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月?”
餘隊顯然是一位不玩遊戲、甚至不怎麼關注網絡信息的人,她緊握著手中的武器看向發聲人:“你熟人?”
她似乎是把“遊戲裡的雙月”解讀為“遊戲裡認識的朋友雙月”,這樣就合理多了。
隻不過,發聲人的反應卻並不“合理”,比起地表遇見熟人的驚喜,他表現出來卻是切實的驚懼。但他勉強還記得回答上級的話,隻是有些斷斷續續。
“不是、不是……不是熟人,NPC……是遊戲裡的NPC。”
“遊戲裡的NPC?”餘隊皺眉,雖然發聲人是一個新登陸的S級,但也不至於在這種關頭亂開玩笑。
她看向那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在她隊伍後麵的女性。
被稱為“雙月”的女性靠在牆上,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裡,姿態十分輕鬆隨意,不論是從肢體語言還是站姿來看,她都沒有任何防範自己受到傷害的意識,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讓她感到安全。
唯一算得上是“遮掩”的就是她帶的兜帽。寬大的兜帽落下陰影,配合著她額前的碎發讓眼神顯得有些曖/昧,似乎是帶著笑的,又似乎保持著疏離的平靜。
餘隊無法通過眼神捕捉到她的真實情緒。
唯一表達清晰的是雙月上揚的唇角,那是明顯作假的淺淡笑意。
見餘隊看來,她偏偏頭,開口:“這是你們的什麼暗語嗎?挺有意思的,和我多講講吧。”
她的語氣很輕,似乎不帶任何負麵情緒,措辭乍一聽也是有商有量的。但實際上正是這種輕飄飄的語氣,反倒讓餘隊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那是明顯的居高臨下的態度。本意或許不夾帶傲慢的意味,但實際上卻將對方擺在一個很低的位置。
餘隊心下頓感不適。
但對方沒有做出任何冒犯的舉動,她沒有途徑合理回擊這份不適。更何況她尚且沒有摸清對方的底細,輕舉妄動隻是徒增風險。
獵異隊每登陸一次都是目的明確的,不能把精力浪費在和人類的衝突上。
但現在的場景的確棘手。
“沒有暗語,他大概率是受到了精神層麵的汙染,我們處理一下。”餘隊做出解釋,她看向那還沒從驚慌狀態中緩過神來的隊員,微微皺眉。
“什麼情況?小紀,去看下他。”
小紀是精神安定方麵的覺醒者。
“餘隊,應該不是汙染。”有人湊過來輕聲說,“他說的這個雙月的確是一個遊戲裡的NPC。我知道這個遊戲,是根據真實情況改編而來的。有現實中存在的人很正常,他第一次登陸,對地表有誤解。”
說話的人是副隊,和她的關係一向很好。
“遊戲為什麼會用地表的人做原型?”餘隊看了一眼雙月,笑著點點頭後又壓著聲音問隊員,語氣嚴肅,“哪個公司做的?這算泄密,要入刑的。”
“黎光的織夢。”副隊回想了一下答,“這遊戲的背
景是四百多年前的舊時代,大概是淪陷前三年,異種數量開始進入指數級迸發前夕。不是複刻地表,所以能過審吧。”
“那為了什麼?”餘隊疑惑,“費儘心力複刻地表之人在舊時代當NPC?不會是打擦邊球吧?這得上報。”
“這我就不清楚了。”
副隊看著隊形有些走亂、悉悉索索討論的隊員們,起聲整了次隊,又對餘隊說:“你不常和彆的隊交流,也不關注網絡。其實不隻是雙月,還有好幾個地表人在那個遊戲裡以NPC的形式出現,不僅僅我們登陸的人知道,現在地表有一片區域的網絡能被任何人聯絡嘛,要不是處理得好,估計早就炸鍋了。但都這麼明顯了,聯合會那邊也沒有叫停,這件事挺奇怪的。你就算上報估計也不了了之,沒什麼用的。”
“……”
餘隊陷入短暫的思索。
不遠處的“雙月”還在淺笑著,這讓她多少有些不寒而栗,儘管對方並沒有展現出任何攻擊的態度,甚至看起來很有耐心。
但這份耐心放在當下,就很像是在“享受”他人的慌亂與無措。
他們在這裡討論得越久,就越顯出他們的無能。
餘隊看不清“雙月”的目光落在哪裡,也許是看著那個正在和其它隊員交流的發聲人,也有可能在看著她。……或許,儘管他們將聲音壓到最輕,“雙月”仍然能夠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
一股無端的陰寒感爬上脊椎。
“還有……你剛才不是問那人是不是極星的嗎?”副隊又說,這下語氣裡帶著些八卦的味道,甚至還有些笑意,“你知道遊戲裡這個雙月和極星什麼關係嗎?”
“什麼關係?”
餘隊的目光又下意識飄向遠處的男人。
通過穿著的布料、剪裁來看,他絕對不是地表的人,而這堪稱“全副武裝”的特征,完全符合她曾經記過的、極星幕後人之一的特征。
但他否認了。
為什麼要否認?是在隱匿身份還是真是她認錯人了?
不論如何,肯定能確定的一點是:他確實沒在跟著他們的隊伍,人家跟的是這個“雙月”。
而這“雙月”跟了他們這麼久,卻沒有一個人發現,真是……
餘隊一方麵在反思自己警惕心過弱,一方麵在後怕:雖然不清楚這個“雙月”的目的,但目前來看對他們並沒有惡意,不然他們這一隊的人或許早就悄無聲息地死了。
最開始因雙月態度而產生的不適感也被這陣後怕徹底衝散。
仔細想想,人態度挺好的了。
彆說擁有這種跟著一群S級走一路都不被發現的本領,就像剛才那個新隊員,剛升至S(6)就已經眼高於頂、言語之間滿是傲慢了。
那麼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雙月”到底為什麼要跟著他們?
副隊還在耳邊帶著笑說:“要我說感覺黎光和極星肯定私下有仇,因為那遊戲裡麵設定雙月原名就叫做極星,暗示杜鵑會改名‘極星
’是因為雙月,然後這個雙月呢,還給杜鵑會當時其中一個會長當主人,彆說、那個會長和這位……嗯,還有點那個挺像。但主要是這個主人吧……哎呀真不好和你在這裡描述,總之明顯是踩著極星做NPC的人設。”
略微停頓又說:“不過我剛還沒反應過來,就就覺得眼熟呢,現在看來,這人設真不是虛構的啊?我懷疑給黎光泄密的那個人是不是挨過踩啊,不然怎麼和真雙月似的。我回去給你搜視頻。”
餘隊:“?”
“不用,對遊戲不感興趣。”
說得顛三倒四的,聽起來就有點難登大雅之堂。
“熱門視頻呢,播放量現在得爬到全站前五了吧。”副隊還在推薦。
餘隊還在思考如何同雙月交流,順帶回了句:“你感興趣的東西我大概能猜出來,所以不看。”
這個副隊在曾經在特訓時和她同寢,和她特訓回寢後會看看電子的資料書籍然後準時睡覺不同,副隊喜歡上網或者通宵打遊戲,工作和娛樂分得特彆清,每天都和隻快樂小狗似的。
後來關係因為某些事親近起來後,餘隊不禁對她喜歡的東西感到好奇——怎麼能讓人這麼有活力?
……但看過後覺得還是不用太好奇為好。
副隊沒忍住笑出聲:“極星親自轉發過的視頻,你想到哪去了?我是那種人嗎?”
緊接著又說:“你說啊……這黎光搞這種劇情明顯算是貼臉開大吧?但極星那邊愣是認下了,不但認下了,還幫著宣傳了,簡直高下立判啊。我要是黎光,高高興興想夾帶私貨陰陽一下,結果被極星這麼反利用,我能哽得三天吃不下飯。”
“可能黎光和極星之間在打配合。”餘隊說,“替彆人操心不如想想這個雙月到底是乾什麼來的。”
“能乾什麼嘛,我得想想……”副隊略作沉思,“結合遊戲內和地表網站的討論,雙月的性格、能力我可以給你大概敘述下。”
隨後她快速而簡練地對雙月的整體人設做出總結。
餘隊大致了解了。
當她剛準備開口詢問時,副隊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麼了?”餘隊瞬間警覺。
“這麼看的話……”副隊小心翼翼地說,“她可能是衝著你來的呢。”
“我?”
“嗯。”副隊鄭重其事地點頭,語不驚人死不休地來了句,“她想要你當她的狗,因為你是我們的隊長。”
餘隊:“……”
副隊:“要不你把隊長之位交給我吧?我可以勉為其難地幫你當。”
餘隊重重舒了一口氣,口中硬生生蹦出了副隊的全名:“甘、孟、玉。”
甘孟玉終於沒忍住笑出聲:“開玩——”
她的話並沒能說完,因為她看到不遠處靠在牆上的雙月明顯也笑了下,目光似乎是落在她身上的。
甘孟玉神色一僵,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壓著聲音語速極快地說:“完了完了,我覺得她聽
見了。她不會一直都能聽見吧?嘶……真有可能啊,畢竟那可是雙月。對不起如果您能聽到的話對不起,我就是口嗨一下而已,彆找我彆找我彆找我,我不行的我不能勝任的……找我們偉大的餘隊就好,她特彆厲害,很適合給您當狗。”
餘隊:“……”
“閉嘴吧你。”她從齒縫裡蹦出這幾個字來。
她剛準備整理思緒和雙月進行交涉,卻又聽到身後隊員的輕聲討論。
“真是啊……感覺完全還原,知道地表有原型,但真親眼看到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
“但是現在我覺得更那個的問題是,你不覺得那個人……就、很像……”另一個人語焉不詳地說,“發型好像是差不多,然後給人的那個感覺也……”
“對對對!”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讚同道,“剛剛餘隊還聽到了極星,都對上了啊,真完全複刻啊?來真的?”
甘孟玉湊上來,小聲說:“我剛說的就這意思,沒好意思說出口,我覺得……”
“不要亂說。”餘隊語氣有些嚴厲地打斷,“你知道我被要求記住特征的大概都是哪些人。”
“我當然知道啊!所以我剛才說不能不敢直接說啊。”甘孟玉聲音更小了,這次甚至連嘴唇都沒動,“而且我可是極星的人,拿人家工資呢,這話他們講可以,我可得小心點,你可不許給我抖落出去。”
餘隊:“不該說的話少說。”
她才沒那個閒心亂抖落彆人的閒事。
後麵兩個人話題已經轉換了。
其中一個人感慨:“雖然NPC是NPC,真人是真人吧,但這個雙月真的感覺完全一樣誒……你說我能不能去要個簽名?”
“還簽名呢。”甘孟玉往後看了一眼,“小心給你一腳踹飛了。”
那人不怕反笑:“還有這種好事呢?”
隨後便話鋒一轉:“哎,不過我覺得她應該不會踹我,我這水平,人看不上我,還是甘副隊您去可能比較合適。”
餘隊:“……”
怎麼一個兩個都是這個話術?
不過雖然她不了解遊戲,但通過甘孟玉對雙月有了大致了解,心下覺得也不是不能交流。
“讓隊伍向前走個十來米,在陰影處休整,小心戒備這兩方,不要放鬆警惕。”餘隊先對甘孟玉下達一道命令,在稍作調整後,摘下頭部的防護麵具,麵上揚起官方的笑容,錯身繞開隊員的布陣走近雙月。
隊伍往後退去。
“不好意思久等了,隊員的狀態實在不太好,我們想去陰影那裡休整一會兒。不知道您有什麼事?能幫您解決的我們想辦法幫您。”
“你們走你們的就好。”或許是因為她迎來的緣故,雙月並未繼續向前跟行,而是站在原地,“不用在意我。”
雖然聽起來脾氣很好,但這話點明了要跟著他們走。
雙月的目的應該就是霾獸,而根據甘孟玉所言,雙月是召喚流的覺醒者,那麼她的目的應該是馴
服霾獸。
他們這隻小隊算是“先遣隊”(),???絑??N???()?『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今天終於找到了準確的蹤跡。他們的任務目標就是確定霾獸的能力、活動範圍等基礎信息,然後在能力範圍內對霾獸造成一定創傷、延緩它向地下擴張的速度,並且儘可能攜帶它本體的軀體組織回地底以供研究。
假如雙月真的是為了馴服霾獸而來,那麼她們並不衝突,甚至還算多了層保障。
可以賭一把。
倘若不是……那隻能隨機應變,總不能在這裡就和雙月爆發衝突,根據甘孟玉的說法,如果發生了衝突,恐怕他們這一整支隊伍都要喪命於此。
“好的,那我們休整五到十分鐘後就繼續出發……對了。”餘隊了解了雙月的態度,開始著手解決第二件事。
“那一位……”她看了一眼那男人所在的方向,“您認識嗎?他身上的異常能量波動太強烈,這會影響我們對行進方向的判斷精度……”
說到這一點,餘隊的語氣不禁有些淺淡的焦慮。
她倒是沒說謊,他們一路的追蹤並不是僅靠觀察與分析,而是帶有一個預知方麵的覺醒者。這個覺醒者總是會被配置在先遣隊中,在探路、破解等方麵堪稱無往不利,隻不過對周圍環境要求較高,越安全指示準確率越高,因此隻要有她參與,隊伍配置模式基本上都是以她為核心,多增設精神安定與強大戰力。
可從幾分鐘前起,她的預知設問就開始得不到任何答複。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以前哪怕是在最危險的環境下,她都能得到預知答複,隻不過描述得不甚清晰而已。可現在卻是完全得不到答複,就像“預知”這個能力徹底失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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