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藍色的虛擬屏幕展開在麵前,隨著聊天記錄一行行下滑,瓦倫丁的表情逐漸凝固。
他伸手輕輕撫摸“野天鵝()”一詞,下一秒,瓦倫丁注意到自己賬號回複的消息。
“……?()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瓦倫丁伸出的手蜷了起來,握成拳,又幾秒,他兩眼發直,一手捂嘴,一手滑聊天記錄。
小一百頁的聊天記錄很快見底,瓦倫丁額頭冒出幾粒汗,頹廢的精神狀態肉眼可見好轉,黯淡的綠瞳中多了幾分光彩閃爍。那是自尊搖搖欲碎的晶光。
“……完美的求放生指南操作,沒有人比我更懂拉仇恨。”瓦倫丁心頭一哽,差點掉下兩滴眼淚祭奠已經死去的社會形象。“這一覺也太長了吧……”
在瓦倫丁·馮此時此刻的感官認知中,他隻是睡了一個不太舒服的長覺。
長覺的體感並不舒適,他時而沉睡得毫無所覺,時而可以感知外界發生的一些事情,時而又仿佛覺得,自己“醒”來過幾次。
瓦倫丁可以清楚回憶“清醒”時刻的所有感知,飲水時,清水與果汁滑過喉間,甘美濕潤;用餐時,牙齒一點點嚼碎美食點心的柔軟與香甜。
恍若半夢半醒的途中,瓦倫丁還在守護者的看護下,在西區內與星辰遨遊;他也記得小時候背聖典背的煩躁,煩躁如火烤灼他的小腿,令他坐立難忍,最後耍賴鑽進書桌下,逃避背書。
陪讀的貝林老師不會像彆的禮儀官立刻單膝下跪靠近桌底,貝林老師會讓他在桌底待一會兒,等他情緒平靜不鬨了,戈貝利爾老師才會放下茶杯,扶著桌子彎腰探頭小聲哄他出來。
貝林老師的銀發懸在桌側,像一麵絲絲縷縷的簾遮住午後的陽光,瓦倫丁·馮躲在書桌下,被溫柔的陰影籠罩著,昏昏欲睡。最後他的確在書桌底下睡著了。接著瓦倫丁·馮會又一次“醒來”,認知記憶在14歲,偶爾在12歲,偶爾又在17歲。
瓦倫丁·馮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隻要認真回憶,他能記起穿越後所有的記憶,10歲,12歲,17歲。瓦倫丁·馮沒有很嚴重的時間割裂感,夢中的年齡跳躍視角更像是一場清醒夢的後遺症。
直到,瓦倫丁·馮的清醒夢節點來到18歲的成年期前後。他在半夢半醒間發現,夢中開始出現自己人類記憶裡才會有的娛樂文化碎片。
瓦倫丁·馮那時有點高興又有點悲傷,時隔多年,他終於又夢到地球的記憶。
瓦倫丁·馮的穿越自0開始,從牙牙學語到跌跌撞撞學步,大量的異世界知識擠占了他的人類知識,15天就能養成一個新習慣,瓦倫丁·馮在貓眼過完十歲生日,同年,他想不起自己的人類名字叫什麼。再然後瓦倫丁·馮開始遺忘更多的人類記憶,自然而然忘掉了人類時期的社會關係。
瓦倫丁·馮很恐懼。
他誕生在這個世界的身體涉及一樁重案,他在這個世界沒有雙親,沒有兄弟,沒有家族,即使家族還有誰活著,也不會來找他。
瓦倫丁·馮在最需要親情哺
() 育的年齡裡,身邊隻有一群態度疏離,守禮守規的大人陪伴。他在這個世界沒有連接,始終孤獨。
當瓦倫丁·馮開始淡忘喧鬨鮮活的人類記憶的時候,他不能接受這一點。
瓦倫丁·馮那時想,我要是有一個兄弟就好了。那日起,他開始做清醒夢。
忽然在成年期前後又夢到新的地球記憶,瓦倫丁·馮非常高興!
夢中的貝林老師還給出了他相當滿意的解釋:基因重組發育,卵期記憶反複是正常現象。
瓦倫丁·馮在夢中第一次有了迫切的念頭:再多夢到一點人類記憶!一旦度過成年期,卵期記憶紊亂的病理症狀就會消失,成年之後很難再找回遺忘的人類記憶,必須在成年期之前,再多想起來一些!
屬於瓦倫丁·馮的清醒夢自然就往尋找人類記憶的方向開展。
夢境展開的過程中,瓦倫丁·馮對夢中的其他角色記憶模糊,沒有什麼實感,他隻想要地球知識的相關記憶。
很快,瓦倫丁·馮在夢中“看到”越來越多的地球文化碎片,已經被他遺忘的地球記憶隨之複蘇。
他想起更多看過的電影,玩過的遊戲,網上衝浪的搞笑段子,讀過的書,走過的路,遇到的人,人類社會基礎的道德認知與常識……瓦倫丁·馮想起了自己過去的名字。
瓦倫丁·馮從漫長的清醒夢中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他有點疑惑,下意識回憶最近的記憶,一個強而有力的認知立刻衝進他的大腦:他其實從來沒有做過夢。
瓦倫丁·馮認為的“清醒夢”其實是他在異世界度過的真實生涯,是另一個學足了蟲族常識和知識,沒有地球記憶的自己。
所以,他才總是覺得自己半夢半醒,但隻要一回憶,所有經曆都能清楚想起來,又沒有太大的生活實感。
瓦倫丁·馮一直在另一個自己的意識中,年複一年做著舊夢,守著珍視的記憶不被異世界的常識融化。
……
瓦倫丁·馮搞明白這些年的前因後果,緩緩躺下,把被子拉過頭蓋住自己,麵無表情,內心一片淚雨:“穿越還分聯網和掉線版本的啊?啊?”
下一秒,瓦倫丁·馮又騰地一下坐起,用力拍打兩下臉頰,強迫自己清醒,抵禦情緒崩盤的困倦與恍神。
他不確定自己如果再睡一次,會不會又陷入長久的清醒夢,讓無地球記憶常識的“自己”繼續作死!
瓦倫丁·馮很自然地將自己的另一個思維意識稱為小瓦倫丁。
小瓦倫丁從誕生起就被貓眼禮儀官的教育環繞,禮儀官不會教小瓦倫丁看眼色,不會教小瓦倫丁適可而止讀氣氛,小瓦倫丁基因和階級地位超然,向來隻有彆人遷就他的份。成年之後,人生更順利,所有待遇又提升了一階。
但瓦倫丁·馮有完整的人類成年人記憶,稍作回憶,不說敏銳到瞬間覺察身邊所有不對勁,也多少明白,自己近期情況處境不僅不好,似乎還卷入了什麼陰謀。
智腦環平均一個月丟一次,在貓眼也才有一個能說點親密話的朋友格林,從小陪伴成長的守護者在成年月後被全部換新。常伴身邊的貝林老師重病臥床,他甚至不知道真正理由。
還有更糟的情況。他搞砸了貓眼和極東區好不容易才談妥的簽字合作協議。
“蓋爾·貝林?()”瓦倫丁·馮握著智腦環,心中默念這個名字。小瓦倫丁近乎盲目地信任貝林禮儀長,容易被貝林係蟲族影響屬實正常,瓦倫丁·馮並不覺得奇怪。
貝林禮儀長溫柔和善,教導瓦倫丁文化和常識,正事嚴格,小事偶爾嚴格。會縱容幼年瓦倫丁·馮的偷懶和惡作劇,替他處理掃尾,他鬨出什麼笑話,貝林禮儀長都能輕鬆解決。對失親的幼童而言,貝林禮儀長簡直渾身散發著家長光輝。
如果合作協議崩盤的源頭,不是因為蓋爾·貝林在小瓦倫丁耳邊多說了幾句擔憂,導致小瓦倫丁心緒紛亂,舉動過失釀成會議廳血案。現在的瓦倫丁·馮也不會懷疑貝林蟲族。
蓋爾·貝林是故意在會議當頭說那種話影響小瓦倫丁嗎?瓦倫丁·馮不確定。
蓋爾·貝林的言辭沒有問題。作為貓眼侍者,心係閣下(不論是哪一位閣下),為不明局勢的A級閣下快速講解局勢暗流,讓A級閣下明白大會之下,每一個暗流湧動的較量,開拓A級閣下的眼界和嗅覺。
但說的時機不對。
瓦倫丁·馮穿越前不是學霸,沒有生著一顆蜂窩心,但他能模糊感覺,蓋爾·貝林說出擔憂的時機太早了。蓋爾·貝林隨行一路,還是被貝林禮儀長放過來的新助手,他會不知道小瓦倫丁的性格?
蓋爾·貝林了解小瓦倫丁,掐了個不合適的時間提建議,直接為貓眼和極東的合作增加不確定性。
蓋爾·貝林的行動,背後是否有貝林禮儀長的授意?貝林禮儀長對貓眼上報,德斯蒂尼疑似他的親卵,那麼為什麼蓋爾·貝林會有那麼不恰當的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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