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圖耳在南半球。
二月份,北半球正沉浸在冬日尾巴裡的時候,這裡正是夏天。
第一次出國來參加國際電影節,而且還是西圖耳國際電影節,陸嚴河心裡多多少少有些激動。
當然,跟前不久去韓國一樣,這一次來西圖耳,陸嚴河也是一個純粹的新人。
沒有任何人認識他。
所以,陸嚴河難得可以不用在出門以後時不時地被人認出來。
這一次陪陸嚴河來西圖耳的,除了鄒東,還有稍晚一點趕到的陳梓妍。
「電影節上,機會很多。」陳梓妍說,「我得在這兒。」
他們抵達了酒店以後,就先跟導演王重見了一麵。
王重這一次過來,行程比陸嚴河緊張多了。
他資曆頗深,即使在是國際影壇上,也是有很多人認識的。
所以,這一次他帶著新作來到西圖耳電影節,早早地就收到了各國電影雜誌和相關媒體的采訪申請。
除此之外,西圖耳電影節官方以及讚助商組織舉辦的很多活動也有很多邀請了王重。
這位從來沒有在票房上取得過什麽顯著成績的導演,卻在電影圈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這種地位也影響到了大家對他的界定。
陸嚴河跟陳梓妍去見他的時候,他還在接受一個外國記者的采訪。
他們在旁邊等了大約十幾分鐘。
王重常年合作的製片人陳嶺跟他們一起,在旁邊等著。
陳嶺笑著說:「每一次來電影節,王導都會接到很多媒體的采訪申請,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票房不高,但好像來電影節的人都看過他的電影,還很喜歡。」
陸嚴河說:「因為是電影節嘛,來這裡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愛電影的。」
陳嶺轉頭看向陸嚴河,笑著說:「我聽說你也在寫電影劇本?」
「對。」陸嚴河笑著點頭,「嶺叔,你感興趣嗎?」
陳嶺:「你寫的劇本,現在誰不感興趣?哈哈。」
雖然他這麽說,卻並沒有再進一步地問陸嚴河要劇本了。
陸嚴河也就知道,人家隻是麵子上客氣客氣。
當然,就算陳嶺真的想要,陸嚴河也拿不出來了。
他已經寫出來的電影劇本,都已經給出去了。
陳嶺說:「其實,你演戲真的挺有天賦,彆總是演電視劇,多演演電影吧,《六人行》雖然火,但那算不上真正的表演。」
「嗯?」陸嚴河一愣。
《六人行》都播了這麽久了,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他麵跟他說,他在那裡麵的表演算不上真正的表演。
陳嶺:「也許你不愛聽啊,但我是認真的,情景喜劇吧,很難有真正的人物。」
陸嚴河沉默地琢磨了一下,說:「嶺叔,隻是不同的風格,不同的表現形式,如果你說表演的難度,那確實難度要低很多,但是我不覺得那不是真正的表演,隻要能塑造出一個立體的丶完整的人物,哪怕他沒有電影主角那樣更深更複雜的人生經曆,我也覺得那足夠了。」
陳嶺:「你現在還很年輕,對於表演隻有一些直覺性的體悟。」
「嗯,那確實。」
「等你真正了解到表演是怎麽一回事了,你就知道我在說什麽了。」
陸嚴河沉默下來,沒有再跟陳嶺爭辯。
他是意識到,跟陳嶺爭辯這些東西沒有意義。
因為他不可能說服陳嶺,陳嶺也不可能說服他。
陸嚴河確實不太懂表演藝術,更彆說正兒八經地去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但是,陸嚴河一直有一個很質樸的想法,那就是什麽都比不上觀眾喜歡。
有的劇能贏得一時的喜歡,有的劇能贏得長時間的喜歡,有的劇在上映當年評價平平丶卻能在一段時間被人喜歡。
審美這種事情,無非就是私人的和大眾的,至於是否能夠邁入經典,那都是儘人事聽天命的事。
陸嚴河清楚地知道,有的情景喜劇,是長盛不衰三四十年的。
隨著網絡時代的來臨,觀眾與作品之間的距離隻剩下了他們主觀上的意願,而不是通過電視台這樣一個媒介來決定觀眾看不看得到。
好的情景喜劇,同樣會在一代代觀眾心目中留下一輩子的痕跡。
陸嚴河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不認同陳嶺的說法。
隻是,陳嶺顯然是從電影的榮耀時代走過來的人,經曆的很長一個時期,電影就是媒體藝術中最高級的。他們這樣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不是陸嚴河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陸嚴河也知道,在目前這個時代,電影高於電視劇高於綜藝的鄙視鏈,仍然存在,沒有改變。
等王重接受完采訪,他們送走了媒體記者們,才得空跟陸嚴河和陳梓妍好好聊一聊。
王重讓他們坐下,問:「你們什麽時候到的?」
陸嚴河說:「我昨天晚上就到了,梓妍姐今天早上才到。」
王重點點頭,「這一次你們過來,有其他的工作安排嗎?」
陸嚴河看向陳梓妍。
陳梓妍搖頭,說:「我們這一次就是過來參加《三山》的首映的,沒有其他工作安排,這是小陸第一次來電影節,希望他能夠多感受一下電影節的氛圍。」
「嗯,西圖耳電影節幾乎是全世界氛圍最好的電影節之一了,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談論電影,仿佛電影的聖地,我很喜歡這裡的氣氛。」王重說,「我想你肯定會喜歡這裡的。」
陸嚴河點頭。
王重:「趁現在沒有太多人認識你之前,好好地逛一逛吧,等《三山》上映以後,你在電影中出場的那十分鐘,會讓這一屆電影節大部分人都認識你的。」
陸嚴河露出驚訝的表情。
王重這番話說得讓陸嚴河不知所措,受寵若驚,甚至產生出一種「我值得這麽高的評價嗎」的不安。
演這部電影,不過短短一個晚上而已。
他的表演,會有這麽好嗎?
陳梓妍對陸嚴河笑著說:「王導跟我說,這一次電影節你一定得來,要不然會有很多人失望的。」
陸嚴河之前從很多人嘴裡提到過他們對《三山》的震驚。
尤其是很多人都是因為看了《三山》中他的表演,才有了「陸嚴河是一個天才」的說法。
王重說:「你這一場戲,演得畫龍點睛,尤其是剪出來,放到大銀幕上來看,整部電影我想表達的那種人生夢幻如泡影又似鬼魅纏身的感覺,都被你那一場戲給奠定了,陳江丶隋芳然他們幾個人後期越來越分不清楚現實和幻想丶瀕臨崩潰的狀態,才有跡可循。」
陸嚴河聽王重這麽一說,內心深處心癢無比,想要趕緊看到這部電影,看看他在這部電影中的表現。
電影還沒有上映,但已經有很多人在內部觀影會上看過這部電影了。
大家給出來的反饋都因為過於誇張而讓陸嚴河覺得失真,好像隻是在說一些捧場的場麵話而已,可隨著說這種話的人越來越多,陸嚴河心中也漸漸地萌生出了更實際的期待。
現在王重又以如此鄭重其事的態度跟他說出這樣的話,讓陸嚴河更加期待起來。
「你什麽時候離開?」王重問。
陸嚴河說:「兩天以後。」
電影的首映是明天,在首映之後,有記者會丶Photocall等環節,會是很疲憊的一天。
後天,陸嚴河有兩家國內媒體發起的工作。
然後陸嚴河就回去了。
因為來參加西圖耳電影節,陸嚴河都不得不跟學校請假了。
這甚至是陸嚴河入學以後,第一次跟任課老師請假。
之前無論工作多麽繁忙,都沒有請過。
也是幸好因為要拍攝《暮春》的關係,所以,這個學期他一開始選課就不多,出來這幾天,沒耽誤太多課程。
王重聞言,有些失望,「這麽早就走了?」
陸嚴河說:「跟學校請了五天假,不好再請了,這個學期的課也很多。」
陳梓妍問:「導演,是有什麽需要嚴河做的嗎?」
「不是,是過幾天儒意他們準備在這裡做一個華語電影夜的活動,因為他們沒有嚴河的聯係方式,所以讓我問問嚴河,他能不能參加。」
這種活動一般都彙聚了非常多的中國電影人,同時也會通過各自的渠道邀請國際上知名的電影人出席,目的當然很多,總的來說就是提高影響力。
儒意是國內最大的電影公司之一,《十九年犯罪實錄》的電影就是由他們開發。
陸嚴河也很遺憾,無法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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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入圍西圖耳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隻有《三山》一部,但是,來這裡的中國電影人著實不少。
陸嚴河在路上竟然還意外地碰到了賈龍。
一開始碰到的時候,陸嚴河都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還是賈龍先喊了他一聲。
「賈老師!」陸嚴河沒想到真是賈龍,驚喜地揮了揮手。
他們就在河邊的小路上偶遇了。
賈龍就自己一個人。
「你在這閒逛嗎?」賈龍問陸嚴河。
陸嚴河點頭,說:「今天也沒有工作。」
賈龍:「我也自己逛逛呢,一起唄。」
「行啊。」陸嚴河點頭。
鄒東見狀,適時地拉開了幾步的距離。
賈龍說:「明天就是《三山》的首映吧?」
「是的,賈老師你會來嗎?」
「嗯,王導已經給我打招呼了,咱們今年唯一一部入圍的華語片,我肯定要支持的。」賈龍笑著說,「這次過來,我還想著什麽時候約你出來吃頓飯。」
陸嚴河說:「我也才剛到。」
賈龍:「我這次過來,是跟著《探照燈》這部戲過來的,他們想要在這裡找一找國際上的買家,安排了一些宣傳活動。」
「這部電影也是喜劇電影嗎?」陸嚴河問。
「算黑色幽默吧,一個犯罪喜劇。」賈龍解釋,「另外,本身我在這裡還有一個工作,後麵儒意影業有個電影之夜的活動,他們要在這個活動上官宣我跟他們的一部電影,我得在。」
「太期待了。」陸嚴河馬上說,「我很喜歡看你的電影。」
賈龍終於提到了《人在囧途》。
「這個劇本,我沒想到大家基本上都不看好。」他有些無奈,「也不是沒有人願意投,但拿不到我想要拿的預算。」
陸嚴河聞言,一愣。
「啊?」
他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在他的印象中,這部電影的票房很不錯,所以才有了第二部那部破了票房紀錄的續集。
而現在賈龍老師主演,怎麽會找不到投資呢?
難道是劇本給寫爛了?
「是劇本的問題嗎?」陸嚴河問。
賈龍搖頭,苦笑著歎了口氣,「說起劇本,他們都說寫得不錯,很好看,笑點也很多,但是他們主要是不太看好這個故事的背景,他們覺得……有點土,不像這幾年票房高的喜劇電影,都比較的洋氣。他們擔心這部電影會被觀眾認為是鄉鎮主題而不願意觀看。」
陸嚴河瞠目結舌地看著賈龍。
這一刻,他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啊?」
賈龍:「我也沒有想到,所以,很多電影公司他們願意投錢,但隻願意把它做成一個低成本的小片子,不肯拿出大預算來做。」
陸嚴河想了想,問:「這部電影需要很高的預算嗎?」
「低成本有低成本的拍法,高成本有高成本的拍法,這個劇本太好了,能不將就,就不將就,好好拍,我覺得會是一個經典。」賈龍說。
陸嚴河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問:「那是不是這部電影拍不成了?」
賈龍:「那也不用這麽灰心喪氣,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