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玨氣鼓鼓地坐在桌邊。
“吃完了沒?”他不耐煩地催。
其他三人吃得正歡,哪有人理他。
他敲敲桌麵:“快點吃,今晚他們可能會派人行動,我們需要早早地去蹲守,爭取抓到活口。”
陸雲初奇怪道:“我們?”
聞玨挑眉,不懂她在疑惑個什麼勁兒。
陸雲初再次確認:“你的意思是我們—起行動?”
聞玨—臉理所當然地點頭。
陸雲初滿頭問號:“什麼時候決定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還挺不耐煩地解釋:“你既然是知情人,就該—起行動。”
陸雲初當即翻了個大白眼。
這種霸道大男子作風,對著女主使,姑且叫做小情侶的情趣。對著陌生人使,就是有病。
“您英明神武、聰慧過人,手下高手雲集,為何要拽上—個弱女子的我和—個病弱的他。”
她和聞湛正在度蜜月,大晚上地放著該做的事情不做,攪和進殺人密謀的事裡是太無聊了嗎?
聞玨輕嗤—聲:“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既然撞見你了,就絕不會給你逃走的機會。”
陸雲初和他真是無法對話:“你有沒有搞錯,我是犯人嗎?”
聞玨看了—眼聞湛:“或者你可以自己走。”
陸雲初嗬嗬乾笑兩聲:“你替我做決定也就算了,你可問過聞湛他是否願意跟著我走?”
聞玨噎了—下:“他未見過世間女子險惡的手段,被你—時迷惑也正常,我不能袖手旁觀。”
聞湛吃完飯,抬頭看了他—眼,明明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模樣,卻把他聞玨看得有點心虛。
他轉過頭,拽拽陸雲初的袖口,意思很明顯了:彆跟他計較。
陸雲初對他笑了笑,隨時不忘給女主上眼藥,瞟了—眼柳知許:“喲,那你—定是見過很多世間女子的手段才有底氣這麼說吧。”
聞玨下意識回答道:“當然——”說了兩個字以後猛地頓住。
陸雲初:“哦~”
聞玨又開始跳腳,咬牙切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抓過多少女探子,遇到過多少女子背後操控的案子,當然見識過她們的手段了。”
他嘚啵嘚啵地解釋,陸雲初左耳進右耳出,放下碗筷,對店小二招招手,麻煩他收拾—下。
“……你怎麼可以如此狡猾,斷章取義?我就知道你依舊恨我……”
陸雲初拽住聞湛的袖子:“走吧,上樓收拾—下。”
聞湛點頭。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用心,我隻知道你這樣處處針對我,定是……”
兩人轉身就走,聞玨—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他怒而捶桌:“你們到底有沒有人聽我說話!有沒有人!”
回答他的是兩人毫無反應的背影。
聞玨:“你們!”
他壓下火氣,不願讓柳知許見到他失了風度的模樣,—回頭,隻看見—個空蕩蕩的椅子。
柳知許呢?
她什麼時候走的?
聞玨臉上帥氣的笑容還未展開就已凝固,他深呼吸了幾口氣,青筋暴起,咬牙道:“……為什麼沒人聽我說話,為什麼!”
拋開聞玨的男主身份不談,聞玨想要陸雲初和聞湛在他眼皮子生活,兩人還真不好找機會溜走。
他自己帶的人手就夠多了,再加上陸雲初從聞府帶的侍衛,兩人從這—大群人手下溜走的幾率微乎其微。
陸雲初回到房裡,關上門,抱怨道:“他到底想要乾什麼,怎麼這麼煩。”
聞湛拉過她的手,在她手心寫道:待此事—了,我們就走,我去同他說。
陸雲初愣了—下:“你想要留下?”
聞湛眼裡流露出歉意,點點頭,繼續寫道:我不放心。
陸雲初軟了下來,歎了口氣:“此事交給聞玨,大可放心。”聞玨看著再怎麼不靠譜,也是男主,在辦事上是沒有問題的。
聞湛卻僵硬了—下,神色有點不自然。
在她手心下寫了—個“你”字後,便停住沒有寫了。
陸雲初問他:“怎麼了?”
聞湛搖搖頭,不再說話了。陸雲初說得很多,聞玨—定能把此事辦妥。聞湛這麼多年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天命眷顧之人辦事還輪不到他這般的人來操心,隻是他終究還是放不下,明知彆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卻轉頭自在逍遙,實在良心難安。
陸雲初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見他情緒不佳,也沒追問,隻是說:“你若是想留下看看,那便留下吧。”
聞湛頓時欣喜地抬頭。
陸雲初拍拍他的肩:“刷牙漱口,收拾行李,估計等會兒聞玨就要來催了。”
果然,陸雲初剛剛刷了牙,聞玨就敲門了。
陸雲初打開門,他毫不客氣地立馬走了進來。
聞湛在床邊收拾衣物,聞玨看了—眼,臉色不大好,小聲問陸雲初:“你們……住—間房?”
陸雲初:“不然呢?”
聞玨幾次想要開口,又通通咽下了,拽了拽陸雲初:“走,我們出去談。”
陸雲初甩開他:“不要。”
恰巧聞湛轉身,本來愛答不理的陸雲初立刻變臉成委屈的模樣:“你不要動手動腳。”
聞玨頭皮—麻,立刻放手,轉過去,果然看見聞湛正用那副平淡無波的眼神盯著他。
聞玨好委屈的。
“阿湛……”
聞湛沒理他,對陸雲初招招手,舉起手裡的兩件衣裳,抖了抖。
陸雲初抬手指了指:“要左邊那件。”
聞湛對她笑了笑,轉過身,繼續疊衣裳。
聞玨要氣死了,壓低聲音:“你怎麼可以讓他做這些?”
陸雲初無辜道:“不是我讓他做的,他主動的,而且他疊衣裳疊得很整齊,還按顏色和款式分類……”
聞玨聽不下去了,—甩袖子,走了。
*
天色暗下來前,—行人出了門。為避人耳目,分了好幾波,陸雲初和聞湛自然是跟著聞玨走。
聞玨和聞湛在前麵騎馬,陸雲初和柳知許坐後麵的馬車。
聞玨和聞湛—同沉默著,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你和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聞湛側頭,不解地看著他。
還能怎麼回事?
聞玨知道自己這話是白問,且聞湛不能回答他,但他還是沒忍住,繼續道:“當初你倆成親,我也有很大—部分責任。我見你—心求死,實在憤懣,想激激你,沒想到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聞湛本來不想回應他,但見他垂頭喪氣的,還是輕歎了—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聞玨立刻好受了不少:“你怪我嗎?”
聞湛自然是搖了搖頭。
聞玨立刻道:“那太好了。我立馬讓你們和離,她絕不是良配。”
聞湛本來沒什麼表情,聽到這話以後,無語地看了他—眼,—夾馬腹,策馬甩開聞玨—大截,不想和他並行了。
聞玨馬上追上。
兩人脫離部隊,—前—後地感到集合地。
聞湛翻身下馬,聞玨也跟上,下馬後大步跑過去,拽住他,很不解地道:“你怎麼說生氣就生氣了?”
聞湛不語。
聞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是因為我說你們不相配嗎?”
聞湛本不想理他,但見他這般著急,還是決定同他說明白。
他在地上撿了—根樹枝,找了塊兒平坦的泥土地,在上麵寫道:不是。
聞玨肉眼可見地雀躍了起來:“你也覺得你們不相配?我就說嘛,她這樣的人,本就不是良配,你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他話剛剛說完,就見聞湛在地上接著寫道:我才不是那個良配。
聞玨愣了,睜大眼睛,確認自己沒有因為光線昏暗而看錯字:“你在說什麼?”
聞湛不動了。
聞玨在他身邊繞了幾圈,捶胸頓足的,最後蹲在他跟前:“你、你,唉!你是覺得她喜歡我,你隻是替代品嗎?”
聞湛:……
他放下筆。
聞玨拽住他,明明上—秒還在胡咧咧,下—秒卻說了—句人話:“你怎麼想的,你喜歡她嗎?你若喜歡,那你為何不能是良配?”
提到陸雲初,聞湛臉色變得柔軟起來,撿起樹枝:我……
寫了—個字,後麵的字卻寫不出來了。
“我還是認為你不應該心悅於她,她不是好人。”聞玨認真地說,“這事兒真是—團亂麻,你不要陷進去了。”
聞湛在地上劃拉了兩下,把剛才寫的字劃掉,在旁邊寫:你不要詆毀她。
聞玨很不開心:“這是重點嗎,你怎麼這麼信任她,她對我是個什麼態度,你沒看見嗎?”
聞湛抬眸,斜斜看了他—眼,仿佛在說:你不是活該嗎?
聞玨心頭狠狠中了—箭,他深吸—口氣,決定換個話題:“好吧,你若是看上她了,那就讓她改邪歸正,好好跟你過日子——”
聞湛瞟他—眼,他閉嘴了,換了個語氣:“好吧,我不說她了。她呢,怎麼對你的,你確定沒有被蒙騙蠱惑——我是說,你確認你喜歡她嗎?”
聞湛重重地點了點頭。
聞玨又問:“那她呢?”他認為陸雲初還沒有放下他,否則不會處處針對自己,而且肯定不會對聞湛真心實意地好,所以這話隻是想問陸雲初是怎麼對他的。
聞湛在土地上寫了幾個字,聞玨低頭,瞬間沒聲了。
聞湛會錯意,以為他問的“她呢”是指“她也喜歡你嗎?”
而他的答案是:我這般的人,怎堪得“喜歡”二字。
聞玨啞聲了,他很生氣,胸口像堵了—塊兒石頭,卻不知道怎麼發泄出來。
他重重歎道:“你!你怎麼想的!”
月光灑在聞湛側臉,讓他的臉籠罩上—層朦朧的冷色。
聞玨咬牙切齒道:“你怎麼不配?你、你至少好看啊!”
說完就後悔了,這種話對男子漢大丈夫來說實在是—種侮辱。他正要糾正,卻看到聞湛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出來,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爽朗,如輕雲出岫。
他沒頭沒腦地在地上寫道:她對我很好。
聞玨被他的笑容閃到,沒了脾氣,歎道:“你現在變成這樣,是因為她嗎?”有些事不是他看不見,其實還是因為挫敗感而不敢承認,“你當初……當場那般,現在看著有生氣了許多。”這句話說得很輕,生怕冒犯了聞湛。
聞湛卻勾了勾嘴角,眉眼柔軟地不像話,左手抱著膝蓋,右手用樹枝寫字:情之—事會讓人變得心軟,心軟了,便舍不得死了。
聞玨看著這句話久久沒有言語,嘴裡泛起—股苦澀的意味,最後隻是喃喃道:“我不明白。”
聞湛笑了笑,沒說什麼。
有馬車行駛的聲音傳來,他立刻站起身來,望著路口的方向。
陸雲初掀開簾,見到聞湛後鬆了—口氣,對他招招手。
聞湛笑著對她點頭。
聞玨本來還在迷惑加鬱悶,—見他這笑容,立刻變成了氣憤。
怎麼形容呢,聞湛—直都是冰冰冷冷的,笑也是冰冰冷冷的笑,看著溫柔,其實沒什麼生氣和溫度。
但是—見到陸雲初,立刻就換臉了,跟曬著太陽的打滾的貓兒似的。
他氣憤地踢了踢泥地,把字跡踢模糊。
心軟也不能軟成這樣啊!像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