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天子是怎麽死的
冬季,大雪從天而降。
華京城內滿城縞素。
武朝天子溫兆暴斃而亡,關於其的死因還有宮廷之內所發生的事情,在京城內傳得沸沸揚揚,各路流言滿天飛。
不論如何,天子之死都不同尋常。
在傳言之中最多也最為人所信的那個。
自然是雲真道的上一代道主陸陰陽被天子逼迫而死,死後化為惡鬼前來索走了天子的命。
畢竟陸陰陽的死也充滿了詭異,而其死後天子還請了這位陰陽真人的弟子入宮做法,然後天子便再次臥病在床,隨後暴斃,前因後果都能對得上。
當然。
也有人說,那陸陰陽服用毒丹而死,和天子沒有什麽關係。
而天子之死,也是因為服用毒丹。
亭子上麵雪花覆蓋,亭子裡傳來清幽的聲音。
「到底是怎麽回事?」
馬馥跪在地上,穿著淺色的麻布粗衣,在大雪之中顯得單薄無比。
這位昔日位高權重的內侍省太監在天子一死之後,似乎就變得不再重要了。
麵對國師靈華君的問話,其此刻心慌意亂丶恐懼擔憂等各種情緒湧上來,再也不敢遮遮掩掩。
於是其便說起了整個過程,從陸陰陽到宮中與陛下論道,突然心回意轉答應了下來,之後陸陰陽坐化,天子請陸陰陽弟子做法飛升大典。
夜裡一陣狂風襲來,天子便重病了。
隨後病情愈漸加重,口不能言,不可起身,等到請來靈華君的時候已經遲了。
然而,亭子裡麵的身影卻注意到了馬馥所說話語之中的一個細節。
「你說,天子那幾日又服了丹?」
馬馥點頭說道:「陛下往日裡就有服丹,雖然陛下崇信佛門,但是暗地裡也有養著一位擁有異術的名叫魯仙翁的道人,替其陛下煉丹為其延壽。」
靈華君又問;「為何後來不吃了?」
馬馥說:「丹藥吃得多了,後來陛下背上便長了癰。」
原來如此。
靈華君:「那為何現在又開始服丹?」
馬馥如實回答:「陛下想那陰陽真人能依仗此法成仙,故而再次服丹了,而且服丹之後身輕似燕,如在雲端,好似真的成仙了令人不可自拔。」
靈華君點了點頭,從亭子裡走到了階梯前麵,在高處看著馬馥。
「所以,這就是那天子忍不住又服了毒丹,然後熬了一整天修仙,結果被夜裡的冷風一吹又受了些驚嚇。」
「癱在了床上,之後死了?」
「藥醫不死人,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天子命中壽數過不了今載,逆天改命的神通落到他的身上,這命數也改不了。」
靈華君說得毫不客氣,沒有任何避諱,在其口中九五之尊的天子仿佛和凡俗之間的愚夫沒有什麽兩樣。
馬馥直起身來,身上的雪花也抖落在地上,其連忙說道。
「但是當日裡,那風來得實在是怪異,而且的確有人在暗中看到了怪影進入了宮中,然後陛下就口中高呼!」
「陸陰陽來報複朕了,陸陰陽來報複我了。」
靈華君:「那陰陽真人不是死了麽,如何來報複天子,還能殺了天子?」
國師靈華君和尋常人不同,對於幽冥之中的規則還是懂得一些的,若不是觸犯了某些禁忌,或者凡人死期已至,幽冥之中的鬼神是不能隨隨便便勾走人的魂魄的。
倒不是鬼神沒有這個能力,而是就算你有這個能力,能夠鑽空子打破這個限製。
但這個規則是雲中君定下的,你冒犯了這規則就得想好,擔不擔得起違背天條的懲罰。
馬馥抬起頭看著靈華君,說。
「那陰陽道人絕非等閒之人,這一切早就是他謀算好的,皆是為了報複陛下。」
「陛下,絕對是被那陰陽道人給害死的。」
對於天子溫兆的死,馬馥傷心至極,這一點倒是沒有作假。
馬馥又說:「不是說天子有龍氣,可辟鬼神麽,那陰陽道人化為的惡鬼,竟然能夠謀害天子,定然是使了什麽歪魔邪道的法術,說不得雲真道的那些道人也有參與。」
「國師,一定要徹查此事啊!」
靈華君卻知道,代表龍氣的那九鼎現在就在楚地。
按照這般算來,溫兆就是一個無牌無證的皇帝,算不得真。
哪裡來的什麽天子龍氣護身。
不過就算如此,若是這天子溫兆當真死於陰陽道人化為的惡鬼之手,這或許是自古以來第一位施法害死皇帝的道人了。
從某種層麵上來說,陰陽道人也算是載入史冊了。
不過聯想到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老道坐化之前屢屢問他成為鬼神的事情,最後甚至隻願成為一個鬼吏。
靈華君覺得,這老道的算計並不僅僅止於此。
靈華君從階梯上走下,穿過雪中。
「我會查的,不過不是替天子報仇,他的死無關他人,屬咎由自取。」
「你等若是有真憑實據,或者能夠下九幽去尋那陰陽道人,自可前往。」
「隻是……」
隻是這件事情太過於怪異,若是一個人能夠隨隨便便地害死天子,這問題就可大了。
能害死一個,自然就能害死下一個。
靈華君決定,找出天子真正的死因。
——
大雪之中,浩浩蕩蕩的隊伍前來。
淮城王親自上門拜訪,甚至於跪在大雪之中,卻未能得見國師靈華君。
而緊接著。
又是宮裡的一支人馬前來,求請國師入宮,說是有要事托付於國師。
國師府前,來人看了一眼浩浩蕩蕩的淮城王的隊伍,冷哼了一聲上前,立刻換成了一副和善無比的討人歡喜模樣。
「國師可在!」
「靈華君去城外了。」
「那就再等等。」
「外麵天寒地凍,可入內稍候。」
「不必不必,我等就在外麵等候著國師。」
這樣國師回來早一些,他們也能早些看見,上前去迎接,可不能讓另外一幫人搶了先。
來人是一個年輕的寺人,出自東宮太子府,其剛剛從門口退回來,然後便看到了馬馥從國師府裡走了出來。
其立刻驚呼到:「你怎麽在這裡?」
馬馥看著對方:「我為何就不能在這裡?」
一朝天子一朝臣,對於皇宮之中更是如此。
在新來的寺人眼中,馬馥已經是秋後的螞蚱,長不了了。
他又冷哼一聲,沒有和馬馥這秋後的螞蚱計較,等新皇繼位,看這馬馥還能如何。
城外。
道觀之中,金鼇道人和丹鶴道人兩人都在雪地裡迎接著靈華君的法駕神輦,靈華君披著白色的鬥篷走下來,穿過大雪進入殿中。
殿中沒有看到雲中君的神像,但是卻有雲中君的神主牌位。
靈華君站在神主牌位下,接納著兩個人的行禮。
開口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一次的事情你們兩個有沒有參與?」
陰陽老道這一次的籌謀,不僅僅沒有告訴他的弟子,連金鼇丹鶴兩人,也隻是說了一半。
金鼇道人先開口了,其老老實實的說道。
「道主說他大限將至,而天子溫兆瘋了,所行之事天怒鬼厭。」
「若再讓他這樣鬨下去,不知道會變成一副什麽樣的局麵,好不容易讓天下重新安定下來,不可再亂了。」
靈華君說:「所以,他準備害了天子?」
丹鶴道人臉色一變,搖頭說道。
「豈能如此!」
「道主他隻是說,他若是成了鬼吏,便上來先拿天子立威,嚇他一嚇,讓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號。」
「然後我們再助力其暗中宣揚毒丹之害,挾天子之威勢來使得天下人皆知此事,成就其在幽冥之中的威名。」
「如此一來,天下人皆知毒丹之害。」
「其功德定如山高如海深,將來或許也可在幽冥之中有一番成就。」
丹鶴道人說完,也麵露苦色。
「道主他向來都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我二人本以為他就是說說,誰知道幾天後他當真坐化了。」
「我們兩個還沒準備他所說的暗中宣揚毒丹危害之事,結果天子遭惡鬼纏身暴斃的消息便從宮中傳來了。」
「您說,我們兩個這還敢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