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會和教學樓之間的側廊連接著A班教室,回到樓下G班隻用從它邊上拐進樓梯。夏棠和李子沫課間回來的時候抄了這條近路,沒有和大多數人一起去紮堆等教學樓的電梯。
課間本該鬨哄哄的走廊卻氣氛異常,夏棠漫不經心,順著周圍人的視線朝前看,不由得怔了一下,心裡一頓。
走廊上人很多,陸霄站在那一側儘頭,仿佛回到了第一天在學校裡見到他時的場景,脊背挺拔輪廓鋒利,隔著人群也能叫人第一眼看見。
他的眉眼望過去漆黑又冷然,臉上缺乏表情,透著股比平時還要強的生人勿近的氣場,視線對上就像冬天突然被冰涼的手掌貼上臉頰,缺乏溫度。
目光相接時,仿佛微不可察壓低了眉眼。
夏棠沒有眨眼,隻是在衣袋裡攥住手指,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臉。直到李子沫拽了拽她的衣角才反應過來,和其他人一樣退到走廊邊上,儘量不擋他的路。
衛川生走在他身邊,穿著一件花裡胡哨的油漆彩噴圖樣外套,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嚼著口香糖,但完全緩和不了身邊這家夥帶來的氣氛。
他眼梢輕搭著沒精打采,自己本人也被身邊這台製冷機凍得不輕似的。
從她麵前走過時,衛川生才發現人堆裡的夏棠,像忽然打起了精神,揚起眉梢用力跟她使了個顏色。
目光裡明晃晃的譴責意味,和他發來的短信一樣,都是在問她究竟乾了什麼,又招惹到了這尊煞神。
夏棠規規矩矩地站在人群中,眨下眼睛,對他的責問當做沒有看見。
衛川生又隻好轉過視線,輕瞥身邊人的臉色,隻看見一張撲克牌似冷冰冰又倨傲的麵孔,目光毫無偏倚,徑直走進教室。
衛川生輕嘖聲,抬步跟上。
從身前經過時,仿佛能聞見他衣襟上微涼的氣味。
夏棠微微動了動腳尖。
等他們走進教室,走廊上窸窸窣窣的八卦聲才開始重新流淌。
陸霄回到了學校,但臉色很可怕。
可怕到都沒有人在校園論壇上討論這件事,好像生怕一不小心被人順著網線找到本人地址。
下午又是物理課,好像每次在學校裡碰見他之後都得上物理課。夏棠打開課本和試卷,勉勉強強跟上老師講課的節奏。
思緒偶爾有幾次不經意地滑開。
她想,其實也還好麼。
除了臉色冷了點,起碼那家夥還能正常來上課。
說不定用不了幾個月就能讓這件事翻篇,到畢業之前,他們或許還能相對正常地互相道彆。
就像之前許多次矛盾一樣,無論是咬了他一口,還是帶著他離家出走結果雙雙走丟,還是往他的咖啡裡加芥末。
到最後總能過去,關係永遠這樣好好壞壞的波浪狀起伏。
這種脆弱的幻想結束於下一周的某天,堅實程度還不及一根自動鉛筆的筆芯。
夏棠本來正在給練習冊上的幾何體畫輔助線,趙悅月緊張兮兮地湊過來,跟她們分享最新情報。
她說隔壁班有個男生下午沒來學校,起因是他在走廊上亂跑,結果一小心踩到了路過人的腳。
說到這裡,趙悅月環視了一眼大家還缺乏波動的表情,才接著補充:“被踩到鞋的那個人是陸霄。”
李子沫低低吸了口冷氣,上學期在食堂撞到他的場麵還曆曆在目,可能在人生前十大陰影中都能占據一個席位。
她小心翼翼問道:“結果怎麼了?”
“當然是那男生嚇得麵如土色,不停道歉,你猜陸霄怎麼回答?”趙悅月很有儀式感地再度環視一圈,“陸霄說不需要他的道歉,隻要讓他也把等價的事再做一遍就好,然後那男生就因為骨裂被送去了校醫院。”
幾乎都可以看到陸霄是怎麼輕慢又冷漠地、把腳踩在男生的鞋麵上,看著對麵人的臉扭曲變形,直到踩至骨頭斷裂。
雖然陸霄脾氣很壞這點算是全校的共識,但像這樣實打實的情形,的確已經有很久沒有出現。
久到再次發生時,叫人心裡又聳動地一凜。
李子沫白著臉吸氣,對那位素昧謀麵的男生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
輔助線被夏棠畫成了一團亂麻,她想起之前無數次用力踩陸霄鞋子的場麵,不由覺得腳掌一痛。
心同時像被鉛塊墜著往下沉去。
她捏著鉛筆心想,不妙。
那家夥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