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等陳多子一走,範必死這才道:
“大人覺得她會做什麼選擇?”
趙福生的目光落在陳多子身上。
她走得很快,腳下的爛泥沾在她鞋上,卻被她輕輕一抖隨即落地。
鬼域已經感應到了陳多子的強大,但她回去時,陳母卻沒察覺到女兒的怪異,她還在為女兒先前的‘叛逆’而心生不快。
縱使相隔了一段距離,眾人仍能聽到她不停的埋怨聲。
陳母喋喋不休的話將陳多子本來滿腔想訴說的話堵在了嘴裡。
趙福生搖了搖頭,沒有再看盧家人。
孟婆這廂熬好了湯,分成了三碗,打算喂進這些牛、騾口中,以便能使這些牲畜堅持著走過鬼域。
那青牛身上已經覆蓋滿了詭異的霜露,四蹄沾滿了爛泥。
青牛的眼珠泛白,牛身透露出死氣。
孟婆端了一碗湯往牛的麵前一站,那牛竟下意識的想要後退。
“喝吧、喝吧。”
孟婆單手端碗,一手摸了摸青牛的腦袋,慈愛的道:
“你一生勞苦,怕也吃了不少鞭子,喝了這碗湯,正好忘了前塵舊事——”
她這話本是自言自語,可隨著她話音一落,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本來正想退蹄往後的青牛竟然低垂下頭,如被她勸動了一般,舔起了她碗中端的湯水。
漆黑的湯汁吸入牛腹。
青牛的牛毛上吸附的水珠刹時帶著毛皮落地。
牛背上出現了斑駁的傷痕,新、舊鞭傷血痕累累,有些已經深入骨髓,如同一道道刻骨銘心的生命烙印。
人人都道黃蟆鎮的老漢愛牛如命,可當那些層層疊疊的傷痕堆積在牛的身上,看不出一塊完整的皮膚時,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僅隻是片刻間,牛身體的血肉開始斑駁落地,落地的那一刹化為腐泥。
青牛瞬間化為鬼牛,竟然開始轉身。
在它轉身之後,所有人眼前的情景立時發生了改變。
天空變得陰沉沉的,地底的爛泥如同沼澤,但一串夾雜著血光的腳印卻格外清晰的出現在這沼澤中——這是眾人來時的路,是青牛拉車行經過路時留下的足跡。
牛轉身後,提蹄往這些腳印上踩去。
它每走一步都恰到好處的踩進這些腳印中,踩過的印子被它收入蹄內,它提足時印跡消失。
幾步的功夫,青牛竟然像是要走出鬼域。
地上成串的腳印也被它收走了許多。
“不好,它要折轉回去!”
趙福生一見此景,隨即低呼了一聲。
武少春愣了一下,本能的問:
“它要回何家村?”
問完之後,他就意識到:
“不對,它想回黃蟆鎮——”說完,看向趙福生:
“它想尋黃老漢,就像是東屏村最初的鬼案——”
武少春的腦子也靈活,一見腳印、鬼牛順著這些腳印往回走,立即就將眼前的情景與眾人一路行來時的鬼案聯係到了一起。
“是。”
趙福生定了定神,果斷道:
“不能讓它回去。”
她展開地獄,將走了幾步的牛收入地獄之中。
鬼青牛被收走,它生前走過的腳印接著便在眾人麵前緩緩消失。
同樣的情景在另一頭牛身上也出現,趙福生如法炮製,也將其一並收入地獄。
事情是突然發生的,等到眾人反應過來時,卻見兩頭鬼牛已經被趙福生收服。
被喂了孟婆湯的還有一匹騾子。
孟婆湯之下,騾子身上的霧氣也很快散去,它在頃刻間鬼氣複蘇,也與鬼牛一樣身上出現經年累月所造成的印痕。
但在印痕出現之後,鬼騾的腳下並沒有出現腳印。
趙福生打開地獄,陰影即將籠罩鬼騾的那一刻,她心中一動。
一股莫名的危機湧上她的心頭,如潮水般漫湧向鬼騾的陰影當即滯住。
在她注視下,隻見那鬼騾的肚子突然膨脹。
“不好!”趙福生暗叫不妙,立即轉頭看向陳多子,正欲說話,卻見那鬼騾的肚子在頃刻間大得離譜。
接著鬼騾的身體、骨骼化為爛泥紛紛落地,一個縮小的鬼影從鬼騾肚腹中落出。
還不等那鬼影落地,一旁鐘瑤一個箭步上前,張開血盆大口,一根漆黑的舌頭從他猙獰可怖的大嘴中伸出,隨即一卷,將那鬼影卷入口中。
鬼騾懷的鬼胎一被鐘瑤吞入肚,他的臉上黑氣大盛,嘴角也比先前裂開了許多。
“大——”
鐘瑤的舌頭垂吊在嘴外,漆黑的血液順著舌尖往外湧。
他原本狀態就不好,隻是去了一趟萬安縣後,受到了門神烙印的震懾勉強緩解了厲鬼複蘇之勢。
此時將這鬼騾孕產的鬼胎一吞吃,當即便顯出要厲鬼複蘇的征兆。
趙福生一見此景,臉色一沉。
“大人救命,救救我大哥。”
餘平當即臉色發白,大聲哀求。
趙福生忍住心中的疑惑,示意鐘瑤拉下蒙臉的布巾。
她召喚出鬼臂,指尖在碰觸到鐘瑤的頸口時,禍級的要飯鬼立時將鐘瑤所馭使的鬼壓製住。
本來瀕臨失控的鬼舌僵垂下來,趙福生以指作刀,在鐘瑤頸口畫出一個小巧的門框。
框成之後,她並沒有急著先為鐘瑤打印,而是看了看鐘瑤的麵容。
這會兒的鐘瑤看上去極為可怖。
他的下半張臉被厲鬼的力量撕裂,下頜幾乎脫離了麵部。
這樣的傷勢若是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會當即氣絕身亡。
但他身為馭鬼者,生命力卻比一般人強了許多,此時還沒有死,但眼中卻露出恐懼之色。
“滿周。”
趙福生喊了一聲,清脆的搖錢聲在鬼域內響起來了。
“……”趙福生有些頭痛。
“你將他嘴縫回原處。”她話音一落,一根鬼絲線悠悠的從半空中垂落下來。
小孩不知何時出現在鐘瑤身體的上方,身體倒吊在半空,從上往下盯著鐘瑤看。
那鬼線穿入鐘瑤的臉頰,鑽進皮肉內,拉扯著被撕裂變形的下頜回歸原處。
不多時,小丫頭的‘針線活’縫好,趙福生鬆了口氣,以鬼臂抓著鐘瑤的舌頭塞回他嘴中。
做完這一切,她這才召喚鬼神令,以1000功德值為代價,將鬼神的烙印打在了鐘瑤的頸口。
鬼神令被召喚出來握在趙福生手中的時候,要飯鬼的力量被已經擁有香火信徒的鬼神力量鎮壓,重新陷入沉睡。
趙福生做完這一切,將鬼神令收起。
鐘瑤大難不死,驚魂未定的摸著自己的唇頜。
他能感覺到陰冷的鬼氣穿過自己的皮肉,這鬼氣的力量強大,將他馭使的厲鬼牢牢震懾住。
隻是更令他感到莫名敬畏的,則是他頸口處的寒意。
那裡有兩道詭異氣息停留,如同駐守在他體內的看門神,將他的命守住。
這是趙福生的烙印。
鐘瑤意識到這一點,興奮感終於從他心中生出來了。
自馭鬼以來,他就時常暴躁、煩悶,殺戮之念時常占據他的腦海,令他思維逐漸渙散,許多時候身體的動作比頭腦的反應還要快許多。
這會兒趙福生的鬼印一打下,他整個人立時就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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