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紹登基後,改國號為昭元,大赦天下,教坊司中的罪人犯婦也一一特赦,準許其自行離去。
因廢太子一案,朝中官員罷免無數,朝中職位空缺,於是昭元元年春,殿試如期舉行。
考場設在皇宮太和殿前,這日清晨,眾考生在考案前一一落座,屏息俯首,等待考試開始。
蕭紹也親自前來,坐在丹陛之上,俯視眾考生。
他瞧見了戚晏。
小探花肉眼可見的緊張,卻不是因為考試,而是因著身份,他害怕被人認出來,便始終低垂著頭,幾乎要偎到胸口去。
蕭紹覺著好笑,其實過了幾年,他個子高了些,麵容也有所變化,臨考前蕭紹還叫了宮中嬤嬤,給他修眉描目,如今一眼看上去,和當年的探花戚晏隻有七成像。
隨著考試開始,學子們埋頭答卷,考場中便隻剩下的簌簌的寫字聲。
蕭紹便從座位上站起來,如考官一樣巡視過考場,不時在學子身後停頓,看他們答卷。
最後,他停在了戚晏身後。
戚晏呼吸一窒,險些落錯了筆,蕭紹的視線落在身上,他便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蕭紹麵前寫策論,感覺卻完全不同,在這太和殿前、丹陛之下,蕭紹便不是他熟悉的二殿下,而是這江山的主人,睥睨天下的君王,臣子們要用儘畢生所學,才能乞得他垂憐似的一瞥。
戚晏也不例外,他沉下心思,提筆欲寫,隻想著將滿腹才思儘數傾與考卷,才不負蕭紹的提攜之恩。
然後君王踢了他一腳,小聲問:“緊不緊張?”
“……”
“說話呀,緊不緊張?”
蕭紹大事上還有個正形,但現在風平浪靜,紈絝的本性又發作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折騰一下戚晏,類似於手賤的小男生招惹小女孩,戚晏不說話,他就借著桌子遮掩,用鞋尖碰他的小腿。
“陛下!”
戚晏壓著聲音,握著毛筆的手哆嗦一下。
蕭紹輕笑出聲:“彆怕呀,也彆緊張。”
“……”
戚晏坐在最角落,沒有考生能看見他,監考的諸位大人又離的太遠,隻能瞧見蕭紹站在他身後,卻看不清他們在做什麼。
蕭紹看著小探花的試卷:“怎麼不動了,我就看看,你寫吧。”
“……”
小探花額頭暴起兩根青筋,皇帝的視線有如實質,他如芒在背,一個字都寫不下去了。
在這樣莊嚴肅穆的考場之上,他卻和皇帝在角落裡嘀嘀咕咕,不成體統。
——簡直像話本裡私相授受的少年男女一樣。
蕭紹還站在身後,戚晏的後頸湧起怪異的酥麻,炸了一背的雞皮疙瘩,還沒等他明白著情緒來自何處,蕭紹便踱步走了,換了另一個考生來看。
隻盯著戚晏看太顯眼了,他得“雨露均沾”。
戚晏被這麼一打擾,便沉不下去了,他照常寫字,視線卻總是追著蕭紹的影子跑,見他在某位學子身後停的久了些,便忍不住抬頭去看。
這人戚晏認識,考前打過照麵,隴西季氏子弟季西,年歲二十出頭,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坊間傳言的狀元人選。
這些戚晏不在乎,他當年也是傳聞的狀元人選,他在乎的是……這個季西,長的很漂亮。
從戚晏的角度,能看見他儒生袍服下瘦窄的腰肢,以及眉目清俊,輪廓飽滿的側顏。
蕭紹在他身後停留的時間太久了。
戚晏視線在那影子上留了片刻,微不可察地咬了咬著下唇,心中升起莫名的澀意,他將這感受強壓下去,垂首繼續答卷。
不多時,考試結束,試卷被呈到東閣,供考官查閱,蕭紹不看、不評、不參與,直到禮部尚書等人將卷子按排名遞給他,要他做決斷時,才信手翻了翻。
排在最上頭的,便是戚晏的卷子。
蕭紹心道:“不愧是小探花……不對,該叫小狀元了。”
他粗略地看過,沒改大臣們的排序,朱筆禦批,將名次定了,戚晏為首,季西榜眼,剩下的蕭紹記不清,也懶得記,他挑了幾個後世用的順手的臣子,其餘揮揮手,讓宋太傅一一擬定,不再過問。
放榜後,戚晏要去拜坐師,赴曲江宴,與同場進士交遊,蕭紹放他出宮去玩,自個解決了今日的奏章,然後他一個人吃晚膳,可吃到一半,總覺著身邊空空蕩蕩,沒人在身邊逗著玩,缺了點什麼。
蕭紹便乾脆搬了飯菜,去他母後宮裡吃。
自打建寧帝離世,先皇後李氏便搬去了慈寧宮,吃齋禮佛,不過問宮中俗事,蕭紹隔兩天便去看望她,和她一同用膳。
這日,慈寧宮外有轎子候著,像是有人到訪,蕭紹沒多問,和母後照常吃飯,天南地北閒扯一通,等杯盤漸空,李氏忽然道:“紹兒,你是不是該選秀了?”
蕭紹筷子一頓,敷衍:“還早。”
前世這時他沒有登基,李皇後每次提及此事,蕭紹都用年紀尚小,要再玩兩年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