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旗光芒熾熱。
自穹空之上俯瞰,宛如一片漆黑和火之中,所升起的一縷耀眼星光,
揮灑光芒。
可在那一片龐大的投影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更高處,那籠罩遮蔽了整個泉城的恐怖陰影。
「已經太晚了。」
幽暗之中,一聲輕歎:「四海之陰霾彙聚,存世之孽作為支柱,整個泉城都在沉入漩渦的陰影裡。
盧長生在賭,賭他撐得住陶成的天元同化,賭他完得成自己的野心。我早跟你們說過,那瘋子贏了一局,就還想贏一局,嘗了甜頭之後上就想要吃更多。哪裡有什麽適可而止可言?」
「那你們又還在磨蹭什麽?」
五座環繞投影的席位之中,焦躁的中年人發問,「天軌的遺產被濫用,
聯邦那邊不斷在發信息過來質詢。
搞的像是我們故意違反T5協議一樣。
天軌崩潰的時候,誰又知道失落在外的還有這麽一具萬象引擎?」
「又丟爛攤子給我們?」
穿著白大褂帶口罩的醫生模樣的人緩緩說道,「T5協議跟個狗繩子一樣掛脖子上,都快勒死了,做擺設做了這麽多年,每天就這麽點業務,審來審去審不明白,出事兒了有病了之後想起來了,醫生快來救救我-—----早乾嘛去了?」
「還有個更麻煩的消息煩躁的中年人緩緩說道:「兩分鐘之前,聯邦中城議會的緊急狀況辦公室和帝國的元老院之間的緊急溝通線路被接通了。
目前雙方正在對狀況進行判斷,狀況一旦繼續惡化的話,很有可能動用編號外的無上天工,進行清洗。」
「那還催我們做什麽?」
「彆忘了,T5同盟為一體,一存具存之約,職責是我們共同承擔的。」發起召集的老者敲了敲桌子:「再這麽下去,一旦天軌崩潰,影日之封失控的話,後果又如何收拾?」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隻有陰影之中的老者,按滅了菸卷,忽然抬起了手:「永繼銀行發起提案,解決目前天軌遺產被濫用的狀況,啟用【塵埃】。」
一時間,死寂裡,就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塵埃,聽起來微不足道。
實際上如今存留的分量,在永繼銀行的保險庫裡,也隻剩下0.81克。
昔日混沌諸王時代,山光之龍所遺留下的毀滅級武器一一源自【荒墟】
的無上天工,狀若粉塵,可卻是世間一切有形之物的天敵。
隻需要0.1克不到分量,就足以將整個泉城連帶著方圓數千公裡內的一切,從地圖上,徹底抹除。
就好像從未曾出現在世界上一樣。
而作為代價,有形之物的消失,將有同等的無形之物自其中誕生。
有形者為物,與世長存。
無形之物為災,來去無蹤···
倘若整個泉城被徹底抹除的話,又將從其中誕生出多麽恐怖的災難?
「.·何至於此?」
就連最不耐煩的中年人都陷入猶豫。
「聯邦已經授權,況且,這是符合T5協議附加條款第四條緊急狀況的規定。」
老者歎息,「我已經通電聯邦,倘若提案通過的話,半個小時之後塵埃將投放完成,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完成撤離。
我知道後果慘重,可事到如今,兩個後果,你們總要從其中選一個吧?
於是,再沒有人說話。
「各位,T5的使命早已經完成,我們終將逐步退出曆史。而我們要做的,是維持最後的尊嚴和力量不被濫用。
請開始表決吧一一老者率先舉起手掌:「永繼銀行,通過。」
一盞綠燈亮起。
自始至終都沉默在陰影之中,看不見具體模樣的席位上,文員模樣的人放下電話,抬起手:「寰宇重工暨偉大創造,通過。」
第二盞綠燈。
中年人沉默著,許久,無聲一歎:「無界通信,棄權。」
第三盞燈熄滅。
「以後殺人放火的事兒能彆來煩我麽?」
醫生擺手,「希望醫院,通過。」
第四盞綠燈亮起。
三票通過,一票棄權。
「既然這樣,那就散會吧。」老者起身:「準備工作就交—————」
嘩!
那一瞬間,刺耳的聲音響起。
第五盞燈光亮起,是耀眼的赤紅!
令所有的人愣在原地,呆滯回頭,看向那個空空蕩蕩的席位。
一一一天軌交通,否決!】
按照T5協議,五方統合立場,共擔職責,但為了避免互相乾涉,在針對各方內務的提案時,主理方均具備一票否決權!
此刻,落滿塵埃,空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席位上,出現了一個身影。
主動的往前湊了一下,坐在燈光照的到的地方。
是一隻牧羊犬。
就好像跋山涉水而來,柔順光亮的毛發之上,滿是機油和塵埃,濕漉漉的,還有煙熏火燎的痕跡。
如此狼狽。
隻有兩顆黑溜溜的眼晴,依舊澄澈閃亮。
映照著燈光。
無聲懇請。
無界通信的中年代表愣了一下,頓時勃然大怒:「喂,死狗,你搞得清狀況麽?」
「總裁,這不是開玩笑哦。』
醫生伸手,仔細的為它擦掉臉上的灰塵:「不可以亂來,明白嗎?」
「那幫家夥究竟怎麽想的?我早說讓一條狗來代持投票權這事兒就不靠譜!」老者神情陰沉,怒視:「狀況已經來不及了,我要求強行更換代理!」
自諸多視線裡,總裁失落的低下頭。
聾拉著耳朵,嗚嗚了兩聲。
「等,等。」
它匆忙探出身子,鼻子戳在桌子上的發聲按鈕上:「我!我!我!說話「集團!申辯!必須!」
它抬起頭來,看向所有人,祈求,爪子按動:「問題,總裁,好,員工,一起,解決!員工,好,很好,總裁,相信!」
「大家,相信,總裁,請,相信!」
老者一時沉默,有一瞬間想要張口,可看著那一雙人類所無法比擬的澄澈眼眸時,無聲一歎:「你真的清楚後果嗎?這不是你應該負擔的職責。」
總裁的眼瞳亮起了,像是在笑一樣,爪子按在按鈕上:「總裁,喜歡,
人類!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總裁,愛,人類,比什麽都愛!」
「比,自己,都愛!」
「請人類,不要傷害人類!」
它慌忙又著急的尋找著按鈕,按下,懇請:
總裁,一定,會,保護人類!」
寂靜裡,再沒有人說話。
時隔二百年,天軌交通再度向T5同盟,提交申請。
特許運營權限開放!
時間,三分鐘!
世界創造時的景象,很多人都有不同的見解,可世界毀滅時的模樣,卻仿佛大同小異。
就好像很多年之前一樣。
大地是漆黑的,天空被燒紅了,天地之間飄散著灰燼的雨。
宛如逝去者們的遺恨,名為死亡的餘灰——·
「真像啊。」
季覺眺望著眼前的世界,忽然感覺,兼元所說的,其實不無道理。
或許,自己從未曾能擺脫過往的地獄。
或許,這隻是一個孩子在瀕死之前的幻想,一場飄忽的夢,以至於會如此的荒誕和離奇。
十餘年前的那一場災害,毀滅和焚燒來得太快,以至於自己的一切都被撕裂了。
有一半被埋葬在過去,沉眠在永恒的寂靜裡。
而另一半,卻倉促向前,漸行漸遠,
時至如今,他再度見證這一切,卻忽然開始好奇,這風中餘灰裡,是否有一部分,源自曾經的自己?
明明地獄這麽可怕,為什麽還會有這麽多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創造更多的地獄?
「為何投身於滯腐呢,兼元?」
季覺回過頭,好奇的發問:「明明從不曾受孽,明明你壓根就不在乎所謂的大孽才對。」
就在他啟動引擎,展露靈魂的瞬間,季覺分明看的清清楚楚。
兼元的身軀之內,上善和大孽的痕跡同存,可沒有一個能夠占據主軸。
正如同他口中對大孽和上善同等的鄙夷一般。
他將一切都當做素材,單純隻是利用,卻沒有任何站隊的打算。
可為何又如此執著於毀滅?
「真那麽重要麽?我不在乎。」
兼元的手指揮灑,輕而易舉的調動著自己所創造的天軌,維持著泉城的穩定,漠然反問:「為何,我便不能投身於孽呢?
又為何,善孽兩分?」
無能之輩總會劃下一條條界限來,欺騙自己,總有人力所不能及,以坦然麵對自身的渺小和無能,如協會的遷腐無能之輩。
可有些人,卻會將那些藉口和謊話信以為真,自以為至理名言,如你。
可界限從來都是用來被跨越的,所謂的規則,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過!
故步自封,怠惰不前,蒙住眼睛就當做沒發生,遮住耳朵當做聽不見,
自欺欺人,又算得上是什麽工匠!」
他回眸,就像是受夠了癡人夢,愚者自擾的醜態和笑話:「上善也好,大孽也罷,皆為世間之理。
既然理在彼處,我便去往彼處尋之,
我倒要問你,為何,世上有物我不能知!?」
季覺漠然,隻是發問:「即便因此而流毒無窮?」
那一瞬間,兼元再忍不住,大笑出聲。
「洪水滔天,與我何乾?」
「不,與你有乾。」
季覺搖頭,鄭重的告訴他:「雪山崩落,洪流決堤,千萬片雪花裡,或許就會有那麽無辜的一兩片來到你的麵前。
無窮洪流裡,難道就不會有一滴報複,落在你的頭上?」
臂如現在那一瞬間,狂暴的轟鳴,自兼元的腳下炸響。
烈光衝天而起。
與之相比,季覺眸中所顯現的銀輝,卻又如此渺小。
僅僅隻有一縷,可自流轉之間,卻仿佛熱刀切蠟一般,摧枯拉朽的將兼元所架設在自己身上的所有封鎖,儘數破壞。
摧枯拉朽!
徹底耗儘了曾經變革之鋒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縷氣息,季覺複返自由。
毫不猶豫的,撲上!
他一直在安慰自己,狀況還沒有到最麻煩的時候,一切或許還沒有那麽糟糕。要耐心,要穩住,要等一個機會可是他已經等不了了。
「他媽的跟你爆了!」
不知何時,遺落在兼元腳下的骷髏,憤怒咆哮著,完成了自己最後的翻譯工作。
再然後,鎖閉的顱骨之內,隱藏在【兩心知】賜福之下的連鎖靈質結構仿佛骨牌一般的倒下,引發了不可逆的鏈式反應。
連日以來,季覺自爐中所竊取的一切烈焰和溫度,自非攻純化到極限的燃素炸藥之中,轟然爆裂。
可遺憾的是,屁用都沒。
烈焰爆炸升騰的瞬間,就停滯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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