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一百七十九、始信此為傾國色“不能再去大郎喝酒了。”
這日傍晚,縣衙門口,歐陽戎朝身後興致衝衝追上來的燕六郎道。
後者一愣,“明府要戒酒?”
歐陽戎搖搖頭,一本正經道:
“不是,六郎,你想想,天天跑人家府上去吃喝,成何體統,官民魚水情,也不是這麼雨水的。”
燕六郎摸摸下巴:
“可是明府,這是咱們與大郎的私交,要什麼緊?大郎義氣,咱們也不能小家子氣不是,不去就是不給麵子啊,大郎肯定也不開心。”
歐陽戎嘴角抽搐了下,當即朝比他還不要臉愛白嫖的燕六郎,義正言辭道:
“那也沒有天天過去的道理,過於頻繁,讓外人看見了,影響不好。”
燕六郎還是心疼飯票酒票,臉色掙紮道:“明府所言,是有道理,但是蘇伯父他們也沒求咱們辦事吧,私交而已,公私分明,咱們問心無愧啊。”
“你問心無愧,但本官良心會疼。”
歐陽戎揮揮手趕人,他轉身就走,丟下一句:
“好了,回去吧,今日的邀請我已推拒,最近咱們就彆去了。欸,也不知大郎府上怎麼這麼多宴會,還不帶重樣,每天換著花樣開……
“真是鋪張浪費,話說大郎家的銀子到底哪裡來的,也沒見這蘇伯父做什麼營生,難道坐吃祖產?那倒沒話說,不過萬一……回頭得查查。”
燕六郎怔怔看著某年輕縣令正氣側漏的離去背影,隱隱傳來的正氣凜然的呢喃聲,讓他眼角不禁抽了抽。
歐陽戎回到了梅鹿苑。
其實蘇閒蘇扶父子過於熱情頻繁的邀請,讓他不好意思之餘,確實也生出些疑竇。
回到梅林小院。
推開院門,歐陽戎餘光瞥見,葡萄架下,有一道銀發及腰的身影手持樹枝,舞來舞去,左戳右刺。
“薇睞?你在乾嘛?”
歐陽戎好奇道。
葉薇睞手中小樹枝迅速丟到一邊地上,兩手背在身後,站得筆直,點頭老實道:
“主銀,奴兒在練習武功絕學,以後保護伱。”
她一臉認真。
歐陽戎輕笑,瞧了眼地上光禿細長的小樹枝,他點點頭,給出一個肯定與鼓勵的表情:
“好好練,以後主人就靠你了。”
說到這,歐陽戎又笑了一下,走去,給了一記摸頭殺。
“唔,好!”葉薇睞用力點腦袋,又左右瞧了瞧,“主人處理一天公務累了吧,先擦擦臉,休息下,奴兒去後廚催催繡娘,晚飯快些送來。”
白毛丫鬟頂著被某人揉的頗為雜亂的雙丫鬢,積極小跑進屋子,兩手捧著一條剛出盆的熱毛巾,遞給歐陽戎,轉臉朝院外走去。
歐陽戎看著葉薇睞出門的背影,失笑搖頭。
他蹲下身,撿起地上那根長樹枝,放在了旁邊秋千上。
說起來,薇睞確實年齡不大,這個年齡的少女本就是該撒歡玩耍的花季,不過在這個時代,卻要作為丫鬟伺候人。
隻不過最近這小丫頭怎麼與男孩子一樣,喜歡玩耍棍子?
歐陽戎倒也沒太在意。
就在這時,有一陣琴音從後方悠悠傳來。
站在院中的歐陽戎,與走出院門沒幾步的葉薇睞都是一愣,回頭看去。
“主人,這是?”
琴聲似是來自院子後方,臨近的那一片梅林深處。
好像距離並不太遠。
“那裡怎麼有人彈琴,誰會跑那裡去?”
葉薇睞停步,小臉神色略微迷惑。
這片梅林位於院子後麵,梅鹿苑的丫鬟下人,除非是經過這處院子,否則怎麼進入這片梅林。
難道說,這琴聲是從後方毗鄰的蘇府傳來的……
葉薇睞皺眉,欲回返,歐陽戎轉頭道:“你去後廚備飯。”
葉薇睞看了看自家主人低頭默默擦臉的平靜模樣,隻好點點頭,轉身離開。
白毛丫鬟走後,歐陽戎把熱毛巾掛在架子上,轉身,朝院子後方的梅林方向走去。
他來到一扇許久未開的後門前,打開鎖,推開木門,進入這片梅林。
自從上回小師妹病好後,他已經很久沒走這條梅林小路,去蘇府了。
主要是這條梅林小路走到儘頭,要經過那位蘇小妹的閨院。
記得好像是已經被人鎖住了,似是不許外人通行。
可眼下這一陣熟悉的琴聲……
梅林間的小路,若有所思的歐陽戎剛走到一半,緩緩停步,站在原地。
隻見,前方路邊那座原本廢棄許久的雅亭內,正有一張石雕影壁,琴聲正來自影壁後方,似有人在撫琴彈奏。
影壁將彈琴之人身影遮擋,不過卻有一位丫鬟侍立一旁,能夠瞧見身影。
此丫鬟懷中似是抱傘,隱隱穿著歐陽戎所熟悉的蘇府丫鬟服飾。
歐陽戎默默瞧了眼大概。
沒有立馬走上前。
這琴聲,他幾天前耳聞過一次。
最後還令其留下了一個“六”字。
歐陽戎轉頭看了眼他來時的路,似是猶豫。
可他剛回過頭,便瞧見,亭內走出一位包子臉小丫鬟,似是發現了歐陽戎的身影,這回徑直他走來。
包子臉小丫鬟瞧著頗為靈氣可愛,懷中抱著一把紅色油紙傘,來到歐陽戎身前。
“郎君這廂有禮了。”她施施然行禮。
歐陽戎似是想起了什麼,打量了下這丫鬟臉上頗為眼熟的嬰兒肥。
他點點頭,“打擾了。”
欲走。
“欸!”
彩綬上前一步,喊住歐陽戎,她微微紅臉,脆聲道:“郎君可還記得這把油紙傘?”
歐陽戎微訝,瞧了一眼她遞來的傘,接過摸了下,始有憶起。
“是前月在大孤山東林寺嗎,好像有些印象。”
彩綬聞言,笑露酒窩,可卻又微微撅嘴:“郎君真是貴人多忘事,可我家小姐卻是記憶猶新,念念不忘……”
彩綬說到這裡,身後亭中一直傳來的高山流水琴聲突然斷了一下,旋即又續上,隻是琴音卻有些偏差,似是撥動琴弦的手指有些不穩。
歐陽戎一愣望去。
彩綬悄悄吐了吐舌尖,不再瞎嘮叨,徑直道明來意:
“今日偶遇公子,小姐令奴婢還傘,多謝小郎君那日贈傘之恩。”
歐陽戎搖搖頭:“舉手之勞,無需多禮。”
彩綬又道:
“那郎君可否也彆客氣,我家小姐有請,公子入亭一敘,這黃昏時分,梅林賞琴,也不失為一樁雅事。
“我家小姐是閒雲野鶴一般的淡雅小娘,郎君您也是出身書院的文雅儒士,今日梅林偶遇,琴聲引客,倒是緣分。
“所以也無需多禮,不必在乎太多繁文縟節,郎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