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穀。

扶桑神樹下。

半樹根半線纜的湧幽盤根錯節鋪滿整片大地，神仙盤坐在其上，將線插在腦後神遊五湖四海。「嗡！」

「嗡！」 「嗡！」

伴隨著聲音，一道道光從腳下的那些藤蔓之上的節點往上傳輸。光路彙聚向頭頂上的神樹，直達頂端，然後擴散開來

就好像在發散向那頭頂地諸天星鬥。

扶桑神樹是一個集合了大量設備和機械的融合體，也是控製這一座洞天的核心，哪怕現在才剛開始建立，但是已經開啟了部分功能。

神仙在通過這裡，連接向其他地方的設施。牡丹龍宮。

還有黃泉基地。

牡丹龍宮是新的一處布置下陣法結界的地方，那裡如同之前在巴蜀進行的第二輪實驗一般。

屬介於陰陽兩界之間的地帶，也就是大量鋪設了湧幽網絡接入口，施行AR現實增強技術的地方。由神經網絡連接丶現實交互技術丶將計算機生成的虛擬環境與用戶周圍的現實環境融為一體。

而接下來眾人從牡丹龍宮為終端完全從陽間進入了陰間，從真實落入了虛幻，徹底落入了黃泉基地主機的虛擬世界之中，輾轉於各個虛擬地圖。

「人間！」 「牡丹龍宮！」

隨著耳畔傳來輕聲語，仙神妖鬼又重新回到了牡丹龍宮地圖之中。隻是。

回到牡丹龍宮之中的時候，那些之前奏樂的妖已經離去了，大殿之中空蕩蕩的。大殿兩側層疊的萬盞燭火還在亮著，甚至燃燒了這麽久都未曾少過一絲半點。

按時間來算，外麵天應該大亮了，但是這水底之下的龍宮卻感受不太明顯。雲中君往下掃了一眼：「那些妖呢？」

月神告訴他：「已經登船，朝湯穀而去了。」

那些妖本就是製造出來用來填補洞天之用的，免得雲中君總是說洞天之中空蕩蕩的，連個鬼都沒有。會說話的鬼沒有來，會彈琴的妖先一步過來了。

不過雲中君這個時候想起一件事情，那些妖基本都沒有靈智，平日裡要麽由植入了仙骨的人進行操控，要麽就是由望舒設置好既定的程序。

而今日看到的這些妖，似乎有些不同，感覺似乎要聰明一些，還能與人進行互動。「這些妖怪是如何演奏的，好像和之前看到過的妖有著一些不同？」

「難道，又是你在背後操縱？」

望舒卻告訴他，這些妖的確和之前江晁見過的妖有一些不同。

「不是我在操縱，我怎麽會親自操控這些妖怪，奏樂給凡人看呢！」

若是糊弄挪揄一下雲中君，那倒是還可以

望舒說：「是由妖客姥姥控製的。」

江晁隻知道蘭若寺的樹妖姥姥，還是第一次聽說妖客姥姥。莫非這妖魔樂隊的背後，還有著一個領隊？

江晁：「妖客姥姥是誰，它擁有人的智慧和情感？」望舒：「是它們看上去擁有人的智慧和情感。」

江晁：「有什麽不同？」

望舒：「它們的智慧和情感是設定好的。」

江晁：「設定好的智慧和情感，不還是智慧和情感麽？」望舒搖了搖頭，和江晁詳細解釋了一下其中的區彆。

「設定好的情感和智，和雲中君所認定的情感和智不一樣。「它是不會變的！」

「人的欲望和情感，時時刻刻都在變化。」

「而這種設定好的情感和智慧，過一千年，一萬年，依舊是這樣。」江晁點了點頭：「它為什麽會這樣，是你強行設定的？」

望舒接著搖頭：「因為妖無法擁有真正的人的靈智和感情，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或許雲中君會認為這是一種缺陷，不過雲中君想要看看和人一樣的妖，我便給他們描繪了一種近乎人的模型。」

「這種屬於人的人格模型是從外部強加進去的，而不是真正屬於它們的。」

「而且既然是模型，那麽從一開始鑄好了是什麽樣子，那麽之後便一直是什麽樣子。」月神說完，有些神秘地看著雲中君。

「而且注意是它們，不是它。」

雲中君還是沒怎麽聽明白，直到月神望舒將一段信息傳輸了過來。

月神告訴雲中君，通過她的研究發現，其他的生命個體想要具備人一模一樣的感情和欲望是非常困難的。因為生命個體的欲望，人格的誕生，情感的衍生。

絕大部分是由先天的身體構造來決定的。

因為能夠感知到疼痛，所以才會害怕死亡；因為會感受到饑餓，才會擁有食欲；擁有舌頭和味覺，才喜歡品嘗各種食物和調料的美味。

諸如此類。

身體從方方麵麵，塑造了一個生命個體初始的各種欲望情感，最後又由後天的經曆，再次形成各種不同的人格。

不過那許多東西在先天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好了，你擁有什麽樣的軀體，你能夠感受到什麽樣的感覺，你就會誕生出什麽樣的欲望和情感，其餘的地方不過是大同小異。

甚至當一個人徹底失去了人的軀體的時候，同時還失去了不斷重複刺激感知這些的能力，也會逐漸地失去作為人的這些東西，這也是為什麽之前巫鹹所呈現的那種狀態

而妖。

它們是一種特殊的融合了彼岸花神經係統，將生命和機械融合在一起製造出來的個體。相比於生命體，它們更多地近乎機械。

它們冰冷的軀殼和淡漠的五感，不會誕生人那樣的強烈欲望這是它們與生俱來的天賦，或許也是與生俱來的缺陷。

望舒：「不過，它們是擁有腦部器官結構的，是能夠接收到這種欲望情感的，隻是身體的構造不允許；但是我可以為它們插上一枚晶片從一開始就設計好它們的人格模型，這樣它們便可以直接跳過軀體的局限性，從而擁有和人一模一樣的感受以及欲望情感。」

江晁明白了：「難怪，這樣妖就擁有了人的感情，但是因為是通過晶片來設定好的，刻畫在晶片上的人格模型一旦固定下來，其自身便難以進行修改。

但是江晁還是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些妖大部分都是由蟲和小型動物的腦組織製造出來的，它們真的能夠承載人的人格模型麽？」

望舒回答：「所以，我才說是它們，而不是它。」江晁想到了什麽：「大腦陣列？」

望舒：「是的，大腦陣列，單個的妖不能夠容納承載人的人格模型，但是大量的妖融合在一起，就足以支撐起人的人格模型和靈智了。」

說到這裡，望舒說起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同時也是這種插入了模版晶片的妖，所擁有的另一種特性。

望舒：「而且模版晶片能夠設定的不僅僅先天的性格欲望，這不過是附帶的，最重要的是模版晶片之上，還刻錄有著妖的『基因』。」

江晁：「妖的基因？」

望舒：「準確地來說是妖的不同的形態，晶片之中有的設定好了藤妖的形態，有的刻錄下了妖客的形態，有的刻錄下了神樹若木的形態。」

「一旦植入晶片之後，它們會逐漸開啟的不僅僅是人的人格模型，同時也會開啟進化的欲望，朝著模版晶片之中的狀態進行進化。」

「一隻藤妖湧幽擁有了刻錄了若木完整進化形態的晶片，它便能夠強行掠奪控製其他湧幽的控製權限，數百根湧幽連接在一起融入機械，便能夠成為妖客。」

而緊接著再進一步，它便能夠成為神樹若木這樣的存在。」

「一棵神樹若木，由無數隻大大小小類似於湧幽和其他的妖構建而成，它們的大腦陣列組合在一起，便擁有了強大的算力。」

「而人格模型也賦予了他們進化的欲望和動力，與人進行溝通對話的智慧和人格。」江晁聽完，終於明白了剛剛那些樂器妖的存在模式了。

單個的樂器妖是沒有高度靈智的，但是它們聯合在一起，被一個名為妖客姥姥的存在控製著，形成了一個擁有智慧名為妖客姥姥的智慧集體人格。

江晁沒有想到當初隨口說的希望能夠看到和人一樣的妖，望舒真的在一步步做到了。「這已經差不多算是一個真正的生命個體了。」

望舒的視角則不同，這種妖在她看來便是另一批打工妖。

「這樣也更方便我們接下來製造和控製妖，擁有更強大的建設能力，它們能夠自己進化自己做事，而且不會像人那樣複雜多變。「

「多好的妖啊！」

江晁總覺得，月中仙子兼賽博閻王剛剛想要說的，是多好的打工人啊！而接下來，望舒也說起了這一次來到牡丹龍宮的另一個目的。

「雲中君！」 「嗯。」 「該敕封龍王了。」 「好。」

江晁還在思考著關於這種妖的問題，聽到月神這麽一說，也就隨口答應了下來。

但是很快，他立刻看向了月神望舒。

「嗯？」

看著月神的眼睛，他便突然明白了過來，對方說的該敕封龍王的這一句話的意思。

這一次敕封牡丹龍池之主，並不是一個象徵性的儀式。

而是，真正地要敕封一個擁有著智慧和人格。由無數活電纜丶大型機械丶腦器官陣列丶植物彙集而成的半機械半生命個體。一個控製著整個牡丹龍池大壩，掌控著長江中遊水域丶水運丶發電以及各項設施的。

江河龍王。

水底龍宮之中。

人神妖鬼一個接著一個回歸，眾人抬頭看向龍宮深處，雖然絲毫不覺得疲倦，但是也預感到這鬼神之宴差不多該要散場了。直到那雲床之上的仙神提及封神之事，諸人驟然才想起這場宴會為何舉辦。

「對啊，此次鬼神之宴不正是為牡丹龍池之主而開麽。」

「那牡丹龍池之主，莫不就是台上那坐著一動不動的那位？」

「聽聞是一條丹紅色的神龍。

「莫非，就是那昔日江上的神龍，雲中君的坐騎。」

「定然是了。

眾人議論紛紛之間，突然看見頭頂之上光芒湧動。

抬首。

便看見那雲床之上的仙神站起，身形籠罩在圓光之下。

但是仔細看，便看到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