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自此又恢複了去書坊的頻率。而現今的她去書坊不再衝著那些暢銷話本而去,卻是有針對性的翻閱大齊朝的各種律法典籍,欲從中找出一二契機,以助她借此脫離顧家。
沈晚這廂還誤以為那顧立軒不知是要再娶或納妾,正滿心滿眼的想在此之前脫離顧家,殊不知在侯府那廂中,秦嬤嬤還滿是歡喜的向霍侯爺談論她到訪之事。
“侯爺是多慮了,那顧家娘子自然是願意的。這相思扣便是她特意親手所結贈與侯爺您的,瞧著既彆致又精巧,不同於流俗,想必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聽那顧家娘子能這麼快就應了那事,霍殷的心底還是有幾分詫異的,繼而心尖又隱約溢出幾絲異樣來,卻被他強壓了下去。
隨手接過那一大一小的紅色結扣,左右翻看了一番,他難得勾了唇浮現了抹淡淡笑意“的確彆致。”
見他們侯爺歡喜,秦嬤嬤自然也就歡喜,隨即提議“那不如過倆日便讓那顧府準備一番”
霍殷頗有幾分懶怠的後仰了身子,聞言似隨口道“嬤嬤決定便是。”
顧立軒這日到了官署之後,心情愈發的鬱燥。
本就因為和沈晚的決裂而羞憤驚怒,待到了官署之後,見那職方主事於立隱約一副得意的模樣,似乎對兵部員外郎一職勝券在握,不由的內心便又多了幾許怨恨。
之前因他治家不嚴之故,其他人都大抵認為他因此晉升無望,有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小人,便漸漸疏遠了他,此刻圍繞在那於立跟前說著奉承話,討好又恭維。
見那於立麵上壓抑不住的那得意模樣,顧立軒愈發的沉了臉,身側的拳頭緊緊握著。且讓你再猖狂幾日罷,世人皆以為他已出局,殊不知未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沒過兩日,秦嬤嬤又入顧府,顧立軒熱絡的招待了她。
顧立軒也並非毫無城府之人,雖心中有所求卻未提及絲毫,隱晦的表達能為侯爺解憂一二是他之幸事,之後便應了秦嬤嬤提的三日之約。
翌日,侯府的請帖如約而至,邀顧府闔家於三日後至侯府小聚。卻並非是秦嬤嬤下的帖,而是霍侯爺親自所下
一石驚起千層浪。
兵部的官僚無不驚疑,那小小的顧主事何德何能,竟能煩動他們上官大人親自下帖聽說,還是延請他們府上所有人入侯府
顧立軒心下亦有幾分狐疑,此事並不光彩又頗忌諱,理當隱秘行事方是,霍侯爺何故這般大張旗鼓豈不令人生疑
心中如何想暫且不提,麵對一乾同僚明裡暗裡的試探,顧立軒麵上卻從容,笑而不語,讓人愈發的猜測不透其中關鍵。
直至之後從侯府下人隱約透出的口風,眾人方知個中緣由,卻原來是侯府已故老夫人托夢,隻道無根無宗甚是淒涼。那霍侯爺思母心切,這才方有此舉。
那此事又與顧家有何乾係政治敏感性強的官員即刻就聯想到侯府已故老夫人也姓顧,莫不是這兩顧姓真有相連這一細查,方恍然大悟,還彆說,他們兩家還真是頗有淵源。
原來淮陰侯府已故老夫人隸屬於兗州顧家,而顧主事一家隸屬於隴西顧家,早在前朝時期,兗州顧家和隴西顧家也算實親,不過因著戰亂緣故方天各一方,漸漸地便斷了聯係。
至於兗州顧家不少官員怕是要譏笑出聲,十年前淮陰侯府遇難,兗州顧家隻當那侯府要大禍臨頭,唯恐其累及九族,便連夜將侯府已故老夫人從宗族除了名,並快馬加鞭發通告至汴京,揚言與淮陰侯府至死不相往來。
可誰也沒料到淮陰侯府沒因此落難,反而權勢更勝一層。
兗州顧家不是不悔的,可話已潑出,便沒有收回的道理,自此還真是跟淮陰侯府再無半分聯係。
因而侯府已故老夫人托夢,所以淮陰侯已然不再考慮兗州顧家,而轉向隴西顧家,也是情理之中。
眾人自以為猜中了真相,看向顧立軒的目光中夾雜了各種羨慕嫉妒恨。這顧主事究竟是修了幾輩子德,這等從頭而降的好運道都能兜頭砸中他,此後榜上了霍侯爺這棵粗壯大樹,何愁不青雲直上
職方主事於立隻覺得牙根都咬的出血。
這兜頭的一棒子著實砸的他遍體發痛,這等好事都能令那姓顧的碰上,蒼天莫不是瞎了眼罷著實可恨。
嫉恨歸嫉恨,麵上他卻不得扯出笑意,跟隨眾人過來恭維顧主事。沒辦法,誰叫他自己不姓顧呢
淮陰侯府,秦九小聲對秦嬤嬤解釋道“侯爺此廂自有考慮。那顧家娘子此後入侯府便不是一回兩回的事,次數多了,難免惹人生疑。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光明正大的來往,如此一來也坦蕩,旁人也生疑不得什麼。”
秦嬤嬤恍然。
兵部侍郎府,虞銘鄭重的囑咐他夫人“顧主事府此後若跟淮陰侯府攀了親,那日後顧主事的前途便不可限量了。此後,你需跟那顧家娘子勤走動著,得了什麼好物件務必想著也給她備上一份。”
虞夫人無不應允,暗下無不羨慕那顧家娘子的時來運轉。
作為被羨慕的對象,沈晚處變不驚,自以為已全數知悉淮陰侯府的打算,連日來她愈發的早出晚歸,在眾多律法典籍中翻找著可供她參考的條款。
時間一晃,三日之約已至。
這日自然趕上了官員休沐日,天公也作美,秋高氣爽天朗氣清,耀眼金色朝陽撒映屋脊院落,放眼瞧去景色頗為怡人。
顧立軒穿戴齊整後,瞥見沈晚依舊一副薄衫襦裙的素淨模樣,既詫又諷道“你便這般過去”
沈晚推開了窗戶讓外頭晨曦透進來,神色頗為平靜“難不成還要我大紅大紫的過去擺正室的威風”
顧立軒麵色極為奇怪,上下迅速掃過她一眼,抑製不住的嗤笑“你也配”
沈晚聞言也不惱,用支架支開窗欞後,麵上愈發的波瀾不驚“我倒是想不配。”
頻道不同的兩人於這一刻竟奇異的對上了話。
顧立軒以為她癡心妄想,沈晚以為他示威耍橫,此時此景,真的是相看兩生厭。
自房門出來,兩人便不再看向對方一眼,似乎多看半眼都嫌。
顧母倒是幾分惴惴不安“素聞淮陰侯府的霍侯爺頗有幾分嚴苛之名,入了侯府之後咱千萬行事謹慎小心,莫要亂了規矩,以免惹得侯爺不悅。”想到此廂,她的心又開始砰砰亂跳起來。雖世人都道是他們顧家燒了高香方攀上了淮陰侯府的高枝,可她怎麼就覺得這事來的太過突然,總令人隱約覺得那般不安呢
顧父在旁也頗為不自在。彆看他醉酒時瞎咧咧個起勁,可真若說與淮陰侯府攀親,他還是有幾分顧忌的,旁人不知,他這隴西顧家族人還能不清楚當初隴西顧家和兗州顧家之所以斷了聯係,戰亂是一方麵,可最主要的一方麵原因是因著怨而結仇的緣故。
饒是那兗州顧家早前乾了些蠢事,可畢竟是侯府故去老夫人的本家,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而現在偏越過兗州顧家,與他們隴西顧家的人攀親是個什麼道理八竿子都要打不著的罷。
甭管顧家幾人如何思量忐忑,此刻淮陰侯府的轎子已至府前,共兩頂,俱是四人抬的皂頂銀帷官轎,顧父和顧立軒同乘一頂,另外一頂則顧母和沈晚共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