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辟邪

陳梓妍將車停在洪府小區的門口,對陸嚴河說:「這兩天好好休息一下,就不用來公司了,你這邊填報誌願什麽的,應該也要花點時間,你想好了嗎?準備讀哪兒?」

陸嚴河搖頭,說:「還沒有想好,振華和玉明的招生組都給我打電話了,邀請我報,我還沒有認真地想過這件事。」

「也是,那你這幾天就好好想一下,回頭填誌願的時候,記得把伱的密碼給改了,我看這兩年,每年都爆出新聞,說有人偷偷地篡改彆人的誌願,就是為了不讓彆人好過,你身邊未必有這種小人,但要以防萬一。」

「好。」陸嚴河點頭。

下了車,陸嚴河跟陳梓妍搖搖手,朝洪府小區裡麵走去。

路上黑黢黢的,路燈的光也不是很亮,再加上許久沒有見過了,當何半柑帶著何樂明朝他走過來的時候,他都沒有馬上認出來。

「嚴河啊。」何半柑喊了一聲。

陸嚴河疑惑地看向他們,隨後才認出了他們。

「舅舅?」他一愣。

昨天還在想著這人該出現了呢,今天竟然真的就出現了。

人還真是經不起念叨啊。

陸嚴河冷漠地看著他們,「你們怎麽來了?」

「你這孩子,看這話說的,我們怎麽不能來了?」何半柑帶著幾分親熱,拍了陸嚴河肩膀一下,「我可是你舅舅,就不能來看望你一下啊?」

「噢,就是很久沒見了,有點意外。」陸嚴河淡然地說。

何半柑看著陸嚴河那雙幾乎沒有什麽情緒的眼睛,一時有些愣了。他還記得這小孩幾年前的樣子,畏畏縮縮,頭都不敢抬起來,沒有一點主見。現在還真是變了不少,從皮到骨都變了不少。陌生了。

這讓何半柑一開始準備的那些說辭,反而有些說不出口了。

「嚴河啊,你是對舅舅有意見了嗎?哎呀,舅舅也不是彆的,這是看你來做藝人了,不好打擾你,怕影響你。」何半柑一邊說著,一邊撓著頭,「你也知道,舅舅開一個飯店,平時也挺忙,不容易。」

「嗯。」

「嚴河,你不會不要舅舅了吧?」何半柑一臉可憐模樣,看著陸嚴河,問。

陸嚴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站在何半柑身邊唯唯諾諾的何樂明一眼,心中歎息了幾聲。

「以前怎麽樣,以後就接著怎麽樣吧。」陸嚴河說,「跟要不要的沒關係,難道舅舅三年前是不要我了,才對我撒手不管?」

「那不是,不是!」何半柑馬上否認,「唉,今天被你那兩個隊友急赤白臉地罵了一頓,舅舅也意識到平時對你確實是少了很多關心,以後舅舅肯定改正。」

「我隊友?」陸嚴河皺起眉,「你還去找誰了?」

「就那個叫李治百的,還有顏良。」何半柑倒是馬上就說出了這兩個人的名字,「他們甚至都要跟我動手,還威脅我,氣死我了,嚴河,我可是你舅舅啊!」

陸嚴河說:「他們跟我也隻是隊友,你是不是跟他們說什麽不好聽的話了,所以才生氣了?」

何半柑:「我能說什麽不好聽的話,我一進去,他們兩個人就擺臉子,還說什麽……」

何半柑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陸嚴河看著他,「還說什麽了?」

那些話,何半柑還真是不好意思再當著陸嚴河的麵重複一遍。

「算了,不說那些難聽的話,嚴河啊,你現在高考考完了,什麽時候再來舅舅家,舅舅給你做好吃的啊。」何半柑露出笑眯眯的丶關心的樣子,「你看看你現在,太瘦了,肯定是太辛苦了,你啊,一個人都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因為沒辦法照顧自己,因為窮。」陸嚴河看著何乾拌,打斷了他的表演,「自己交學費,自己去學校,自己管自己吃喝拉撒,每頓飯都精打細算,沒辦法考慮怎麽吃最營養,舅舅,這些你應該都知道吧?之前想要從我這裡要錢的時候,你不就已經看過我的銀行流水了嗎?我每個月賺多少錢,花多少錢,能夠留多少錢,你早就算得清清楚楚了,不是嗎?」

陸嚴河內心深處波瀾不驚,無動於衷。

原身的記憶一點一點複蘇。

「嚴河,你是在怪我嗎?」何半柑難以置信地看著陸嚴河,問。

陸嚴河搖頭,「我不怪你,也不恨你,但也不想親近你,以後就保持這樣的關係,反正舅舅和外甥……當你把我扔到這裡不聞不問的時候,這個關係就已經名存實亡了。」

陸嚴河這一刻幾乎抽離了原身的視角。他隻是站在第三方的視角,看著原身和何半柑這對舅甥關係,感到一種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厭惡,甚至連這些話都說得意興闌珊。他沒有原身對何半柑的親戚感情,對何半柑的情緒隻有排斥,希望這樣的人以後遠離,越遠越好。

他來自一個平凡而幸福的家庭,有著普通但和美的親戚關係。所以,陸嚴河不接受何半柑把他從農村帶出來以後,又不管不顧的做法。因為不接受這一點,無論他說什麽,他都可以理解,但仍然不接受。

何半柑嘴巴囁喏著,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麽。

忽然,這個時候,一直不說話的何樂明朝著陸嚴河大吼:「如果不是我爸把你從農村帶出來,讓你去參加比賽,你怎麽可能像現在這樣?!」

陸嚴河有些詫異地看向這個小胖子。

因為他的大吼聲,周圍還有路過的人看過來。

幸好,沒有人為了看熱鬨直接走過來。

陸嚴河看著何樂明,玩味似的一笑,看向何半柑。

「舅舅,樂明還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把我從農村帶出來嗎?」

何半柑一愣。

「哦,可能你覺得我也不知道吧?」陸嚴河說,「姥姥給你打電話,說她身體不好,托你照顧我,把我帶出去,你一開始拒絕了,說不想要帶一個拖油瓶,對吧?」

何半柑難以置信地看著陸嚴河。

陸嚴河說:「後來,姥姥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給了你,拜托你照顧我,你才拿著錢不情不願地把我帶出來,一開始讓我在飯店裡幫忙,後來看到有選秀比賽,管吃管住,就幫我報了名,後來,我莫名其妙地出了道,簽了約,你以為我要大紅大紫了,要當明星了,要插手我的工作,被周平安教訓了一頓,又想要從公司那裡拿錢,讓我那段時間每天被周平安罵,你從來不在乎我在公司的處境,不在意我會不會被周平安罵,等你終於發現我是真的賺不到錢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你覺得,你們有資格讓我感恩你們把我帶出來,帶到玉明來?」

何半柑捏緊了雙拳。

何樂明反而震驚地看向了何半柑:「爸,是姥姥給了錢,你才把他帶過來的?那錢呢?」

何半柑衝何樂明低吼:「閉嘴!」

何樂明嚇了一跳,不敢說話了。

陸嚴河:「話說得差不多了吧,你們可以走了,以後也彆再來了。」

他抬腿往前走去。

「陸嚴河!」何半柑忽然提高了音量,喊了一聲。

陸嚴河轉頭看去。

之前那個還顯得有些唯唯諾諾丶親近他的舅舅,現在臉上換上了一副破罐子破摔丶充滿威脅的表情,也不知道為什麽,陸嚴河總覺得還是現在這個樣子更適合出現在他的臉上。

「你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點起色,你希望彆人知道你是一個自己發跡了就不管親戚的狼心狗肺之人嗎?」

陸嚴河沉吟片刻,說:「也挺好,讓彆人知道了我跟你的事情,那些小人知道從我身上占不到便宜,也就不會湊過來了,辟邪。」

他仿佛根本不在意似的,輕描淡寫地撇撇嘴角,也不再理會何半柑扭曲了起來的五官,往前走去。

「爸,他是在罵我們是小人嗎?」

「閉嘴!」

……

夏夜的風總是不會讓人覺得溫柔。

它悶熱,如海浪,帶著鹹濕的味道,仿佛裹著沙子和塵埃。

陸嚴河上樓,進門之前,卻有些遲疑了。

門忽然打開。

「誒——」顏良手裡拎著一袋垃圾,似乎是要出去扔垃圾,結果碰到了陸嚴河站在門口。

陸嚴河:「扔垃圾嗎?」

「嗯。」顏良點頭。

「給我吧,我去扔。」陸嚴河接過顏良手中的垃圾袋,轉身去樓梯間的垃圾桶。

顏良有些疑惑地看著陸嚴河的背影。

朝夕相處之下,顏良對陸嚴河已然非常了解。

他敏銳地察覺到陸嚴河今天有些不對勁。

怎麽了?

顏良回頭對李治百說:「陸嚴河今天有些不對勁。」

李治百:「怎麽不對勁了?」

「不知道,看著有點精神不濟。」

「累著了吧。」李治百說,「每天都在上課,也是辛苦。」

顏良:「感覺不像是上課累著了。」

這時,陸嚴河扔完垃圾過來了。

顏良沒有再說。

他留著虛掩的門,走到客廳,小聲問李治百:「他舅舅來過的事情要不要告訴他?」

「告訴唄,還能瞞著啊。」李治百說,「不過得好好跟他說一下,讓他可千萬不要心軟。」

顏良點頭。

這時,陸嚴河進來了。

「老陸!」李治百喊。

陸嚴河走過去,看到李治百和顏良兩個人臉上都有些欲言又止,猜到他們想要說什麽。

「我在樓下碰到我舅舅了,他剛才來過了是吧?」

陸嚴河主動說出了這件事。

「他還在樓下?」李治百一聽,馬上跳了起來,「這狗東西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現在走了。」陸嚴河說,「多謝你們啊,幫我趕走了他。」

「謝什麽,老子最煩這種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治百說,「有事的時候消失不見,來占便宜倒是積極得很。」

陸嚴河笑了笑。

「唉,其實我也沒有多不開心,可心裡麵堵得慌。」

「這不挺正常的。」顏良拍拍他的肩膀,說:「遇到這種親戚,誰心裡都堵得慌,不過,我們幫你罵回去了。」

「我也把話都說明白了,不想跟他們虛與委蛇。」陸嚴河說,「隻是今天見到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一些之前存在於記憶之中,但很少專門想起來的記憶。

這一年來,陸嚴河一直都在想,自己要怎麽做,要怎麽才能夠在未來過得好。

可人不止有現在和未來,還有過去。

一個不幸福的過去,是債,要還,還得心不甘情不願,可無法說不還就不還。

陸嚴河說:「我不怕他們把這件事鬨得人儘皆知,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麽,但是我不想這件事一直纏繞在我身上,擺脫不了,做什麽都被它掣肘。」

「那就快刀斬亂麻。」李治百說,「大不了就是割斷關係嘛。」

「你說得簡單。」顏良白了李治百一眼,「親緣關係永遠是最麻煩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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