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越處子(1 / 1)

“打探消息嗎……也行,不過我這模樣有點不太像江湖人士,嗯,帶上六郎和阿山一起。”

歐陽戎尋思嘀咕,點了點頭。

他又好奇問:

“不過師妹,越處子是何意思,是這雲夢劍澤的掌門人之類的職務嗎?”

“是也不是。”

謝令薑搖頭,輕吟:

“吳越之地,古語有雲,當世莫勝越女之劍,這是千年前,先秦練氣士給予第一代越處子的評價。

“初代越處子,姓甚名何,無人知道,隻知她是從古吳越的蠻夷之地走出來的無名女子,喜愛在窮山惡水間斬蛟。

“傳聞是她提一口劍,斬儘了古吳越之地的惡物,才使南方的吳越先民順利開荒了我們腳下這片肥沃土地,也留下了‘越女斬蛟’的傳說。

“古籍上又說,那時海外有仙山,某座仙山多妖龍,她便又應海外仙人之邀,提劍去往海外……

“不管這些是真是假,最後是初代越處子開辟了越女道脈,又在雲夢澤建立了越女劍派,也就是現在的雲夢劍澤,她又用特殊練氣術將神話靈性永遠留在了吳越之地。

“這點應該是確認無疑的,是世內世外練氣士公認的雲夢劍澤起源。

“後來越處子成為了雲夢劍澤的一種傳承,這應該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長生吧,每一代雲夢劍澤女修們,都會入世尋找繼承了初代越處子神話靈性的女孩,帶回雲夢澤。

“越處子確實是雲夢劍澤最重要的核心傳承,不過每一代越處子不一定就成為雲夢劍澤的女修之首,這裡麵的彎繞其實挺複雜的……”

謝令薑猶豫了下,這些都是練氣士長輩告訴她說的,練氣士其實是一類很小的群體。

有時候偌大一座師門,也就那麼兩三個人可以入品,入品後能走到哪一步,又要看命。

所以有些秘聞知識一般都很封閉,不會隨便亂傳的。

但是見師兄啃蘋果聽得津津有味,她還是說了一點:

“雲夢劍澤有一座女君殿,就是類似祖師堂,是門派的最高決策之地,能進入女君殿的越女,皆稱為雲夢女君,數目寥寥,且論資排輩。

“首座女君,便是雲夢劍澤之主,也被稱為‘元君’,是九百裡雲夢大澤的萬千島嶼湖泊共主。

“每一代越處子必入女君殿,雖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但不一定能成為元君……

“聽聞這一屆的女君殿,那數位女君之間還未選出元君,好像是本代越處子趙清秀的年齡還太小,暫由師姐代領首座。”

歐陽戎挑眉,笑說:“所以這越處子稱號,就類似於魔教聖女啥的唄?”

謝令薑瞪了他一眼:

“什麼魔教聖女,是不是接下來就是和正道棄徒私奔,師兄演義看多了?

“越處子可不是開玩笑的,她是有劍真出,天生劍魁,琉璃赤子,容不得玷汙劍心半點,師兄在我麵前這麼說也就罷了,在趙清秀麵前敢口花花,她估計能一劍把你心刺個通透。”

見某人不正經的抓著蘋果‘舉手求饒’,她才鼻哼一聲,望向窗外,眼睛輕眯:

“而且聽說,趙清秀人如其名,性格清冷如冰,從不與除師姐外的任何男子說話,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至極。”

唔,一聽就是個高冷仙子的通用模板,這個已經退環境了。

哪有正經卻呆萌的小師妹闊愛。

某人一本正經點頭:“知道了知道了,萬一見到,我低頭做人繞著她走。”

謝令薑看了看師兄表情,忍俊不禁。

不知為何,可能是上次縣衙大堂配合唱戲的後遺症,每回師兄臉色一正經起來,給她的感覺,比不正經還不正經。

謝令薑失笑搖頭。

爾後。

歐陽戎收拾好食盒,離開前,謝令薑又叮囑了他一些注意事項。

其實就是手拿小師妹的信物,去之前她熟悉的一處信坊堂口取一份江湖小報,也不是太大難事。

歐陽戎讓燕六郎去代勞都行,不過既然是小師妹所托,他又正好要去彭郎渡檢查一批王操之他們運來的物料,便也順路親為。

離開小師妹的院子,歐陽戎吸取教訓,沒再走那條梅花林小路,改走正門。

一路上自然引起蘇府下人們的注意,很快,那位蘇伯父又匆匆趕來。

“賢侄怎麼來也不說一聲?”

歐陽戎咳嗽不語,總不可能說是走你閨女院子的後門進來的吧。

“伯父臉上……沒事吧?”

歐陽戎忍不住瞧了眼蘇閒右臉幾道紅痕,詢問。

“咳咳沒事,葡萄架葡萄架。”蘇閒大手瀟灑一揮,又真誠建議:“賢侄留在坐坐吧,我讓你韋伯母去做些糕點。”

歐陽戎看了看這位蘇家老爺的期待麵色。

似是要當麵證明一下,他在家中的地位。

但是歐陽戎覺得不用證明了。

這麼熱情好客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他這幾日送飯也算是整明白了,伱們蘇府這是一來客人就家宅和睦了對吧,可以讓那位韋伯母有礙麵子,在客人麵前克製禮貌,使蘇伯父獲得一些喘息壯氣的機會。

難怪這麼熱情好客,蘇伯父也蠻難的。

就在歐陽戎猶豫之際,長廊儘頭,又出現了蘇大郎的匆忙身影。

“良翰兄過來怎麼不早說!”黑眼圈青年嘴裡責備。

“大郎不是在上課嗎?”歐陽戎忍不住問。

“我請了個小假,良翰兄是阿父阿妹說的榜樣,為兄再忙也得過來招待。”匆匆趕來的黑眼圈青年抹了把汗,一臉堅定。

“……”歐陽戎和蘇閒。

這位更是重量級。

歐陽戎覺得他還不如嘗試去走小路返回梅鹿苑呢。

於是乎。

歐陽戎被這對奇葩各異的蘇家父子不由分說的架去待客大廳,喝了兩杯熱茶,聊了好會兒天,吃了好大一盤糕點,才找到喘息機會,起身堅決告辭。

“賢侄不再坐坐,順便吃個晚飯?”

蘇閒瞥了眼旁邊雍容端莊的婦人,不無遺憾的問。

“是啊,賢侄多坐一會兒,他們爺倆挺喜歡你在這兒的。”韋眉微笑道。

歐陽戎搖頭堅決告辭,隻道下午還有要事得忙。

蘇閒等人自然無法強留,不過乘著客人來訪逃課狂摸魚的蘇大郎明顯還沒休息好,他急中生智,朝蘇閒與韋眉道:

“阿父阿母,孩兒還有些功課上的難題,想請教請教良翰兄,能否讓孩兒去隔壁梅鹿苑拜訪一下?”

“……”

雖然是前幾屆進士及第的卷王,但歐陽戎哪裡有時間教他。

不過看見蘇大郎凝著些許淚光的熊貓眼,在蘇老爺與韋夫人的詢問下,歐陽戎還是有點不忍,沒有拒絕。

最後,蘇大郎終於請了半天的假,跟隨歐陽戎返回梅鹿苑。

梅鹿苑內的畫廊上。

蘇大郎就像劉姥姥剛進大觀園,東張西望的。

被一群號稱名師的老夫子包圍、久不出門的他,現在看蘇府外麵的任何東西,都很新奇。

就像夜裡剛翻出牆的寄宿生,落腳處是垃圾堆都得原地深呼吸兩口,是自由的清新味道。

蘇大郎感歎一聲:“良翰兄,今日之情,沒齒難忘。”

聽著耳邊傳來一道的清脆木魚聲,歐陽戎頭不回的道:

“不用沒齒了,你在書房好好坐著,書架上的書都可以翻,我還有事,要出趟門。”

蘇大郎一愣:“良翰兄這是要去哪?”

“去一趟渡口那邊,去辦點事,可能應該不回來吃晚飯了,蘇兄到了點,記得回蘇府,不要讓蘇伯父他們著急。”

歐陽戎板臉,提前絕了某人蹭飯的企圖,公事公辦道。

“欸,好吧。”蘇大郎在一張椅子上坐下,關心道:“良翰兄注意安全。”

歐陽戎示意薇睞去倒茶,他準備出門。

蘇大郎翻了本書,低頭又習慣性的碎碎念:

“可惜了出門前抓來的那把銀豆子,本來準備請客的,看來隻能下次了……

“咦,良翰兄這是乾嘛?”他碎碎念的嘴頓住。

蘇家大郎抬頭,麵色疑惑的看著身前擋住他看書光線的年輕縣令。

“還等什麼,趕緊走啊,就這次了。”後者點點頭。

“……”蘇大郎。

……

歐陽戎承認,他之前確實沒有好好逛過龍城縣。

彭郎渡旁邊這條鬨街上,坐落這樣一座熱鬨酒樓,他都不知道。

歐陽戎之前隻對淵明樓頗熟,不過後者的定位是龍城最豪華的高雅場所,官商士人去的比較多……這麼一看,當官當久了有點腐朽啊,不夠貼近地氣。

眼下,歐陽戎帶著蘇大郎、燕六郎還有柳阿山來到的這座酒樓。

門上匾名“雲水閣”。

歐陽戎往裡瞧了瞧,除了飲茶吃飯住宿外,業務瞧著好像挺廣泛的。

聽小師妹說,這雲水閣的老板也有江湖背景,不過不是龍城人氏,雲水閣在江南道不少繁華州縣都有分店,龍城自然也少不了。

雲水閣內來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客人挺多,十分熱鬨,是個收集消息的好地方。

歐陽戎一身雪白常服打扮,帶著蘇大郎等人邁步進樓,見一樓人滿且吵鬨,他們徑直上了視野更好的二樓,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

他招來侍女,隨手點了一壺上好龍井與特色辣菜,反正有人請,白嫖吃喝。

待侍女微笑禮貌的退下去。

“良翰兄,你不是說辦事嗎,咱們來這裡乾嘛?”

蘇大郎凝眉四望,回過頭,一臉嚴肅的問:“奇怪,這兒的姑娘為何衣不蔽體?”

“……”歐陽戎和燕六郎等人。

“蘇兄小聲點。”

歐陽戎無語,不就是腿和胳膊小露了一點嗎,有必要大驚小怪?

他左右瞧了瞧,或許是二樓消費高檔一些,而他們一行人看起來又似乎比較有錢,過來服務的侍女確實對比樓下的有點區彆,稍微‘慷慨’了點。

不過還沒有小師妹二分之一富有。

歐陽戎眼皮都沒抬一下,不過仔細想想後,他也微微點頭。

確實,彆說是以蘇大郎的保守家教來看了,對比歐陽戎去過的淵明樓,這雲水間的接客侍女們的穿著打扮是有一點不對勁。

莫非……是有靈活就業?

這雲水閣格局打開了啊。

歐陽戎感慨間,暫時離開了位置,讓燕六郎他們看護好奇寶寶似東張西望的蘇大郎,他下樓去往櫃台。

過來蹭蘇大郎的下午茶隻是順帶的,主要是幫小師妹取份江湖小報。

而並不是傻傻的跑去樓下大廳豎起耳朵打聽,效率太低了,這間格局頗大的雲水閣,自然會有售賣江湖消息的業務。

歐陽戎在櫃台取出信物,又對了個奇怪的行語口號,歐陽戎被一個小掌櫃帶到了三樓。

然後被請進一間雅屋坐了會兒,從一個柔媚婦人手裡接過一隻小竹筒,順手搖了搖,裡麵似有紙卷。

沒去多看,收起這枚小竹筒,婉拒了其它服務,歐陽戎推門下樓,可就在他行走樓梯之際,餘光瞥到一抹青色的纖瘦身影,消失在下方樓梯拐角。

這是……

她怎麼會在這裡?

歐陽戎一愣,這是第一反應。

他立馬追了下去。

可樓梯上人多,麵對匆忙擠下來的歐陽戎,自然是叫罵,歐陽戎嘴裡說著道歉,擠下去的速度可是一點都不含糊,一路追到一樓,堪堪捕捉到那道青色身影消失在一樓的後廚方向。

等他走到後廚,放眼望去,發現廚房內隻有酒樓的廚師與端菜小二,並沒有那道青衣身影。

在他們疑惑目光中,歐陽戎在廚房轉了兩圈,還是沒有找到人。

“抱歉抱歉……”

歐陽戎臉色歉意,準備轉身回返。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

畢竟那位斷指啞女按道理現在不是應該在悲田濟養院嗎?還有那個毒瘡老道也是。前者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

額,是不是他太想回家了,連帶著對於第一次在淨土地宮見到的人也念念不忘……

準備離開後廚的年輕縣令,忽然轉身,再一次穿過後廚,推開後廚最裡麵的一扇門。

他朝外望去,是一條空蕩蕩的巷子,隻有倒放的垃圾箱與幾個蓬頭垢麵的乞丐,其中還有個袖管空蕩蕩的可憐乞丐……但並沒有啞女的影子。

歐陽戎吐出口氣,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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