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巫燭?

怎麼會?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那張熟悉的臉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你這家夥……”踉蹌倒地的主播撐著地麵爬起身來,他捂著口鼻,顯然摔的很重,鮮血從指縫間溢出,滴答落下,眨眼間就被地毯吸收殆儘,一張勉強算得上英俊的臉孔此刻扭曲著,看起來十分可怕,“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溫簡言的視線瞥見他的腳下,心跳頓時快了一拍。

地麵上,在無人能看到的角落,恐怖的陰影猙獰遊走,猶如捕食的蛇口,眼看下一秒就要咬住他的喉嚨!

“……!”

行動比思考更快。

隻見青年忽然抬手,從身邊侍者的臂彎中抽出銀質托盤,勁風呼嘯,下一秒,托盤被毫不留情地狠狠掄了過去,重重摜在了對方的腦袋上!

動作狠辣,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唔噗——!?”對方沒想到溫簡言會突然作此行動,在那驟然襲來的力道下歪斜了身子,跌跌撞撞向後倒去。

地麵上,蛇口狀的陰影咬了個空。

施暴者輕描淡寫地鬆開手,形狀已經扭曲的銀質托盤當啷落地。

“沒聽懂嗎?”

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對方,濕潤的雙眼眯著,但唇邊的笑意卻令人膽戰心驚:

“……要學會接受‘不’為回答。”

【誠信至上】直播間:

“我靠牛逼!”

“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期待的畫麵出現了!從剛剛就想看這家夥被暴打了嘻嘻嘻。”

“啊啊啊啊爽死了,主播好辣好辣!”

這邊的騷動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幾位身穿安保服飾的侍者開始走向這邊。

要知道,在幸運遊輪上,這種互毆是不允許的。

不被發現還好,一旦被發現,就要麵臨十分嚴厲的處罰。

“喂,喂,你們來的正好,”

主播捂著腫脹的臉孔爬起身,向著來人伸出手,鮮血橫流的臉上混雜著疼痛、惡意、和複仇的快感,“沒錯,就是他——”

但沒想到的是,保安並未在他的身邊停下,而是徑直越了過去,站在了溫簡言的麵前。

他微微鞠躬。

“尊貴的頭等艙客人,晚上好,非常抱歉讓這種事打擾了您的興致。”

“……”

主播的手僵在了半空,惡毒的表情掛在了他的臉上,看起來分外滑稽,他呆滯扭頭,見了鬼似的看向溫簡言,腫脹狼狽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驚慌和恐懼。

什,什麼?

頭等艙?

“請問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嗎?”保安彬彬有禮地詢問。

“不用。”

溫簡言揮揮手,輕飄飄說道。

他看向對方,意有所指地

說道,“我想,他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不是嗎?”

呆呆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那位主播的臉上猶如打翻了調色盤,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接連出現——在遊輪上,船票等級每升高一檔,需要花費的積分就要翻百倍不止。

隻要上了船,船票的等級就代表著一切。

和現實世界不同,這裡並不存在所謂“法律”和“道德”。

也就是說,隻要在規則允許範圍內,遊輪上的工作人員會無條件、無底線偏向船票等級更高的客人。

不,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正因頭等艙船票的價格高昂至極,所以,能買得起頭等艙船票的客人並不多見。

而有這樣手筆的主播…至少也是高級、甚至是頂級!

是他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存在。

“……是,是,是我錯了。”

主播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求您大人有大量,請原諒我吧。”

溫簡言再次看向保安,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

“瞧。”

“好了,去帶他治療吧,”他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揮揮手,“用的積分記在我的賬上。”

“是。”保安再次深深鞠躬。

他俯下身,將地上的主播扶起,對方也似乎失去了銳氣,在保安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轉身離去。

“……”長發高束、金色眼珠的侍者站在一旁,全程都沒說一句話,他注視著那位主播遠去的背影,臉上掠過一絲遺憾的神情。

可惜了。

見到那人離開自己的視線,溫簡言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差一點。

就差一點,那家夥就要被殺了。

他確實討厭這種人,但無論如何,對方的行徑罪不至死——雖然自己這次下手確實重了,但至少那家夥的一條命算是保住了。

一件事解決。

還剩一件。

“喂,我醉了,”溫簡言深吸一口氣,他掀起薄薄的眼皮,臉色酡紅,眼底波光渙散,看向自己身邊的“侍者”。

對方扭頭看了過來。

“你,對,就是你。”

溫簡言語氣輕慢陌生,但捉著對方手臂的力氣卻很大,指尖都深掐在了衣服裡。

他深吸一口氣,微笑著,咬牙切齒地命令道:

“你送我去休息。”

黑發金眼的侍者微微笑了起來,學著剛剛那位保安的腔調,微微俯身,伸手托住了身邊客人的腰:

“是,尊貴的客人。”

*

賭場裡常設私人休息室,隻對頭等艙客人開放。

一進房間,溫簡言就立刻關閉了直播。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一片哀嚎遍野:

“欸——怎麼就關了?”

“啊啊啊,我還完全沒有看夠!好不容易讓主播喝了勁頭最大的幾種酒之一,結果醉酒的樣子

還不讓我們看到,也太不公平了吧?()”

“啊啊啊啊,快點開播,沒有真人秀看我要死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說起來,你們有沒有發現,剛剛扶主播進房間的那個侍者小哥還蠻帥的?”

“好像真的……”

“是我的錯覺嗎?他看主播的眼神好像有點不安分的。”

“確實確實,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發現呢!”

溫簡言扶著門,剛剛臉上的迷蒙熏然已經徹底消失,他側耳貼在門上,審慎地傾聽著門外的動靜,在確認並無其他人追來之後,才緩緩地長出一口氣,放鬆下來。

他轉過身,向著房間內看去。

身形高大的侍者站在房間正中央,饒有興致地歪頭打量著牆上的掛畫。長長的黑發高束於腦後,侍者製服整潔筆挺,完美襯托出他的肩膀和腰身。

“……巫、燭。”

溫簡言咬牙。

“嗯?”

對方扭頭看了過來,發出一個疑問的單音。

“你怎麼在這裡?”溫簡言疾步上前,抬手攥住對方的領子,強迫對方彎腰俯身,厲色道,“你是根本沒有聽到我昨晚的話嗎?!”

“聽到了。”

巫燭也任憑對方拽著自己的領子,甚至彎腰配合,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讓我愛乾什麼乾什麼。”

“……!”

溫簡言猛地收緊手指,對方的衣領在他的力道下變得皺皺巴巴的。

你他媽就隻聽到了這個?!

“——”

冷靜。冷靜。

溫簡言收深呼吸,閉上眼。

不生氣。不生氣。

人類的臉因情緒激動而變得通紅,酒香馥鬱的溫熱呼吸近在咫尺,眼睫劇烈顫抖,嘴唇緊緊抿直成一條線,像是在強忍怒意。

巫燭近距離注視著對方的臉,嗅著對方的氣息,剛剛還十分陰沉的心情一點點重新變得愉快起來。

“放心,”他哼笑一聲,開口說道,“隻要我在鏡頭下待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就沒人能意識到我的存在——無論是夢魘,還是鏡頭對麵的那些東西。”

“?”溫簡言睜開雙眼:“怎麼說?”

“意思是,他們雖然看得的到我的臉,”巫燭輕輕握住溫簡言攥著他衣領的手,溫簡言像是被對方的溫度燙了一下,猛地鬆開手。

巫燭雖然遺憾,但還是繼續說道,

“——但是,他們無法將我、和你曾經見到過的我聯係在一起。”

某種意義上……他模糊了自己的存在。

“當然了,這麼做確實有點冒險。”

最近夢魘對他的追蹤和捕殺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在鏡頭之下,強製乾擾夢魘和觀眾的意識十分鐘,這個數字對巫燭來說已經是極限了。

巫燭整整被捉皺的衣領,慢條斯理地說:

“但我也確實有事要做。”

溫簡言一怔,“什

() 麼?”

“下麵有東西。”

巫燭垂下眼,指了指地麵。

下麵?

溫簡言愣了一下,幾乎是立刻意識到了巫燭話語中的含義。

遊輪的地下層。

“等等,你的意思是,遊輪的地下層裡有你想要的東西?”溫簡言眯起雙眼,酒精並未降低他的敏銳,“是你的碎片?”

出乎意料的是,巫燭搖搖頭:“不。”

“那是什麼?”溫簡言露出驚訝的神情。

“我也不確定,”巫燭垂下眼,注視著腳下的地板,“距離太遠了,具體是什麼還不清楚。”

聽了巫燭的回答,溫簡言陷入沉思。

這個遊輪的地下層十分特彆,它顯然從一開始就存在,但卻隻有符合條件的人才能感知到它——某種意義上,這和巫燭這次的行動原理有些相似,都是從概念層麵模糊掉自己的存在,好不被其他人發現——雖然溫簡言曾上過船,但他身上沒有邀請函,所以在他身上留下印記的巫燭也並未發覺地下有些什麼。

而這次,也是因為自己符合了進入地下層的條件,所以對方才會有所感知吧。

“我明白了,”溫簡言將自己丟到休息室的皮沙發上,長長吐出一口氣,“我會儘快再下去一次的。”

他捏捏眉心,抬眼再次看向巫燭,忍不住開口:

“不過,你就不能像之前一樣待在後方嗎?非得自己也跟過來?”

“……”

巫燭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溫簡言。

的確,他可以像以前一樣,將“自己有東西想要”這件事告知對方,然後看對方東奔西跑——之前他就是這麼做的,這次也沒必要例外。

更何況,作為夢魘通力追捕的對象,他這次冒的險可不小。

為什麼呢?

異神俯下身,雙手撐在沙發的兩側,用自己的陰影將人類籠罩,金色的雙眼因背光而顯得十分明亮。

注視著因自己的接近而不自覺後退的溫簡言,忽而愉快地笑了一聲。

“這樣不是更有趣?”

不知道是為了回答對方的問題,還是解答自己的疑問,巫燭慢條斯理地說。

溫簡言:“…………”

什麼鬼理由?

巫燭低著頭,將人類囚禁在對方雙臂和沙發之間形成的狹小空隙裡,高束的長發順著他的動作落在肩膀上,一雙金色的雙眼背著光,因而顯得越發尖銳迫人。

“喂,讓開……”

不知道是不是隨著神經放鬆下來,酒勁重新生起的緣故,溫簡言感到皮膚逐漸變熱,喉嚨發緊,汗水也滲出額角。

他忍不住抬手按住額角,整個人坐立難安。

“你離的太近了。”

巫燭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不疾不徐地移動著,在溫簡言決定發怒之前,他才施施然退了開來:“喝了它。”

他將溫熱的杯子塞到溫簡言手裡。

溫簡言一怔,低頭看去。

那杯熱牛奶。

剛剛在從巫燭手裡搶托盤打人之前,他將這杯牛奶順手塞了回去,沒想到對方居然真就一直帶著進來了……?

溫簡言皺眉注視著那杯牛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巫燭:“怎麼?”

“……”

“難喝死了。”

溫簡言將空掉的杯子丟回桌上。

他垂下眼,聲音平直冷淡,“白瞎了我的小費。”

*

不知道是因為遠離了人多的緊張環境的緣故,還是那杯牛奶確實有用……剛剛那猛烈衝頭的酒勁確實緩了下來。

溫簡言坐直起身子,陷入沉思。

雖然喝了酒,但他不覺得自己剛剛的觀察是錯誤的。

賭場內的氛圍絕對不對勁。

太多人在贏錢了。

可是,賭場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一絲不祥的預感在心中發酵。

“怎麼?”巫燭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沒什麼,”溫簡言搖搖頭,從沙發上站起來,臉上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我有件事要驗證一下。”

他抬手按在門把手上,說道:

“我要開直播了,你最好也快點回到你的崗位上去。”

說完,溫簡言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走出房間,賭場內的喧囂聲浪就撲麵而來。

他打開了直播。

【誠信至上】直播間:

“啊啊啊!主播開播了!!”

“嗚嗚嗚嗚,雖然隻有幾分鐘不見,但我真的好想你!!”

“啊啊啊,氣死,果然主播已經緩過來了,最後還是沒有看到他醉酒的樣子啊,可惡!”

“唔,”溫簡言一邊向前走,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著直播間裡的問題,“我的酒量很好的——想要灌醉我還得更努力一點。”

“行啊,再玩一把。”

倒不是因為被直播間內的觀眾勸動了,主要是他有想法需要驗證。

“玩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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