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溫老爺子將眼鏡戴正,仔細端詳著他的臉。
他這一生救人無數,還真記不起來他是誰。
但,他的病人中,他這樣氣質的倒是少見,如果真的被他醫治過,他不應該想不起來才對。
溫老爺子大概是真的忘了,因為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寒司宴隻是笑了笑,雲淡風輕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待梔梔是真心的。”
茶杯擲在桌上,清脆的聲音在空蕩的院子裡不是很突出,但仍然讓人注意到了溫老爺子那一雙帶著光的眼睛。
他眼角閃著淚光。
溫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已經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了,唯有,放不下家裡的小孫女。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對溫梔寒太苛刻了,給了她很多壓力。
讓她答應,為他培育中醫藥傳人,將溫家的醫術傳下去。
他午夜輾轉反側的時候,就一直在想,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明智如他,也無法判斷這件事情的對錯。
或許,這件事本身就沒有對錯。
隻不過是,她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要擔負的責任。
溫老爺子想過,他死後的溫家。
一開始會落寞一段時間,之後,溫林湫會帶著他的團隊將整個溫家重新帶上正軌。
他會一輩子投入終於要研究。
溫梔寒會為溫家培育新一代的人才,那個小家夥會接替溫林湫的擔子。
溫禮則會在必要的時候,拉一把溫家。
最後,溫家會重新回到巔峰。
他的眼光不會錯。
這些孩子可以把溫家推上一個新高度。
“寒司宴,你動手段,梔梔不會贏,”準確的說,她還太年輕,閱曆沒有他豐富,手段自然也比不上他。
“但是,我知道,你也是個好孩子,你不會這麼做,”溫老爺子朝他的地方彎了彎腰,“我隻希望,未來,如果你不愛她了,或者她不愛你了,你不要傷害她。”
溫老爺子不想要他發誓,因為等到了那個時候,他已經入土了。
也看不見了。
所以,他隻想在他還活著的時候,為她再鋪一次退路。
寒司宴的喉結上下滾動,他一雙清冷的眼睛變得堅定而真誠,“好。”
他不會這麼做。
但是他知道,溫老爺子不想聽那些“虛言”。
他覺得很慶幸,他愛的人,有很多人愛。
她活得灑脫,坦蕩的背後,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支持與愛。
他也想,讓她活得更灑脫,更坦蕩。
在和他一起的後半生,把自己養得更好。
“冰箱裡隻有西瓜,葡萄和草莓,味道都不錯,我洗了一些。”
溫梔寒對他們的話題並不知情。
不過看到他們能坐下來,好好聊天的時候,內心終於鬆了一口氣。
溫老爺子接受能力一直很好。
*
吃過晚飯,溫梔寒帶寒司宴在鄉下走走。
他們沿著公路一直往上走。
晚風拂麵,帶來涼爽。
鄉下的夜空很好看,溫梔寒指給他看時,趁他不注意,在他臉側落下一個吻。
她飛速跑開時,一邊笑著,一邊麵對著他後退,聲音裡是藏不住的偷樂,“寒司宴,星空好看嗎?”
那一對熾熱而充斥一絲意外的視線在此刻聚焦到她身上,他雙手插兜,邁著大步,在星空下,勻速朝她走來。
“好看。”
“人也美。”
溫梔寒的笑有一種天然的治愈力,可以驅散一切的不愉快。
寒司宴現學現賣,在她放鬆警惕的時候,突然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梔梔,剛才的那一下怎麼算?”
他們漫步在鄉間大道,在頭頂蒼穹下,他聽到她回答,“你親回來就好了。”
下一刻,溫熱的觸感從唇上傳來。
他輕\/\/啄她飽滿的唇瓣,慢慢地,更進一步。
感受到她沒有拒絕,他才逐漸往裡麵探\/\/\/索。
攬著她的腰,在公路的旁邊。
此刻,大家早已經回家休息,也沒人來打擾他們。
好似,天與地之間,隻有他們兩個人。
“寒司宴,你今天和爺爺說了什麼?怎麼感覺我一回來,你們之間的氣氛就變了,好像更和諧了一些。”
“想知道?”
溫梔寒看他不懷好意地笑著,就知道,不付出一點成本去問,是問不出來了。
她轉身沿著公路往上走,清脆的嗓音傳來,“不想知道。”
“我隻需要知道,爺爺認可你了,也認可我們的愛情了。”
“這就夠了。”
寒司宴跟在她身後,看破了她的小心思,隻是不說破。
“梔梔,”他和她並排著,“去過山頂嗎?”
溫梔寒想起來,在她上次回蘇省是,楚誠開車從溫家藥鋪裡碾過,他們的行進方向就是山頂。
而山頂,好似就隻有那一戶人家。
就是溫梔寒采茶葉遇到的,宮澤恩老先生。
溫梔寒回捏著他的手,“去過的。”
“見過他了吧。”
他,就是宮澤恩。
溫梔寒點頭,腦海裡麵想起了那位有些嚴肅較真的老先生。
他是精神抖擻的,渾身上下充滿著使不完的勁兒。
老當益壯,就是如此。
“嗯,寒司宴,你和這位老先生是不是很熟?”
“忘年交,算吧。”
寒司宴當初在港城被逼無路,爬進了一個車的車底,扒著車底座,逃走了。
在目的地停下時,敏銳的宮澤恩發現了他。
當時,他渾身都是傷,傷口還在大麵積出血。
但偏偏,那一雙帶著狠勁兒的視線,讓宮澤恩為他駐足。
而宮家,在當時,是整個港城中,色\/\/\/彩背景轉正的大家族之一。
他在見到寒司宴的第一眼,就說,他將表麵情緒隱藏地太淺了。
他告訴他,要隱藏,就要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心裡,但麵不改色。
隻有,當他學會了偽裝,才有了與其他繼承者競爭的生機。
在之後,雖然寒司宴沒有過多好和他接觸,但是,宮澤恩的話,卻讓他受益良多。
他收心斂性,焚香點茶,在一步步的隱藏中,布局好了一切。
最後,在暗處,慢慢收網,將競爭者們,一同,“收入囊中”。
可以說,宮澤恩教會了他如何去競爭。
後來,他走上了港城寒家家主的位置。
他們之間的交際才多了起來。
成了不折不扣的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