立即就意識到自己也中招了。
他想要避免自己受到這喝斥聲乾擾,但那聲音一旦開口,便絕不停止。
聲音裡帶著嚴厲、威肅及冷漠,大聲的厲喝他:
“不要婦人之仁,沒有用!要治鬼,得用雷霆手段,以殺止殺,你懂不懂?”
“不要哭哭啼啼,馭鬼是為了殺鬼,殺人是為了救人——”
“怕?廢物!”
“我是馭鬼,不是鬼——”
“當我變成鬼時,我才能統禦百鬼——”
“傳世,我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
那聲音從一開始怒喝的恨鐵不成鋼,到最後逐漸變得冷淡,再聽不出一絲人的情感。
張傳世的手開始瘋狂的顫抖。
他已經將近六十之數,可是這些曾經留在他心裡的陰影,卻一刻也沒有消散過。
他越是想鎮定,卻又越發恐慌。
當指尖碰到懷裡的物盒,想將其取出時,手卻抖得根本拿捏不住,接著盒子‘哐鐺’落地。
盒子落地的瞬間,盒蓋彈開,內裡流湧出一股金黃如蜜般的油。
那油奇臭無比,一打碎後氣味熏得人眼淚直流。
與此同時,油一倒出,便離奇自燃。
那火光金黃、明亮,帶著蓬勃生機,立時將鬼夢撕開一道裂口。
陷入鬼夢幻境中的趙福生、蒯滿周及孟婆、劉義真俱都一愣,神識當即便清醒了片刻。
張傳世也跟著一個激靈,蘇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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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眾人清醒之後,才發現自己壓根兒不是站在房間的入口處,而是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屋子正中。
濃稠的血水從四麵八方的牆壁頂部滲入,順著泥牆往下流湧。
趙福生五人跪成一排,麵向屋子的正中。
在他們的麵前,擺了一張桌案,案前擺了一尊四腳方形銅香爐。
爐上點了三柱半人齊的青香,香火點燃,紅光閃爍中,三縷青煙冉冉升起——五人先前看到屋內明亮的燈光,興許就是這敬供鬼神的香燃燒所致的。
牆壁斑駁,牆後隱匿的泥胎像居高臨下的對著信眾。
……
張傳世手裡的鬼燈打倒的刹那,一股明火便燃起,強行破開了鬼夢。
但這種破局隻是刹那。
幾乎是鬼燈亮起的瞬間,鬼夢的青光便將這絲燈火輾壓,火光閃爍了兩下,‘噗嗤’一聲便熄滅了。
一絲細細的餘煙嫋嫋升起,卻很快被青色的煙霧籠罩,連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不過這刹時的花火已經足以令鎮魔司被夢魘纏住的五人清醒了。
趙福生一醒過神,便發現自己跪在了神像之下。
一股巨大的震懾力自上而下,形成可怖的陰影,將五人籠罩在裡麵。
她試圖抬頭往上看,但這個念頭剛一升起,顫栗、懊惱及忐忑、不安等感覺便齊齊湧了上來,化為巨大的恐懼,將她淹沒。
趙福生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