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的宴會在黃昏後舉行。
山門前那條鐵門攔住的路向外打開,無數賓客進進出出,而時律被扣在老宅中,學習禮儀。
對葉老爺子而言,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孩子和他沒什麼親情,有的隻是血緣,時律想接他的班,就要乖乖當葉氏的符號,給他長臉。
葉老爺子是極其獨斷專權的個性,容不得絲毫質疑,他幾乎沒考慮時律的意見,就將他需要管理的東西一一塞了過來。
非但如此,他還明裡暗裡敲打時律一番,聽暗示,大概是“聽話,榮華富貴都是你的,不然有得是方法讓你從海城消失。”
時律無語至極,臉色也不太好看,66攔在他麵前,聲音發抖:“宿主!任務!任務!”
時律不耐的翻了個白眼,被迫忍氣吞聲。
任務,任務,任務完成,他才能回家。
時律是真的很想回家。
和前幾個宿主不同,前幾個有的宿主親緣淡薄,有的宿主乾脆無父無母,或者穿越的時代就是他們本來的時代,沒有任何不適,可時律卻是父母建在,家庭和睦,在朋友又中很受歡迎的類型。
他驟然來了ABO世界,背負巨額債務又無依無靠,說不想家是不可能的,係統給了他回家的機會,他自然會抓住。
好在原主就是個草包,係統要求的禮儀也沒多苛刻,時律學了個七七八八,換上定製好的西裝和寶石袖口,便跟著葉老爺子出席會議。
期間,66趴在他的肩膀上,一再強調:“不可以和梁敘說話!不可以看他!你現在很厭惡他,狠狠的厭惡他,讓所有人知道你厭惡他,懂了嗎?”
時律:“是是是,行行行,好好好,我知道了。”
他暗罵了一聲:“原主有病是不是。”
——梁敘這麼博學多識又長得好看,原主居然不喜歡,真是沒品的東西。
葉家豪宅的大廳裝飾一新,會場上觥籌交錯,空氣中彌漫著紅酒和魚蝦的味道,糜爛醺臭,香檳從香檳塔上傾倒而下,又被使者端著送往四麵八方,海城名流儘數到場,儘是談笑交際的聲音。
時律將不耐壓下,挽住了葉老爺子的手臂。
如無意外,這就是葉老爺子死前最後一場公開宴會了。
平白無故多了個孩子,葉老爺子容光煥發,他將時律介紹給各路名流,笑眯眯的要他們照顧,而眾人看在他的麵子上,也對時律以禮相待,大家齊聚一堂,各自端著假笑,倒有幾分其樂融融。
而梁敘兀自坐在人群中,麵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他將所有的情緒隱藏在麵具之下,宛若什麼葉沒有發生。
他視線掠過時律的麵孔,帶了些早知如此的了然。
在張平告知,葉家找回了遺失在外的孩子時,梁敘便猜到了。
信息素是很私人的東西,茫茫人海中,兩個完全沒有親緣關係的人信息素相似,有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們本就一脈同源。
之前梁敘隻當是他運氣好,在瀕臨崩潰的邊緣,發現了時律,但聯係到時律不詳的身世,葉老爺子突兀的認親,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時律,就是那個遺落在外的私生子。
原來以為命運的善待,隻是另一場玩笑的開始。
以往聚會,梁敘身邊總是圍著一群人,他是葉家的當家,掌權的新貴,無數人爭先恐後的阿諛奉承,獻媚討好,但這些人同樣能敏銳的察覺到時局的變化。
葉家正兒八經的少爺回來了,一個早死少爺留下的夫人,還有什麼用呢?
於是,他獨自坐在角落飲酒,也不上前湊合,而他周圍一圈空空蕩蕩,居然連個搭話都沒有。
世態炎涼,不過如此。
梁敘像是早有預料,也很熟悉此般場麵,他麵上挑不出絲毫錯處,也沒有鬱悶苦澀的表情,倒是讓看熱鬨的人討了個沒趣。
遠遠有人議論:“梁敘倒還坐的住。”
“坐不住也沒辦法,葉老爺子都將新葉的位置挪出去了,他還能反對嗎?喬四可還在旁邊看著呢。”
“時少爺都沒和他打個招呼,聽說本來是他手底下的實習生來著,估計關係不好。”
“嗨啊,什麼下屬能和老板關係好啊,都不是巴不得老板被撞死的,估計就是當實習生時,梁敘給人家真少爺得罪了,現在身份倒置,找臉來了。”
他們也沒刻意避著梁敘,長籲短歎,字字誅心,梁敘始終當聽不見,在角落自斟自飲。
他無暇顧及這些無邊無際的漫談了。
今夜,本該是第三次標記的日子。
他的後頸隱隱有些發燙,這是fq期初期的症狀,而隻要再過兩個小時,無邊的熱意就會從身體裡蔓延出來,終成燎原的烈火。
張平早早聯係了時律,但梁敘知道,不會有第三次標記了。
執掌新葉那麼多年,梁敘比任何人都知道權勢的威力,它能輕而易舉的將人腐蝕,將人變成完全陌生的樣子。時律是葉家新認的少爺,何等的富貴尊容,他是這場宴會絕對的主人,是眾人議論的中心,沒人不享受被人群圍繞、小心討好的時候,梁敘不能免俗,時律也不會例外。
在這樣一個夜晚,時律大概不會有空,想起他還有一份協議。
十萬對於剛入職的實習生很多,但對葉家的繼承者而言,隻是杯水車薪罷了。
時律與那些趨炎附勢的人略有不同,他本性純善,梁敘拿不準他會被腐蝕的多快,又有多久會變得麵目可憎,可今晚所見,他大概知道結局了。
他在這裡坐了半場宴會,時律從始至終,沒往他這裡看一眼。
梁敘微微閉眼,雖然心中了然,卻依然苦悶。
他們本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