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這一慌神,整個人便讓秦嬤嬤給拉了下去,直待走下亭榭很遠,方嬌軀一顫,猛然看向身旁那麵帶喜色的秦嬤嬤。
“嬤嬤,您,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秦嬤嬤聞言詫異的看向她“自然是帶你下去準備一番的。”仔細打量她麵色,見她麵上略帶驚惶之色,遂放緩了聲音安慰道“你且莫要怕,過了第一遭,往後便沒什麼的。”
沈晚驚疑不定,聲音都有些發顫“準備要準備什麼嬤嬤所言的何為第一遭”
秦嬤嬤不由狐疑,但見她麵白如紙,神色驚疑不似作偽,遂略停了腳步,斟酌試探道“之前不是已然問過了你,你也同意了那廂嗎即便如此,你又何須驚惶不安”
沈晚急切開口解釋“是的嬤嬤,給相公納妾一事我自然是同意的,既然是侯府的恩典,晚娘又豈敢有絲毫遲疑”
“誰道是給你那相公納妾了”秦嬤嬤驟然停住了步,沉聲打斷,亦納罕的看向她“原來個中緣由你竟還不知顧主事沒跟你說過”
沈晚隻覺得轟雷驚過。
果真不是顧立軒納妾一事。
一股不好的預感驟然兜頭而下,沈晚頓感手腳發冷,對著秦嬤嬤竟是連抹笑都難以扯出“嬤嬤,他未曾與我明說是我誤認為是他納妾之事嬤嬤,我,我近日來總覺得身體不適,可否先行告退,待來日再向您告罪此廂”
秦嬤嬤沉了臉。
撩起褶皺的眼皮,她頗有些嚴厲的將沈晚從上打量到下,而後厲聲道“晚娘,我素知你是個心思敏捷又極為聰慧的娘子。事到臨頭,此廂事無論你提前知曉也好,不知也罷,便也改變不了什麼。若你肯聽我一言,此刻便收好你那驚慌失措之態,彆再多想其他,歡歡喜喜的隨我下去準備,日後自有你的好子日等著享受;若是冥頑不靈,非要拿雞蛋去碰硬石頭,惹了侯爺不快,彆說你自個,便是整個顧府都沒甚好果子吃。”
說罷,便強硬的拉過沈晚,不由分說的往那古木掩映中的廂房而去。
似乎意識到什麼的沈晚,此刻隻覺得天崩地裂。
哆嗦著身子,她幾次欲掙開箍在胳膊上的鉗製,卻殊不知那秦嬤嬤雖如今年邁,可早年也是習過武藝的彪悍人物,哪裡就能讓她這般較弱娘子簡單掙脫的了的
一路蹌踉的被秦嬤嬤拉到了廂房,待進了廂房見了那屏風後麵那裝飾了滿床榻的曖昧紅色,以及廂房內一側正氤氳著蒸騰熱氣的浴桶,沈晚隻覺得腦門充血,腳底都不穩了起來。
“嬤嬤,望您憐我”沈晚反手拉過秦嬤嬤,含淚祈求。
秦嬤嬤拍拍她冰涼的手背,神色微緩,聲音卻不容置疑“晚娘,嬤嬤正是憐你,方給了你這番造化。”
沈晚心中大慟,咬了唇,猛地甩開秦嬤嬤,顫身便要往廂房外衝去。
秦嬤嬤厲聲道“快攔了她”
其實不等秦嬤嬤吩咐,早在廂房內候著的兩個粗壯仆婦便幾步將那往外衝的沈晚攔腰抱住,拖了回來。
秦嬤嬤氣急,指著她鼻子罵道“虧我還當你是個識趣的,也枉我給你此番造化我們家侯爺英武非凡,人品貴重,何等的貴重身份,莫不是還委屈了你”
沈晚淚流滿麵。
秦嬤嬤冷笑吩咐兩仆婦“便給她好生梳洗一番。將人看住了,在侯爺過來之前,斷不可再出什麼岔子。”
兩仆婦連聲保證,此間小事定會做好。
秦嬤嬤方轉身離去,神色間仍有些憤憤。
身後是沈晚淒然的哭聲“嬤嬤嬤嬤你彆走顧立軒,你此生誤我”
亭榭中,自沈晚被秦嬤嬤帶下去後,氣氛便陷入詭異的沉寂中。
顧母的心臟砰砰亂跳,饒是之前灌了滿滿一杯烈酒,此刻尚有些暈頭轉向,可在沈晚莫名其妙的被帶走那刻,她再遲鈍也察覺到情形不對,似乎在她茫然不知的情況下發生了某種難以預料之事。
她幾次看向顧立軒急切的以眼神詢問示意,顧立軒目光卻躲躲閃閃,始終不敢與她對視。
顧母心下便涼了半截。
顧父心中亦有疑問,以他的性子自然也不敢也不會冒然開口,便自顧自的悶頭喝起酒來。卻未想沒過幾杯便開始飄飄然起來,可沒等他捋不直舌頭的胡言亂語,便被秦九遣人給強行帶下去醒酒。
約莫又過了一刻鐘左右功夫,秦嬤嬤重新回到亭榭,小聲稟報侯爺,一切皆準備妥當。
霍殷麵上無甚表情,聞言隻似隨意轉了下酒盞,然後拿起湊近唇邊仰頭將盞中餘酒一飲而儘。
擱了酒盞於石案,霍殷撣袖起身,看也未看顧家其他人,拂袖徑直而去。
顧立軒和顧母恭謹而不安的行禮恭送霍侯爺離開,直待人不見了身影,方轉身有些拘謹的麵對此刻亭榭中,那麵色異常嚴厲的秦嬤嬤。
顧母小心的開口詢問“嬤嬤,不知晚娘此刻在何處瞧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也不便多加打擾,不如”後麵的話在秦嬤嬤愈發駭厲的神色中自發收聲。
秦嬤嬤撩起眼皮剜了顧立軒一眼,而後看向顧母冷嗤道“天色早不早,不是你們顧家人能說的算的,那得看我們侯爺覺不得覺天早。”
顧母怔忡。
秦嬤嬤走到石桌前坐下,聲音依舊嚴厲“你們坐罷,具體來由我便係數說與你們聽,怕聽罷之後你們再也站不住。”
顧母預感不好,隻覺得腳底軟如泥,手扶著石椅方能坐下。
顧立軒此刻也心跳如擂鼓,他注意到秦嬤嬤口中的你們而不是你,不由心下惶惶,莫不是還有他尚且不知的事
秦嬤嬤正襟危坐,開門見山“顧家夫人,若我所料未差,隻怕這顧主事尚未對你們言明今日來此的目的罷不過想必如今你也有了幾分猜測。晚娘剛已被我帶去了廂廡中,具體候誰想必不用我再明說了罷”
顧母猶如五雷擊頂。
她死死盯住顧立軒,目眥欲裂,神色猶如噬人。
“母親我”
“顧主事。”秦嬤嬤不悅道“府上還尚有許多事需老身處置,老身未有太多時間候此為你們解惑,還望你莫隨意開口的好。”
顧立軒隻得羞愧難當的閉了嘴,愈發躲閃著顧母駭厲指責的目光。
秦嬤嬤接著道“當然,我們侯爺人品貴重,又豈是那等貪花好色之人隻怕顧主事還當是侯爺貪慕你們顧家娘子美色,卻殊不知此間自有深意,於此我也便不再隱瞞,直說了罷,此間行事主要是為了侯府子嗣”
一言既出,滿座震驚。
顧立軒張大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淮陰侯不是身體有礙不能有嗣嗎如此為何要說是為了侯府子嗣
秦嬤嬤淡淡道“侯府之前的那些傳聞自然是事出有因,不便與你等說道。你們隻需知道,如今你們顧家已進退不得,無論無意還是有心,已然綁在了淮陰侯府這條船上。既然為侯爺辦事,便是不會虧待你們,隻要侯府一日在,便有你們一日的榮華富貴。”說到此,她頓了下,聲音陡然威厲“機事不密則害成的道理,想必顧主事應甚是明白。若此事有丁點泄露,侯府頂多處理些麻煩事罷了,也無甚關緊,可於你們顧家,定讓你們闔家萬劫不複所以不用我多說,相信你們也定會對此事守口如瓶。”
顧立軒已然渾身觳觫,麵如土色。
如果早知,如果早知他焉能這般作死權貴人家的機密要事又豈是他等根基淺的小官能探知的他絲毫不懷疑秦嬤嬤的話,稍有行差踏錯,顧家定會萬劫不複
秦嬤嬤掃過泥胎雕塑般的兩人,又接著開口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此事對你們顧家又何嘗不是轉機且不提榜上侯府將於你們有多少機遇和好處,單單隻提晚娘一旦她懷上,雖說是侯府血脈,可畢竟還是姓顧。”
顧母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秦嬤嬤。
秦嬤嬤冷嗤“顧主事的身子如何,早前侯府已然探知清楚,否則你們還當我們侯爺是那般生冷不忌的”
顧立軒似已麻木,此刻說與他難以啟齒之事,他麵上也沒多餘表情。
倒是顧母難掩幾分激動,不確定的艱澀開口“那您之前說孩子還是姓顧”
“自然是姓顧。”秦嬤嬤道“此廂事不過是為了維係侯府血脈,將來無論侯府是何等情形,這孩子侯府均不會認。因而你們大可放心將孩子當成自家孩子養大,日後長大成人,他也會給你們顧家養老送終。左右隴西顧家和兗州顧家有幾分淵源在,如此一來,倒也流有幾分顧家血脈。所以我方說,於你們顧家也還算是機遇,不是嗎”待過了動亂時候,一旦侯府成事脫了困境,日後侯府自然有正經主母,亦少不得血脈正統身份高貴的小主子。此廂這等尷尬的血脈又哪裡能認,豈不是要汙了府上名聲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延續血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