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院裡大多數人都知道齊遠航和顧瑩處對象的事。這年頭,少有處個三五年對象的,就算是相親,倆小年輕見過幾次麵,也就差不多是時候結婚,齊副營長和顧瑩處了幾個月,都算是時間久的了。
“你說他倆結婚後,會不會有得鬨?看起來好像不太合適啊。”
“我男人那邊的小姑是齊副營長家的遠房親戚,聽說過年的時候碰到齊副營長的媽,好像對顧瑩不太滿意。”
“為什麼不滿意?瑩瑩可是顧營長的妹妹,而且人家工作單位好、長得還漂亮,就連爸媽都是乾部呢。這麼好的小姑娘,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齊副營長的媽可不在意這些,人家就隻是想找個能把自己兒子照顧好的。當媽的,可不都心疼自己兒子嘛。”
“就是說,齊副營長的媽想要找個賢惠的兒媳婦?那可真是找錯人了,瑩瑩肯定學不來這一套。”
顧瑩從頭到腳指頭,都不像是賢惠的樣子,但那又怎麼樣?齊副營長是給自己娶媳婦,又不是給他媽娶媳婦,得虧他有主見,沒聽他媽的,要不然哪能像現在這樣,成天樂嗬嗬的。
就在軍屬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的,齊遠航和顧瑩回來了。
部隊給他倆分配的家屬房,是挨著祁俊偉和楚月的那間。說是兩家人共用一個小院,但實際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祁俊偉那間小屋就隻是順帶的,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倆口子住進來了,隻要齊遠航申請一下,就能把兩間屋打通,變得更大。
他們倆的新家已經夠大的了,顧瑩倒不在意是否能打通,主要有些膈應的,是楚月就住她邊上。
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顧瑩怕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暴脾氣。
“他們不在家嗎?”進了小院,顧瑩瞅一眼楚月家,好奇地問。
這會兒,有熱心的嫂子經過,連忙說道:“祁排長他媳婦要生了,他們倆口子上醫院了,估計等回來的時候,得是抱著娃娃一起。”
顧瑩有點頭疼。
她喜歡小孩,但僅僅是喜歡自家兩個小朋友,安年聰慧懂事、歲歲活潑可愛,當姑姑的自然是疼著。可將來,祁排長和楚月的孩子就住他們家邊上,小嬰兒最愛哭鬨,會不會吵得她連覺都睡不安生?
“我決定了,以後住嫂子家。”顧瑩嚴肅道。
“不可以!”未免夜長夢多,齊遠航直接將她拉進屋子裡。
齊遠航看著不是個細心的人,實際上,這些天他一直在張羅他們的小家。
屋子裡該有的全都有,就連他們房間的床單都鋪得整整齊齊。顧瑩靠近了一聞,被單上還透著淡淡的香氣。
“齊同誌表現不錯。”顧瑩讚許道,“得誇。”
“怎麼誇?”齊遠航湊上前,一張俊臉在她麵前放大、再放大。
顧瑩勾起唇角,“吧唧”一下在他的臉頰印下一個吻。
處對象時,齊遠航和顧瑩見麵的機會不少,但不是在公園、電影院,就是在宿舍樓下,哪哪兒都是人。小情侶情到濃時,最多就是牽牽小手,擁抱一下,從來不會像這般親密。
此時這個吻,讓齊遠航的耳根子“唰”一下就紅了。
他喜歡了瑩瑩很多年,起初看不到任何希望,甚至還試過放棄。可好在兜兜轉轉的,最後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以後瑩瑩就是他媳婦,永遠都是!
“不早了,去嫂子家蹭個飯吧。”顧瑩幫親了齊遠航一下,也有點害羞,起身要走,手腕卻忽地被他拽住。
“等會兒。”齊遠航的眸光逐漸深了一些。
“還是白天!”顧瑩輕叫了一聲。
但屋子裡的簾子已經拉上了。
新婚小倆口有些害羞,也有些著急,手忙腳亂了半晌,把腦袋鑽出被窩。
“你會不會?要不我找嫂子打聽一下?”顧瑩問道。
齊遠航:!!!
這時,敲門聲響起。
楚婉的聲音傳來:“齊副營長、瑩瑩,剛才聽人說你們搬進來了,開一下門。”
顧瑩輕輕踢了他一下:“都說了現在是白天,等晚上再研究啊!”
話音落下,她出去開門,身後齊遠航收拾著床鋪。
等到他整理好之後,房門“啪嗒”一聲開了,他忽然想起剛才顧瑩說要找嫂子打聽一下。
這些事,哪能向嫂子打聽,多丟臉啊!
要是一不小心傳到顧驍耳朵裡去,他還怎麼抬得起頭!
齊遠航快步跑出去,見顧瑩還沒開口,心跳如雷。
小倆口有默契,顧瑩掃了齊遠航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我逗你的。”
話音落下,她又轉而對楚婉不服氣道,“嫂子,你看我的樣子,像是缺心眼的嗎?”
楚婉答不上來。
看著似乎——
有點像?
……
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組織還沒有處理好蔡光榮的問題,袁歐歐暫時沒離開。
這兩天,她住在楚婉家裡,楚婉家有很多房間,可她還是因為給人添了麻煩而不好意思,把他們家能乾的活兒都乾了,順便還幫忙帶帶兩個孩子。
袁歐歐過去以為自己不會帶孩子,畢竟蔡家的三個孩子,她是怎麼都養不好。可直到貼心的歲歲仰著小臉,笑著說自己是她新交的朋友時,袁歐歐終於意識到,她並不是真的這麼不討喜。
楚婉家的氣氛很溫暖而又和諧。
兩個孩子乖巧聽話,愛黏著媽媽,楚婉和顧營長的感情也特彆好,小倆口說什麼做什麼,都惦記著彼此。
在他們家暫住的這兩天,袁歐歐難得覺得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也難得感覺到溫情。
在離婚後的第二天,袁歐歐的父母趕到了,狠狠罵了她一頓,要求她立馬去向蔡團長道歉,往後倆口子好好過日子,彆再開口閉口說什麼要去上大學。隻是這怒罵不起作用,袁歐歐的父母發現,女兒的翅膀居然長硬了。
之後,他們便又開始用老辦法,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把戲本來是屢試不爽的,從前他們要供弟弟們念書、給弟弟們攢彩禮錢時,就是這樣逼迫袁歐歐犧牲自己,嫁給蔡團長。他們以為這一次,女兒還是會和之前一樣乖乖聽話,和蔡團長複婚,可誰知道,這一回,袁歐歐根本沒再理會他們。
袁歐歐的父母急得團團轉,恰好在他們拿女兒毫無辦法的時候,組織上出了通告。
蔡光榮被開除軍籍。
作為成灣軍區第一個離婚的同誌,這些天,蔡光榮成了大家的重點關注對象。
大家得知了蔡團長的家事之後,隻覺得他自私又卑劣,但沒想到,事情鬨得這麼大,他竟會被開除軍籍。組織上的通告寫得明明白白,他利用職權謀取利益,而這是連袁歐歐都不知道的。
蔡光榮再也不是蔡團長了,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感到震驚。
狼狽離開軍區那一天,蔡光榮的大兒子蔡雪鬆低著頭,完全不像平日裡那樣神氣張揚,渾身的魂兒都像是被抽走一般。他的一對雙胞胎女兒還不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隻以為又要跟著父親回老家探親了,臨走之前還撇撇嘴巴,說才不要帶著後媽一起去。
王嫂子看不慣這兩個孩子,冷笑道:“那不是你們後媽,是你們爸的前妻。她也不會跟你們一起回老家,人家要念大學的。大學生知道嗎?你們這一輩子都夠不上!”
軍屬們議論紛紛,每一句話都是帶著嘲諷的,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這不痛不癢。可那又怎麼樣,就算隻是逞口舌之快,至少現在痛快了。蔡光榮被趕出部隊,三個孩子沒出息也就罷了,將來指不定還要給他惹事,他一個人帶著他們仨,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袁歐歐沒想到這件事到了最後,蔡光榮竟會被開除軍籍,但她絲毫沒有同情。就算不是為了私心,一個本該保家衛國的軍人,竟會做出損害祖國和部隊利益的事,不管什麼下場,都是他應得的。
袁歐歐娘家弟弟的工作出了問題,她的父母本還等著當軍官的女婿幫忙走動關係,沒想到這下子,什麼仰仗都沒了。
他們六神無主,隻能再去苦苦哀求女兒。可袁歐歐隻跟楚婉一家打了招呼,收拾行李離開軍區。在走時,袁歐歐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隻說將來有機會,一定會好好報答他們。
楚婉笑道:“我們是朋友啊,不用說什麼報答的話,太見外了。”
袁歐歐眼眶一熱,握住她的手:“謝謝你,婉婉。”
楚婉是她的朋友,也是她遇到最好的人,這樣心善的人,日子就是該過得一天比一天好。而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我先走了。”袁歐歐擁抱住楚婉,“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
過去她悲觀,總以為分彆之後,就很難再和楚婉相見。但仔細一想,一輩子太長了,她們總會再重逢的。
等到那個時候,她們都會比現在更加、更加優秀。
袁歐歐走後的第二天,她的父母終於想通了。軍官女婿已經靠不住了,但女兒和他們有血緣關係,難道還真不管他們了?他們女兒已經是大學生了,以後前途無量,也是個依靠。
那天傍晚,袁父和袁母找到楚婉,向她打聽袁歐歐考上哪所大學。
楚婉茫然道:“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們這麼要好!”袁母說,“告訴我們吧,辛辛苦苦把孩子養這麼大,她說走就走,壓根不管父母死活,我們容易嗎?”
楚婉轉頭看向顧驍:“你知道歐歐考到哪兒去了嗎?”
“不知道。”顧驍淡淡道。
“你們——”袁母還想說什麼,但被自己男人扯了扯衣角,隻能把沒說完的話吞回去。
畢竟,麵前這顧營長神色冷淡,眸光卻淩厲,看起來並不好惹。
前女婿被趕回老家了,女兒也已經離開軍區去上大學,袁父和袁母沒法再留在成灣軍區。走的時候,他們還不死心,每當在大院裡遇到一個人,都要停下腳步問一問。
“同誌,你知道我女兒考上什麼大學了嗎?”
“不知道。”
“那是考到哪裡去了?要坐火車的,肯定不在京市。是哪個城市?你看我們老倆口難得來一趟,也不容易,告訴我們吧。”
“沒聽說。”
其實隻要袁父和袁母過去稍微顧及一些女兒的感受,就能知道,她的理想是成為一名醫生,這樣一來,去打聽有醫學專業的大學,就沒這麼難了。隻可惜,從小到大,袁歐歐在家中都是不被在意的那個,唯一的用處,就是給弟弟換彩禮錢。就連過去念書,都是村乾部們看她可憐,讓她去讀的公社小學和初中。
現在,女兒考上大學,也不知道去了多遠的地方。袁父和袁母才知道,自己一直瞧不上的“賠錢貨”,居然是家中兄弟姐妹中最有出息的一個。
可惜已經晚了。
袁歐歐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他們麵前。
……
開學之前的每一天,楚婉都要把二十四個小時掰成四十八個小時來用,兩個孩子得陪,愛人也得陪,誰讓大家都這麼需要她呢?
不過即便顧驍和兩個孩子舍不得,該來的,還是得來。
後天一早,京大就要開學了,到時候,她得暫時離開。
楚婉的懷裡躺著一個小人兒,軟乎乎的,撒著嬌。
“媽媽。”歲歲眨巴著眼睛,小嘴巴往下一彎,問道,“歲歲可以跟著你一起去上大學嗎?”
“不可以,媽媽會被老師批評的。”楚婉笑著說。
“媽媽不就是老師嗎?”歲歲往楚婉的臂彎裡蹭了蹭。
“歲歲,媽媽現在已經不是老師了,是學生。”安年說。
“那等媽媽變成大學老師,歲歲就可以跟著媽媽一起去念書啦!”歲歲期待地說。
“真到了那時候,歲歲自己也成為大學生了。”楚婉揉了揉她的腦袋。
“那時候歲歲已經幾歲了?”顧驍笑著問。
這個問題太難了,超過小團子的任職範圍,她得掰著手指頭數。
歲歲過了年已經四歲,此時她伸出十根胖乎乎的小手指,全部數完了,也才十四歲而已,上不了大學。
她隻好再把自己的小腳丫伸出來,一根接著一根數。
等數完之後,她鼓著臉頰,陷入憂愁。
還要好久好久哇!
安年比歲歲要成熟多了,知道不去想上了大學之後的事,那太遙遠。
他隻是守在楚婉身邊,緊張兮兮地問:“媽媽什麼時候才回家?”
“得先拿到課表之後,看看課程安排。但是最晚最晚,一個星期也就回來了。”楚婉說,“我不在的時候,年年要乖乖聽話,記得——”
“記得照顧好妹妹。”安年搶答道。
小團子立馬挺起小胸脯:“歲歲是大孩子哇,不要照顧!”
她已經是四歲的大孩子了,不是三歲的小娃娃!
楚婉失笑,摸了摸安年的小腦袋:“你也是小朋友,不用照顧妹妹,爸爸會照顧的。年年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
安年聽明白了。
等到媽媽回來的時候,他要再考一回第一名給媽媽看。
不過,媽媽一個星期之後就回來了,到時候他們小學應該還沒有考試吧?
兩個小家夥,不管是穩重的安年,還是膩歪的歲歲,都是黏黏糊糊的,不願意鬆開楚婉的手。
顧驍實在是坐不住了,問道:“輪到我了沒有?”
楚婉一抬眼,看向他輪廓分明的臉龐,以及眼底的不舍。
她莞爾,都快忘記這兒還有一個大的要安撫呢。
現在再一回想,考上京市大學實在是太幸運了。
要是當時她真考到嶺市去,哪能放心地去求學呢。
兩個孩子睡著了,楚婉有一整晚的時間好好哄著愛人。
說來也奇怪,曾經獨自過了二十六年,壓根不需要任何人陪伴的顧營長,現在隻要一想到要和媳婦分彆幾天的時間,竟覺得度日如年。
“如果你每天晚上都能回家就好了。”顧驍說。
楚婉笑了:“成灣軍區這麼遠,每天下課之後就回家,到家都已經七八點了。”
“這不行。”
這樣的話,他媳婦豈不是每天晚上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除非我調到總軍區去。”顧驍說。
總軍區離京市大學不遠,如果他們一家人都搬到總軍區的家屬院,往後每天都能見麵。
“可以嗎?”楚婉雙眸明亮,著急地問。
“有點難。”顧驍沉吟片刻,“我想想辦法。”
“好。”楚婉點點頭。
“這麼放心?”
“你都說要想辦法了,肯定能想出來的。”楚婉笑吟吟道。
……
第二天一早醒來,顧驍又和兩個孩子展開搶媳婦大作戰。
彆看孩子小,今天、明天和後天這是能分得清的,睡過一覺之後,媽媽隻能再在家裡待二十四個小時,他們會算!
顧驍勢單,但力不薄,兄妹倆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但顧瑩剛結婚,單位給她放了幾天婚假,總是時不時來串門,幾乎要被她哥當成眼中釘。
楚婉簡直成了大家眼中的香餑餑,那陣勢,就像是她明天一早就要坐飛機火車出遠門似的。
行李沒什麼要收拾的,隻要帶幾件衣服,其他生活用品,薑曼華都已經給楚婉準備好了。行李箱派不上用場,楚婉就隻拿了個行李袋。兩個孩子想送她,纏著爸爸,讓他去托兒所和軍區小學請假。最後一家四口達成一致,顧驍和兄妹倆明天一早,一起送楚婉去學校。
隻是沒想到,就在開學前一天,顧驍接到臨時任務。
淩城新軍區的崔營長帶領全營進行訓練計劃,經過數月的緊張訓練,在三月底本該迎來關乎全營的指標考核,可不巧,他家中父母出事,得回去奔喪。在剛結婚那會兒,顧驍接到任務前往淩城,非常熟悉他們的訓練計劃,崔營長放心不下,向組織申請是否能將顧驍調過來一段時間。
這臨時任務一接,顧驍就沒法送媳婦去上學了。
楚婉簡單幫他收拾了衣物,一邊收拾,還一邊聽著他的叮囑。
“一個人去那邊,要小心一點。”
“如果遇到什麼難處,就去找媽,或者給我發電報。”
“還有——”
“好了好了。”楚婉笑著挽住他的臂彎,“我是去上學,又不是上前線打仗。”
爸爸不是第一次出任務了,兩個小家夥早就已經習慣。
但顧驍還是有點擔心,自己和楚婉同時離開家,他倆能不能適應?
然而,正當他想著怎麼讓孩子們安心時,他倆自己已經把最擔心的問題說出來了。
“我們還能送媽媽上大學嗎?”
顧驍:……
敢情他存在的價值,就隻是帶著他倆來回京市大學!
“可以的。”顧瑩說,“姑姑送你們去,再接你們回來。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們要住在姑姑家了,沒問題吧?”
“沒問題哇!”歲歲用力點頭,“歲歲和哥哥會聽話的。”
兩個孩子和楚婉都不需要操心了,任務來得急,顧驍沒再耽擱,動身去火車站。
……
楚月的孩子出生了,是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
如果按照原劇情的發展,她的兒子,應該是非常聰明優秀的,這總算給了她一些安慰。
生了娃就要坐月子,楚月沒有父母公婆幫襯,就連吃飯都成了大問題。家屬院的嫂子們大多看楚月不順眼,但也覺得她和祁排長不容易,平時做了什麼湯湯水水,會給她盛一碗端過來。
此時,楚月靠在床頭,祁俊偉用勺子給她喂排骨湯。
祁俊偉是個孤兒,從小沒有父母,他將媳婦生產時的艱辛看在眼裡,有些心疼她。雖然很長時間他們都沒有和彼此說話,但現在,他決定將過去的種種都放下,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好好把他們的兒子撫養長大。
楚月喝著排骨湯,身邊躺著睡得香甜的奶娃娃。
此時,窗戶是敞著的,楚月看著顧營長離開家時三步一回頭的樣子,又看著楚婉帶著兩個孩子送他出門之後,孩子們依戀著她的神情,不由想起原劇情中後世的一個詞。
留守兒童。
兩個孩子和顧營長,怎麼都像留守兒童似的?
隻是去讀一個大學而已,而且還是家門口的大學啊。
“我去把窗戶關上。”祁俊偉將碗和勺子放下,起身關了窗戶,說道,“方主任說坐月子彆吹冷風,對身體不好。”
楚月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虛弱地笑了一下:“現在又不是大冷天的,沒事。”
“不行。”祁俊偉說,“還是得聽方主任的,她有經驗。”
他將窗戶緊緊關上,一道縫都不留。
楚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轉而看向躺在自己邊上的兒子。
……
第二天,楚婉一大早就醒了。
顧瑩給兩個孩子請了假,送她去學校。原本薑曼華也要來接她的,但昨晚特地來了家屬院一趟,說開學第一天,自己比較忙,就不能陪著她了。
楚婉忍不住想笑,剛相認時,媽媽說她再大,也隻是個孩子,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隻不過孩子也能自己去上學,他們家安年才七歲,就已經每天自己背著書包從軍區小學來回啦。
第一天開學,京大門口滿滿的人,有的是學生,有的是學生家長。
學生們的年齡跨度很多,有的才十幾歲,最大的已經三十周歲了,但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眼中都滿是對未來的期許,那是意氣風發的光芒。
楚婉的出現,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你看那個同學,好漂亮。”
“她的外套真時髦,是天藍色的,裡麵還穿著的確良襯衫。”
“我看不是的確良襯衫吧?說不定就是個的確良的假領子。”
“真的是襯衫,不信你自己看清楚!”
兩個女同學是同鄉,一個叫杜欣,一個叫淩月銀,她們倆專業相同,說好搭伴一起去報到辦理手續。
“媽媽先進去了。”
“你們跟著姑姑要乖乖的。”
安年和歲歲被氣派的京大晃了眼,都忘了依依不舍了,擺擺小手,乖巧地點頭。
杜欣挑了挑眉:“那是她孩子?我剛才聽她說自己是媽媽。”
“不會吧,她看著很年輕呀,難道是不顯年紀?”淩月銀說,“我們還是快走吧,一會兒來不及了。”
楚婉進了校園,她按照指示牌,找到辦理報到手續的位置:“老師,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
“楚婉?中文係的是吧?”老師指著她的名字,在登記冊上記錄之後,讓她去邊上領宿舍鑰匙。
這下淩月銀和杜欣都瞪大了眼睛。
淩月銀連忙上前:“你也是中文係的嗎?我們倆都是中文係的,也許我們三個人是室友呢。”
“你們好。”楚婉笑著說,“我叫楚婉。”
淩月銀和杜欣也都自我介紹了一番,領到鑰匙。
鑰匙上寫了宿舍的房號,楚婉和淩月銀是一個宿舍,杜欣則住邊上宿舍。
三個人一起去宿舍,路上,杜欣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楚婉,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了。”楚婉說。
“二十一呀?那我們一樣大。”淩月銀說,“杜欣比我們倆大三歲。”
淩月銀和杜欣是一同下鄉的知青,雖在一個公社,但不是一個大隊,說起來不算太熟悉。淩月銀是個愛交朋友的開朗小姑娘,拉著楚婉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快要進宿舍時,被杜欣扯到一旁去。
“她說她二十一歲。”杜欣小聲道。
“是啊,過完年二十一歲,跟我一樣。”淩月銀笑道,“不過她一看就是沒下地吃過苦頭的,皮膚白白嫩嫩,不像我們倆,曬得黑不溜秋的。”
“誰跟你說這個呀。”杜欣推了她的胳膊一把,把聲音壓得再低一些,“她二十一歲,哪來這麼大的兒子和女兒?就算結婚生娃早,可我看那個小男孩,至少都上小學了。”
淩月銀沒想到這點,意外地說:“對哦,我去問問她。”
“你傻不傻?跑去問人家這種事?估計是家裡條件不好,很早就結婚了,給人當後媽的。”杜欣說道,“以前我們下鄉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這回事。”
杜欣以前下鄉時,是公社裡出了名的漂亮知青,出了名的清高。她的那些清高勁兒,在一年接著一年的辛苦勞作中逐漸消耗殆儘,直到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她才終於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剛才在校門口遠遠地看見楚婉時,她是羨慕的,羨慕人家白白淨淨,一副被嬌養著長大、從沒吃過苦頭的樣子,可原來,楚婉隻是表麵上風光而已。
才二十一歲,就已經有這麼大的孩子,肯定是後媽。
而她的丈夫,估計歲數也不小了。
“你第一天見到人家,什麼都不知道,好端端地說人家是後媽?”淩月銀問。
“那不是後媽,還能是什麼?”杜欣不解道。
淩月銀皺了皺眉。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隻想說關你什麼事。
但是,剛剛開學就和同學鬨矛盾,不太好吧?
“愛人歲數不小,長得估計也不怎麼樣,她現在又考上了大學,應該很後悔吧。”杜欣自言自語。
京大的宿舍是四人間,楚婉到的時候,另外一位同學也已經到了。
對方衝著她淡淡點了點頭:“你好,我叫湯嫦。”
“你好。”
之後,最後一個同學也到了,她梳著兩條長辮子,滿眼的新奇,將自己從家鄉帶來的特產分給大家。
舍友們自我介紹,宿舍一下子就齊齊整整起來。
過去在知青點,楚婉也和知青們共同生活過,但不是像現在這樣,大家住在同一間宿舍裡。雖是第一天見麵,彼此之間都不熟悉,但看著一張張朝氣蓬勃的笑臉——
楚婉又看了湯嫦一眼,也不全是笑臉,笑臉中還有一張臭臉。
“我們先把床鋪鋪好吧。”淩月銀看湯嫦最不好惹,就對其他人說道。
大家把自己帶來的床單拿出來,按照床位上寫的名字剛要鋪上,突然有人說:“楚婉,你的床單怎麼已經鋪好了?”
“應該是我媽媽提前過來給我鋪上的。”
門外的杜欣仿佛吃到大瓜。
楚婉的媽媽是宿管阿姨嗎?
……
開學已經兩天了,顧瑩和孩子們一起念叨著楚婉。
“怎麼嫂子還沒回來啊……”
“怎麼媽媽還沒回來啊……”
“好想嫂子快點回來陪我聊天啊。”
“好想媽媽快點回來陪我們玩呀。
齊遠航忍不住說道:“瑩瑩,你是不是忘了一個人?”
“誰?”
“你哥。”
兩個孩子還偶爾會提起顧驍呢,瑩瑩是真的絲毫沒想起他。
沒良心的妹妹!
現在的齊遠航,徹底體會到過去顧驍的心情。
那會兒顧驍和安年、歲歲還有顧瑩搶媳婦的時候有多煎熬,齊遠航現在就有多煎熬。
部隊有要忙的事情,組織到這會兒才給齊副營長放婚假。
難得得了兩天的假期,他美滋滋的,想要抱著媳婦熱炕頭。
“今天我們怎麼過呢?”齊遠航問。
他媳婦卻突然說:“正好你有空,在家帶孩子吧,我得去市裡裁縫鋪把上回做的衣服取回來。”
歲歲歪著腦袋:“齊叔叔,我們今天要去哪裡玩哇?”
“歲歲,要喊姑父!”安年糾正道。
齊遠航望天。
他是姑父,要擔起帶孩子的責任!
顧瑩去市裡的裁縫鋪取了做好的衣服,正好路過京大,想著去碰碰運氣,說不定嫂子沒課呢?
沒想到的是,她運氣還不錯,真碰上嫂子有時間。
楚婉就隻有兩個小時的空閒時間,回不了家,但可以和顧瑩在邊上逛一逛。
姑嫂一碰麵,話匣子都止不住,從安年和歲歲聊到楚婉的大學生活。
在校園裡,楚婉一切都好,就是有些記掛安年和歲歲,還有些想念顧驍。
不知道他在淩城過得怎麼樣。
“原來大學這麼有趣。”顧瑩的雙眸亮晶晶的,“我也想考一個。”
顧瑩是散漫的性子,並不愛學習,但喜歡嘗試一切沒嘗試過的。
“我也想考京大,這樣就不會跟齊遠航分隔兩地了。”她又說。
楚婉笑著。
大家都說顧瑩沒心沒肺,大大咧咧,認為她做什麼都三分鐘熱度,尤其是齊母,生怕她讓自己兒子吃虧。但其實,顧瑩認定了誰,就會對誰好,並不是真的這麼任性。
京大邊上的街區不少,什麼店都有。
姑嫂倆走走停停,直到站在一間國營理發店門口時,楚婉是拉都拉不動顧瑩。
“嫂子,你看理發店門口擺著燙發的牌子呢。”
如今是七八年了,女同誌們的穿著越來越時髦,發型的變化也開始多種多樣。
隻是燙發的人還不多。
“我那天和齊遠航去看電影,電影院門口的畫報上,女演員燙了個頭發,太好看了。”顧瑩躍躍欲試道,“嫂子,我們一起進去燙一個吧。”
顧瑩想一出是一出,誰都攔不住,愣是將嫂子拉進國營理發店。
隻是問過之後,楚婉說道:“瑩瑩,你自己燙吧,我一會兒還有課,來不及了。”
“行吧,下回再陪你來燙。”顧瑩指著自己的腦袋,“同誌,給我燙一個最時髦的!”
……
一開始,齊遠航想到帶孩子,有些頭痛。
但當聽見隔壁祁俊偉家傳來小嬰兒洪亮的哭聲時,他的頭又不痛了。安年和歲歲不哭不鬨,還是很好帶的。
作為姑丈,起初是他陪著安年和歲歲玩,之後,變成兩個小家夥陪他玩。
因為安年最近在學校學到一個新玩法,打紙板兒。
紙板兒被擺在地上,齊遠航力氣大,一掌過去就能把兩個孩子的紙板兒掀翻,逐漸玩出樂趣。
“沒意思哇。”
“不好玩,總是輸。”
齊遠航忙說道:“再來一次!”
“不行,姑父,我們要去上學了!”安年說。
齊遠航:……
他都忘了,今天他倆要去上學的。
怎麼早不說?
九點不到,齊遠航將兩個孩子送到托兒所和軍區小學,之後便在家裡等著媳婦回來。
等到下午,還不見媳婦的人影。
不是說去裁縫鋪取衣服嗎?怎麼還不回來?
他媳婦肯定是悄悄跑去玩了。
居然不帶他!
下午,放學後的安年和省事兒結伴回家。
齊遠航就隻需要去托兒班把歲歲接回來。
“現在可以一起玩拍紙板兒了。”齊遠航說。
三個人在自己小院裡玩,玩著玩著,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姑姑!”歲歲興奮道。
“不是姑姑。”安年說道,“你認錯人了。”
“是姑姑的花裙子呀!”歲歲一臉認真,拋下紙板兒就去找姑姑。
可是顧瑩步伐飛快,像風似的,埋著頭,往自家走,耳根子還通紅通紅的,還小聲丟下一句:“回屋再說!”
齊遠航抬起頭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瑩瑩腦袋上的小卷毛是怎麼回事?
顧瑩都快要哭了。
她讓國營理發店的師傅給自己燙一個最時髦的頭,可是好像燙壞了,腦袋上頂著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的小圈,可難看了。
對於愛美的女同誌來說,這簡直是一個天大的打擊。
顧瑩飛奔回家,動作又急又輕,鬼鬼祟祟,仿佛腦袋是剛偷來的。
她低著頭,不想讓任何人認出自己,經過齊遠航的身邊時,癟著嘴巴,實在是太委屈了。
齊遠航從震驚中回過神,但仍舊是滿頭問號。
這會兒,大院裡有嫂子問道:“那是瑩瑩嗎?”
齊遠航雖然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不想讓媳婦難過。
隻要大家夥兒認不出她,她就不會難過了吧?
齊遠航堅定地搖頭:“不是,那是瑩瑩她姑。”
已經躲進屋裡的顧瑩:???
“哇”一聲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