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琴多怕被送去勞改,哭喊著哀求,甚至還從自己的荷包中拿出好幾張大團結,求顧驍放過自己。
“我隻有這麼多了,你拿走,全都拿走!隻要彆報公安,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以後再也不會過來了,再也不會打擾安年和歲歲……”
顧驍接過她手中的幾張大團結。
在北城,顧驍已經跟包小琴二婚那村子的村乾部打過招呼,也提前報過公安,這一次包小琴回北城之後,不可能僥幸過關。
當時包小琴拿了撫恤金就跑,全然不顧老人和孩子該怎麼過下去。這些年,她自己過得非常揮霍,想要讓她重新拿出幾百塊錢是不可能的,但幾十塊錢也不是小數目,他不會替老人和孩子拒絕。
安年和歲歲在他身邊,不缺錢花,顧驍決定找個時間將這幾張大團結寄給莫奶奶。
包小琴來的時候還抱著一絲期待,想要把安年接回去,過正常的一家三口生活。但現在,她要走了,走的時候,卻像是渾身的魂兒都被抽去似的,連雙腿都在發軟。
家屬院裡的人望著她被幾位門衛趕出大院的背影,心中都有些唏噓。
“自己生不出孩子了,才想回來接安年,哪有這麼當媽的?”
“幸好顧營長和他媳婦都是真心為孩子好,才沒讓這不負責任的媽把孩子帶回去。”
“聽顧營長說的情況,她二婚嫁的對象家裡條件不行,性子也不行,這把安年接過去,是要害了他啊!”
“我一直以為安年不像歲歲那樣依賴顧營長和他媳婦,沒想到,孩子早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了。要不是因為顧營長和他媳婦真的對他好,他怎麼會不認親媽呢?”
家屬院的軍人和軍屬們剛才為孩子捏了一把汗,現在終於可以放心。
他們念叨著,顧營長和紀連長是出生入死的戰友,才願意撫養安年和歲歲,但楚婉呢?要不是因為她的心地好,對兩個孩子視若己出,這回孩子親媽回來了,她肯定是巴不得人家把孩子接走的。
兩個孩子攤上這麼個親媽,是不幸的。
但幸運的是,他們遇到了楚婉。
早在幾個月前,楚婉剛來到家屬院的時候,人人都說她這麼嬌小、性子柔、說話都不好意思抬高聲音,肯定帶不好安年和歲歲。
可原來,人家小倆口帶著兄妹倆,就像是真正的一家四口似的,誰不為他們開心呢?
……
家屬院的嫂子們平時有說不完的閒話,即便邊上大人小孩來來往往,也不會收斂。可這一次,都不需要金主任提醒,在看見楚婉帶著兄妹倆從方主任家出來時,大家立馬換了個話題,不再聊孩子們親媽的事。
曾經包小琴在兄妹倆心中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被抹去,但現在,有顧營長和楚婉,有部隊裡的領導和軍人,還有整個家屬院裡這麼多嫂子保護著他們,不讓他們第二次受到傷害。
沒有誰想要看見安年和歲歲掉眼淚,這兩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就應該和大院裡任何一個孩子一樣,快快樂樂地長大。
大院裡,大家沒有彼此商量,卻像是產生了一種特殊的默契。
楚婉牽著安年和歲歲走在大院,走在回家的路上,耳畔不再回蕩包小琴的名字,嫂子們討論著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仿佛這些天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
楚婉看了一眼歲歲。
小不點的臉蛋被太陽曬得紅撲撲,但卻不知道躲在大人身後,圓滾滾的小肉臉朝天空仰著,走出了氣勢。
歲歲還這麼小,她原本就想要把包小琴對孩子的傷害降到最低,但沒想到,誤打誤撞的,小團子竟然對自己親生母親來軍區的事一無所知。
至於安年,孩子畢竟是孩子,他這兩天的沉默,並不是因為心情有多複雜。孩子隻不過是覺得親生母親很陌生,不想被她帶走而已。顧驍是想要保護安年的,因此並沒有在他麵前撕破包小琴的假麵具,這樣一來,安年隻不過是知道親生媽媽回頭了,而要留在他們現在的家,是他自己的選擇。
“安年,讓爸爸再給你做一把小木劍,可以找苗苗玩打仗遊戲,好不好?”楚婉笑著說。
安年想要顧爸爸再給自己做一把小木劍,有點驚喜,但聽見楚婉的後半句話之後搖搖頭:“苗苗隻喜歡玩布娃娃的遊戲,女孩子都隻喜歡布娃娃。”
“不一定啊,也有喜歡布娃娃的男孩子和喜歡小木劍的女孩子。”楚婉說。
安年很驚訝:“真的嗎?”
“真的,過幾天就開學了,到時候安年會認識很多很多朋友,每個小朋友都是不一樣的。”楚婉笑著揉了揉他的頭。
過去,楚婉摸安年的腦袋時,他會躲,慢慢地,他開始靦腆地撓頭,但現在,他已經習慣了。
安年甚至沒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轉變,而是自然地跟著楚婉的步伐:“婉婉姐姐,我會認識很多朋友嗎?”
“會啊,小朋友們都會很喜歡安年。”楚婉認真地說。
他們都會喜歡他嗎?
安年的小心臟噗通噗通直跳。
一場鬨劇結束了,大院裡又變得風平浪靜。
人群散去,楚月轉身回家的時候,心情煩亂。安年沒被包小琴帶走、歲歲沒有崩潰大哭、就連顧瑩也還是活得好好的。
原劇情究竟怎麼了?
“你好像很失望。”祁俊偉說。
“什麼?”楚月抬起眼。
“兩個孩子的親媽回去了,你不為顧營長一家感到開心嗎?”祁俊偉問。
楚月一怔,望著祁俊偉充滿著譏諷的眼神。
他真的變了。
以前祁俊偉疼愛、欣賞她,現在怎麼變成這樣?
而現在,他居然把她想得這麼差勁。
……
楚婉說到做到,一到家就宣布,今天是歲歲的生日。
顧驍本來就向領導申請了三天的假,今天是第三天,還能好好陪著小團子“過生日”。
莫名其妙得到一天過生日機會的歲歲,滿大院跑,把這好消息告訴每一個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和爺爺奶奶。
“我記得歲歲好像是冬天出生的吧?”
“今天怎麼到她過生日了?”
隻是,大家雖然這麼說著,等小團子跑到自己跟前,還是笑吟吟地開口送祝福。
“歲歲,生日快樂啊。”
歲歲得到了好多的生日祝福,還有人問她,生日願望是什麼。
小團子歪著腦袋想了很久,願望是——快點長大。
因為長大之後,歲歲就能跟著哥哥一起去軍區小學念書啦!
因為前幾天已經去過供銷社了,也吃過甜甜的糖葫蘆和老奶油蛋糕了,乖巧的歲歲便沒有鬨著再去一次。
歲歲在大院裡“過生日”,楚婉則在家裡給她煮麵條。
小團子滿大院跑著,一點也不怕曬,直到跑得滿頭大汗時,看見姑姑來了。
“歲歲,你一個人在大院裡乾什麼呢?”顧瑩問。
“姑姑,今天我過生日哇!”歲歲笑眯眯的。
“生日快樂呀。”
大院裡的嫂子們都被逗笑了。
姑姑是不是和她們一樣,有那麼一點點敷衍?
這麼熱的天,就算過生日,也得回屋啊。顧瑩把小團子拉進屋裡,拿出老裁縫鋪的袋子。
裡麵裝了好幾件衣服,都是上回她和楚婉帶著布料去做的,這都過去十幾天了。
“嫂子,你來看看。”顧瑩說,“我們試穿一下,要是大小不合適,還能送回去改。”
歲歲搬了一張小板凳坐好,等著看姑姑和婉婉姐姐的換衣服表演。
每當她們換好一件新衣服,就會從房間裡出來,小團子捧場地拍著手手,一個勁喊“漂亮”。
到了這一刻,歲歲的生日願望又多了一個。
她眨巴著眼睛,充滿期待地望著顧瑩:“姑姑,等歲歲長大了,可以把小裙子借給我穿嗎?”
“送給你穿。”顧瑩一擺手,大方地說。
“好哇!”歲歲激動道。
安年坐在一旁玩小木劍,想不明白,穿小裙子有什麼意思?
為什麼大女孩和小女孩都喜歡呢?
這時,楚婉又換了一身新衣服,從房間裡出來了。
剛才顧瑩一到,就拉著嫂子去試衣服,顧驍便自然而然地進廚房煮麵條,現在麵條煮好了,他端著出來一看,目光落在楚婉的身上,就沒挪開過。
她穿著一件波點連衣裙,裙子是絲質的麵料,袖子蓬鬆,走路時裙擺像是大波浪一樣飄動,有些俏皮。
楚婉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再像第一回見到時那樣總透出楚楚可憐的柔弱感,現在的她,唇角綻放的笑容燦爛明豔,一雙清澈晶瑩的眸子也不再怯生生的。
顧驍盯著她看了好久,能說的就隻有“好看”兩個字。
“嫂子,這麼穿真好看,等學校開學的時候就這麼穿!”
“嫂子,你怎麼像是從畫報裡走出來似的!”
“婉婉姐姐,你是小仙女哇!”
“好漂亮好漂亮!”
顧驍看看瑩瑩,又看看歲歲。
妹妹和閨女都比他懂得怎麼誇人,他得學著點。
“歲歲也有。”楚婉笑著走上前,從身後拿出一件花色與自己身上這件相同的小裙子,“這是我們歲歲的。”
當時她一眼看見這布料,就喜歡得不得了,特地多扯了一些,去裁縫鋪時,請老裁縫幫忙做了兩件。
樣式和花色都是一樣的,隻不過一件大,一件小而已。
當楚婉將裙子放在自己麵前比劃時,歲歲的小嘴巴張得好大好大。
原來她有生日禮物哇!
“婉婉姐姐,歲歲現在可以穿嗎?”小團子問。
“洗一下再穿吧。”楚婉笑著說,“我這身也要洗一下。”
歲歲乖乖點頭,等楚婉把衣服換下來之後,就自告奮勇要去洗。
兩件裙子,她抱在懷裡,去小院的時候還喊上顧驍。
“顧爸爸一起哇!”
顧驍跟上她的步伐:“歲歲,你先去吃麵條。”
歲歲這才想起來,生日麵還沒吃呢,於是將一大一小兩件裙子塞進顧爸爸懷裡:“爸爸去洗,歲歲去吃麵。”
顧驍:……
這一個寧靜的中午,顧營長家裡,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歲歲坐在飯桌前一根接著一根吃自己的生日麵,安年兩隻小手握著小木劍左右揮舞,楚婉和顧瑩在房間裡聊天。
至於顧營長,則在小院子裡洗衣服。
這麼柔軟的小裙子,得輕點兒洗,要是一不小心刮壞了,他們歲歲要哭的。
顧營長都不敢用搓衣板,上了肥皂,輕輕地搓衣服,沒注意到大院的嫂子們悄悄把腦袋從窗戶裡探出來。
小楚同誌是怎麼把她愛人教得這麼體貼的?
改天要找她討教討教。
楚婉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整個大院嫂子們心中的榜樣,這會兒的她,正和顧瑩坐在屋子裡聊天。
“你說邢醫生要回老家了?”楚婉詫異道。
“是啊,聽說是副院長的女兒和他處對象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副院長覺得不對勁,就去他曾經待的軍區醫院打聽,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他以前和不少女醫生、女護士有過來往。”
“是處過很多對象嗎?”楚婉問。
“有的處了,有的隻是接觸。聽說他調到成灣的軍區醫院,是因為在以前那醫院待不住了。”顧瑩說。
副院長打電話聯係邢醫生曾經任職的軍區醫院一打聽,才知道曾有兩位女同誌的父母以男女作風問題為由舉報他。這事鬨大之後,邢醫生在原先的軍區待不住了,但又因為醫術確實精湛,被調職到成灣軍區的軍區醫院,重新開始。
副院長不查不知道,這一查,立馬就將這事上報。他女兒卻不願意,在家裡哭鬨,讓父親放過邢醫生。隻是,舉報材料已經交到領導手中,經徹查之後,邢醫生確實屢教不改,估計這回要丟工作回老家了。
“幸虧他這工作要丟了,要不然又被調到其他醫院,不是害了其他女同誌嗎?”楚婉說。
姑嫂倆正說著話,突然聽見院子裡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顧驍,你知不知道瑩瑩的事?”
屋子裡,楚婉和顧瑩麵麵相覷。
這不是齊遠航嗎?
齊遠航看見顧驍在洗衣服,已經習以為常。
現在彆說是讓顧營長洗衣服了,就算將來他和他媳婦有了小娃娃,蹲在小院裡洗尿布也沒什麼奇怪的。
“瑩瑩什麼事?”顧驍問。
“我剛才聽剛去過醫院的戰友說,那個邢醫生本來都要和副院長的女兒結婚了,現在又鬨掰了。”齊遠航說,“如果他敢做對不起瑩瑩的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屋子裡,顧瑩有點懵,看向她嫂子。
她沒想到,自己都對齊遠航這麼狠心了,他居然還向著自己。
“對不起瑩瑩?”顧驍聽不明白。
“副院長的女兒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和瑩瑩好的嗎?”齊遠航板著臉。
顧驍這才想起來,齊遠航不知道顧瑩根本就沒和邢醫生發展下去,剛要解釋,忽然瞄見邢醫生的身影。
他怎麼來家屬院了?
邢醫生的工作快要丟了,但證件還沒上交,此時他在門衛處登記,直接就進了家屬院。
他是跟著顧瑩來的。
醫院裡有太多領導,醫院宿舍也不好進,他想和顧瑩當麵對質,卻始終找不到機會。好在剛才,他看見顧瑩去車棚取車,就跟了上來。
他在家屬院門口猶豫了一段時間,深思熟慮之後,心想這個時候顧瑩的哥哥應該在練兵場,才鼓足勇氣走了進來。
“顧瑩在哪裡?”邢醫生看見一個過路的嫂子,問道。
王嫂子扯著嗓子喊:“顧營長,有人找你妹!”
仿佛一道驚雷劈下,邢醫生渾身僵硬。
顧驍已經讓安年拿著衣服去晾衣服,此時回頭,看向他。
邢醫生沒想到顧營長在家。
這個時間點,他不是在練兵的嗎?
不過,他是來找顧瑩講理的,就算顧營長在,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邢醫生硬著頭皮,朝顧營長家的方向走去,卻不想剛一走到他家小院門口,胸口挨了嚴嚴實實的一記飛踢。
“砰”一聲響,邢醫生被踹到小院的角落,後腦勺往圍欄上磕了一下。
顧瑩聽見動靜跑出來,看見邢醫生已經被踢飛,而抬起長腿橫踢這一腳的,是齊遠航。
齊遠航半蹲在邢醫生麵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沉聲道:“你還敢來!”
又是一拳落下,邢醫生嘗到自己嘴巴裡的一絲血腥味,舔了舔牙齒,竟有些鬆動。
顧瑩怔愣地看著齊遠航。
他打人的時候居然不像平時那樣嬉皮笑臉。
邢醫生疼得齜牙咧嘴,一隻手指著顧瑩:“顧瑩,你和副院長說了什麼?”
“就說你不對勁,讓他查一查啊。”顧瑩說,“雖然他女兒很討厭,但總不能讓人家好端端一個女孩子被你欺負吧。”
邢醫生的後腦勺嗡嗡疼,咬著牙說道:“當時看完電影,說不搭理人就不搭理人的是你,現在好端端去副院長那裡告狀的還是你!我和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什麼要害我?”
揪著邢醫生衣襟的齊遠航把手鬆開。
不打了,瑩瑩好像沒吃虧。
楚婉抬了抬眉。
瑩瑩剛才可沒把告狀的事告訴自己!
齊遠航一鬆手,邢醫生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疼得重咳一下,原本就鬆動的牙齒直接被吐了出來。
他掉了一顆牙,怒聲道:“你打人,我要去舉報你!”
齊遠航兩隻手往後一放,左右看了一眼:“誰打的?”
顧驍不撒謊,但也不接話,進屋對兄妹倆說道:“你們倆該午睡了。”
顧瑩搖搖頭:“誰打人?沒看見呀!嫂子,你看見了嗎?”
楚婉也搖頭:“沒有。”
邢醫生拿他們沒辦法,隻能回去。
臨走之前,他看了齊遠航一眼,見對方捏起的拳頭,立馬撿起自己掉落的牙齒跑了。
楚婉感慨道:“他在軍區是騙不到女同誌了,但以後回了老家,也不知道會不會又有人被他哄騙。”
“不會的。沒有這份體麵的工作,邢醫生就隻是一隻掉了門牙的鴨子,能在老家哄騙到什麼小姑娘?人家又不是傻的!”顧瑩說。
楚婉失笑,瑩瑩真是太無情了,喜歡人家的時候,看人家哪哪兒都好。
現在呢,隻要一見到人家,腦子們就隻有“嘎嘎叫”的鴨子聲。
楚婉看向齊遠航:“齊副營長,晚上留下來吃飯吧。”
齊遠航瞄了顧瑩一眼。
“院子裡這麼熱,進來。”顧瑩說。
“行。”他有點彆扭地進了屋。
……
這一晚,齊遠航終於嘗到了嫂子做的四菜一湯。
隻不過,他的話沒有之前這麼多了。
雖然顧瑩沒有和邢醫生走到一起,但人家上回明晃晃的拒絕,他又不是聽不明白。
齊遠航低著頭吃飯,儘量不和顧瑩有任何眼神接觸。
一桌子的菜,被吃得乾乾淨淨,就連半點湯汁都沒剩。
楚婉和顧驍一起把碗筷收拾進廚房,飯桌前,就隻剩下顧瑩、齊遠航和兩個孩子。
齊遠航曾經總是往軍區醫院跑,也不是第一次和顧瑩在私底下接觸,但這回不一樣,此時此刻,空氣中的尷尬就像是要溢出來似的。
這個時候,總要找點什麼話題化解一下。
齊遠航望向歲歲:“看歲歲的小肚子又圓滾滾的了。”
“婉婉姐姐說是因為吃了金幣巧克力,吃巧克力會胖的。”安年說。
齊遠航:……
顧瑩咳一聲,看向安年:“安年怎麼都不說話?”
“哥哥在思考問題。”歲歲熱情地幫哥哥回答。
“什麼問題?”顧瑩笑著說。
歲歲看著安年:“哥哥說!”
安年搖頭:“我不說。”
“那歲歲幫你說!”小團子問道,“剛才哥哥悄悄問爸爸,姑姑和齊叔叔是不是不吵架啦?”
齊遠航差點被搪瓷杯裡的白開水嗆到。
……
楚婉怕邢醫生還在哪裡等著顧瑩,不放心讓她回去。
可顧瑩明天上的是早班,不能留在哥哥嫂子家,怕一早來不及趕到醫院去。
顧驍對齊遠航說:“你送我妹一趟吧,看著她進宿舍再走。”
“我?”齊遠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對,你這兩天不是放探親假嗎?”顧驍說。
齊遠航放了幾天的探親假,不過他的家人們都在京市,平時就算不放假,時不時都能騎著自行車回去看一眼。
前兩天他跟顧驍說,這次放假,就好好在宿舍躺著,休息幾天,沒想到臨時被指派了“任務”。
不過,邢醫生還沒離開成灣軍區醫院,就表示他隨時都有可能來找顧瑩,要是齊遠航不放假,顧驍自己也得保護妹妹。
齊遠航放下不下,也不願意推辭,拿出自行車鑰匙:“可以,我送顧瑩回去。”
顧瑩抬起眼皮看他。
之前喊的都是瑩瑩,現在居然變成顧瑩了?
齊遠航這氣性不小啊!
等到顧瑩和齊遠航出門了,楚婉笑著跟顧驍打趣:“現在放心齊副營長了?”
“沒事,瑩瑩不喜歡他。”顧驍說。
楚婉揉了揉顧驍的眉心:“是不是累了?”
一見到包小琴的那一天,他就果斷地提出要回北城,三天不到的時間一來一回,這期間,心中又擔心著家裡。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楚婉知道,他一定很疲憊。
他握住楚婉柔軟的手,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聲音低沉沙啞:“累了。”
“那就早點休息。”楚婉拍一拍他寬闊的背,像是平時哄著兩個孩子一般,柔聲道。
“一起休息。”顧驍說完,轉頭看向歲歲和安年,“今天是不是能把人還我了?”
小團子還想要爭取一下。
但是哥哥在她耳邊小聲地說:“算啦算啦。”
歲歲抬起頭,看著顧爸爸都疲倦的模樣。
好吧,今天就算啦!
……
九月一號那天,天還沒亮,安年就醒了。
小書包是姑姑給他買的,孩子把自己上次去學校領的教材整理好,一本一本往裡麵裝,就連練習簿都不落下。
收拾好書包之後,安年就打了盆水去洗臉刷牙。
小朋友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拿起貼著“喜”字的紅色小圓鏡看一眼,一臉鬥誌。
從今天開始,他就是小學一年級的學生了!
在放暑假的這兩個月,楚婉一閒下來就會在家裡備課,安年是她的第一個學生,學了不少知識。
但是,他愈發覺得不夠,想要學得多一點,更多一點。
大院裡的大孩子們都是在今天開學的,一個個都是依依不舍的,不願意離開家。
就隻有安年,背好了小書包,充滿期待地等著楚婉起床。
楚婉起來的時候,發現安年都已經準備好了。
“站起來讓我看看。”她說。
瘦小的孩子站起來,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小書包差點要壓垮了他的肩膀。
楚婉忍不住笑了,幫他把還沒有用到的書本拿出來。
“我送你們去。”顧驍說。
歲歲的腦袋從顧爸爸身後鑽出來:“我也要送!可以嗎?”
“可以啊。”楚婉笑道。
“那可以穿這件漂亮小裙子嗎?”歲歲的小手從顧爸爸身後伸出來,手上拿著和婉婉姐姐一樣的波點連衣裙。
……
楚月終於意識到祁俊偉對自己有多不滿。
她不希望他們兩口子的關係漸行漸遠,便學著貼心一點,想要他們之間的相處能回到原先的狀態。
她學著做家務、做飯,學著不再任性,慢慢地,祁俊偉的臉色沒這麼難看了。
這會兒,楚月一早就去買菜,回來的時候,聽見大院裡嫂子們說的話。
“小楚同誌今天就要去學校了吧?以後不喊小楚同誌了,咱們喊楚老師!”
“真沒想到她這麼有文化,居然能進軍區小學當老師。這工作多難考啊,以前托兒所那個馮老師,也是高中生,她就考不上!”
“對了,馮老師現在上哪兒去了?”
“不知道,聽說想回托兒所上班來著,但鄒園長不要她。可不是嘛,托兒所的工資有軍區補貼,不低的,一個月三十五塊錢呢,她不乾了,立馬就有人頂上,居然還想回頭,想什麼呢?”
“托兒所的工資都這麼高,顧營長媳婦在軍區小學當老師,工資不是更高了?”
“真能乾啊!”
楚月垂著眼簾,聽她們說的話。
沒想到,楚婉當老師了……
第一次來到軍區時,她在心底嫌棄楚婉,覺得楚婉不過是在家裡洗衣做飯,這種日子有什麼盼頭?可誰知道,現在在家裡洗衣做飯的成了自己,而楚婉則成了體麵的小學老師。
楚月輕歎了一口氣,往前走幾步,看見顧營長家的房門開了。
一家四口從裡麵出來。
楚婉穿了漂亮的波點連衣裙。
這裙子的款式是之前她從來沒見過的。
遙想從前,她最愛買衣服,穿膩的、不樂意穿的,就都送給楚婉。可現在,娘家淪落到這樣的境地,祁俊偉又不再寵著自己,她怎麼可能再去花錢買時髦的衣服呢?
楚月低下頭,將視線從楚婉身上移開,卻不想一個餘光,竟看見歲歲穿著一件和楚婉身上那件一模一樣的裙子。
這裙子穿在歲歲的身上,又不一樣了,小團子的臉蛋白裡透紅,蹦蹦跳跳地展示自己的新裙子,特彆可愛。
一眼看去,楚婉和歲歲就像是親母女一般,就連邊上的幾個嫂子們都忍不住,連連誇楚婉好眼光,誇顧營長好福氣。
下意識之間,楚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特地用這麼精致的布料給孩子做一件衣服,太費錢了。也不知道她肚子的孩子出來之後,有沒有這麼好的命。
……
一家四口一起去軍區小學。
一路上,顧驍提醒安年,到了學校之後要好好學習,上課的時候得認真聽講。
這番話,顧爸爸說了好多次,安年的耳朵都快要起繭子。
“知道了。”他說,“還要保護好婉婉姐姐,彆讓其他小朋友欺負她。”
顧驍輕咳一聲,捂住安年的嘴巴。
不該說的彆說!
楚婉:?
她看起來,有這麼好欺負嗎?
她可是老師!
軍區小學門口都是學生們和學生家長。
楚婉對安年說:“我們得進去了,和爸爸、妹妹說再見。”
“爸爸再見,歲歲再見!”安年躍躍欲試,恨不得馬上跟著楚婉進學校。
楚婉和安年進了小學的大門。
顧驍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這擁擠的人群中,他發現一道特彆小、特彆圓滾滾的身影。
歲歲踢著小短腿,“噠噠噠”往學校裡跑。
進去之後,她也能成為小學生啦!
小團子靈活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著,一臉興奮。
然而忽然之間,她的小胳膊被揪住了。
“回家。”顧驍說。
歲歲嘴角咧到耳朵根的笑容逐漸消失。
沒混進去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