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重重心事,沈晚回了顧府,剛一進門,就被喜形於色的顧母給拉住了進房。
“晚娘,咱顧家怕真如你所說,要時來運轉了今個你剛出府,那侍郎府的夫人就派人過來傳話,說是明個大早就約你一道去綢緞莊看料子去,讓你幫忙掌掌眼。”
顧母自顧開心道“這哪裡是要看料子,分明是要借此與咱家走動的苗頭啊。一會我就派人給李掌櫃帶個話,千萬令他好生將那江南如意坊的料子仔細收好,選些顏色好的明個專程擺出來,那虞夫人瞧中哪匹就送她哪匹,可萬萬不能收了人家的銀錢。”
想了想又忙道“明個大早我還是提早去綢緞莊候著,這樣也顯得莊重些,人家堂堂侍郎府的夫人特意來交好,咱不能失了禮數。”
沈晚終於從這大量的信息中回了神。不由吃驚道“侍郎府上的虞夫人”
顧母喜道“對啊,就是那侍郎府的主母,虞夫人。人家可是頂頂尊貴的人,還是有誥命的三品淑人,能主動與咱交好,著實是咱顧家的福氣。”
沈晚迅速在心裡思量了一番,之前那五百兩銀子怎麼看也合該填飽了她的胃口,且她相公已經重新起複,她們相公同在一衙署就事,虞夫人此番試探應該不是借此生事或勒索銀錢,否則吃相未免就太難看了些。
大抵是那兵部侍郎瞧她相公得了上峰青眼,囑咐她夫人過來走動交好的。
心中有了底,沈晚也就安了心,想著那侍郎夫人能主動來交好,到底是件好事,遂展顏笑道“娘放心,明兒個定讓那虞夫人滿意而歸。”
戌時二刻,顧立軒散發著滿身酒氣歸來。
沈晚照舊給他擦身梳洗,終於將他拾掇完後,放了幃帳也上床躺下。
因有心事,躺下之後她也睡不著,努力回想著今日書坊遇見的那對主仆的穿著及身形,心下琢磨著待明個得空定將此二人大體輪廓畫下,拿給他相公認下,若真是他朝中政敵,那得囑咐他千萬要行事小心仔細防範。
翻了個身,沈晚對著他相公微微拱起的後背,又琢磨起明日相陪侍郎夫人的事。提前在腦中演了個過場,又反複考慮周詳了要注意的相關事項,這麼思來想去,不知不覺已到了夜半時分,意識也漸漸有些恍惚起來
她枕邊人突然翻了個身,帶著濃濃的酒氣咕噥了一聲。
沈晚瞬間從朦朧的睡意中清醒了。
她聽清了喝酒兩個字,可後麵的那兩個字卻讓他說的含糊,是玉娘芸娘元娘還是他壓根在喚她的名字晚娘
這一夜,沈晚到底半宿未眠。
翌日清晨,當從顧母口裡得知虞夫人的刻意交好的消息時,顧立軒又驚又喜,卻又埋怨的對沈晚道“晚娘,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沒早些告知我呢”
沈晚情緒不高,垂了眸“大抵是忘了。”
顧立軒不可思議高聲責備“這麼大的事,怎麼就忘了”
顧母有些看不下去,皺眉道“連日來你夜夜宿醉晚歸,害你媳婦幾乎夜半方睡,如此精神不濟忘了也是應該,你何故大呼小叫再說那虞夫人身份尊貴,哪個料想到她突然就要與咱走動,晚娘素無與她們這些貴人交際的經驗,緊張也是自然。”
顧立軒自動忽略了顧母的前半句,他關注的重點全在顧母的後半句“晚娘,縱然我如今僅是六品小官,可我在兵部日益受到重用,焉知我不能再進一步你既然身為官夫人,少不了參與到與其他官眷交際的場合中,日後來與咱家交好的官眷會隻多不少,若是一味地上不得台麵,豈不是打咱顧家的臉麵,讓人貽笑大方”
沈晚驟然抬頭,一雙眸子湛黑的不見底。
顧母怒了“你這說的什麼話縱然你是我親兒我也不愛聽這話逢年過節,晚娘可有哪次忘記給你那些交好的官員家裡送禮的晚娘與那些官眷素日裡又不是完全不走動,不過次數少些罷了。至於你官署那些個員外郎、郎中、侍郎的上峰們,不是你這廂死活攔著,說什麼巴結上峰有失體麵有失骨氣的,硬是不許晚娘送禮也不許走動的麼怎麼到頭來,錯全都成了晚娘的了什麼都是你說了算,你是家中霸王不成”
顧立軒氣結“我這是為她著想,更為這個家著想,難道我還說錯了麼不愛聽就算了,到底是忠言逆耳”
語罷,拂袖而去。
顧母也氣的要命。
拉過沈晚的手,顧母餘怒未消“晚娘你莫要理那渾人的話,自打複了職,他腦門就壞掉了,一日賽過一日的猖狂。待這股餘熱散了去,你再瞧他哪裡猖狂了去,定是捶胸頓足悔不當初,到時候我便擰了他,讓他低三下四的向你認罪去。”
沈晚扯了笑,未語。
顧母還欲再說,恰在此刻虞夫人的丫鬟進來拜見,卻是那虞夫人已經在門外候著了。
顧母忙收拾了心思,攜著沈晚出門拜見。
虞夫人依然是乘轎而來,見顧家婆媳出門拜見,她便掀了轎簾下了轎,笑著寒暄道“之前早就聽聞汴京城內最數主事府顧家婆媳最令人稱羨,婆婆厚道,媳婦孝順,一對婆媳硬是處成了親母女倆,堪稱汴京城內的一段佳話。以往我還不信哩,不想今日一瞧,卻真是心服口服,瞧著你們娘倆倒是比親母女還親呢。”
顧母笑道“夫人真是抬舉了。我們顧家門第小,哪裡哪裡就值當豔羨的倒是虞老太君和夫人您都是身具誥命的貴人,一門兩淑人,這才是汴京城內的佳話呢,不知達官貴婦羨慕您的好福氣。”
提到誥命,虞夫人難得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來,縱然有品級的官員道理來講都可以為家眷請封,可真要論起來卻也不是隨便的官員都能請的,否則這汴京城內豈不是家家都有誥命請封也是不易的,且看汴京城內有封的,哪個不是得隆聖眷或家世顯赫而他們侍郎府,卻能一門兩淑人,在這汴京城內的確是獨一份了,她引以為豪亦是自然。
雙方都本著交好的目的,幾番寒暄的話下來自然聊得投機。
虞夫人看了看天色,笑道“真真是相見恨晚。不過再說下去可就要到晌午了,不如咱們一塊去綢緞莊看料子,邊看邊聊”
顧母卻擺手道“你們年輕娘子去看罷,我一個老婆子就不去瞎湊熱鬨了。”
虞夫人也不勉強,笑著“那成,今個我就讓顧娘子幫我掌掌眼,待改日,若能邀得秦嬤嬤一同前去,定找機會引薦顧夫人你拜見一番,想來秦嬤嬤定喜你這般爽利性子。”
顧母大喜過望。
虞夫人遂拉過沈晚走向那皂色蓋幃的銀頂轎子,邀她同轎。
直到四人抬的銀頂官轎漸漸消失於視線中,顧母方收了笑容,皺了眉。
顧家自然有個二人抬官轎的,從前顧立軒上值大抵是不用的,畢竟官轎的修繕和維護每年也是一大筆出項,所以除非必要,他從來都是步行去上值,左右也費不上什麼功夫。
可沒成想,自打他複職以來,就莫名的擺上了譜,隔三差五的就要坐轎上值,偏得今個這麼個日子,他又偏將轎子用了去
顧母眼中冒火,若不是虞夫人今日本著交好之意過來,那豈不是要晚娘在轎旁亦如彆人家丫鬟般,彆人坐轎她卻在旁巴巴的走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