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今日過節,阿笙不想同爹爹起爭執。
阿笙拎了拎手裡頭的兩個袋子,比劃著,“爹爹,這是孫伯伯給我們的熏鴨還有鴨片,我先拿去廚房。”
“不急,熏鴨同鴨片都是熟食,放個一時半會兒的,又不會壞。”
方慶遙拉著兒子的手進屋,“阿笙,那你見了那位鄭小姐,你們兩個可有說什麼話?還是隻是打了個照麵,人家就躲開了?”
阿笙一聽,爹爹大有要追著問的架勢,將手中的兩個紙袋交給爹爹,忙比劃道:“爹爹,我,我想上茅房……”
方慶遙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孩子……”
他問人家女孩子的情況,結果跟他說要上茅房!
虧得他這個當爹爹的對相親這事足夠上心,要不然指望阿笙自個兒,他怕半截身子入了土,都未必能抱上孫子!
方慶遙嫌棄地擺擺手,“去吧,去吧。”
…
方慶遙在廳子裡,等著兒子回來,茶都喝了半壺,他自己都想上茅房了,都沒等到阿笙回來。
聽見廚房裡有動靜,尋著聲,瞧見廚房灶台的柴火在燒著,阿笙背對著廚房門,站在灶台前,在洗豬蹄,洗儘了豬蹄,冷水下鍋,加入生薑將其焯水……
因著年輕時常年在廚房工作,站著顛勺,一站很有可能就是大半天。上了年紀之後,方慶遙的腰便不大好。
府城有補豬湯可補腎強腰的說法,今日過節,阿笙便打算燉一鍋豬蹄湯,給爹爹補補。
這豬蹄湯,阿笙還是跟爹爹學的,是爹爹的拿手好菜。喬伯伯也會做,不過喬伯伯熬豬蹄湯,喜歡加料酒,他的口味隨了爹爹,喜歡做清湯。
將焯水過後的豬蹄撈起,放入已經燒開的砂鍋裡,加上他早上出門前便給備好的淮山、枸杞、黨參、山藥……這些配料。
豬蹄湯要煮個兩三個小時才能出鍋,阿笙便將砂鍋的蓋子給蓋上。
回到灶台前,又是一通忙活。
方慶遙原先麵帶笑容,欣慰於兒子的長大,瞧著瞧著,眼圈漸漸地有些紅。
想起阿笙小時候,有一回他生病,實在下不來床。阿笙便一個人來到廚房,給他熬了粥,還炒了幾樣小菜,端到他房裡來。
那個時候,阿笙那個薄情的娘親早就已經拋下他們爺倆走了。可憐阿笙那個時候,都沒有灶台高,還是站在的凳子上,給他生火熬粥。
一晃眼的功夫,阿笙都是個大小夥了。
早上買的黃魚,養在水桶裡,活蹦亂跳的,阿笙走到水桶邊,打算將魚給撈起,做清蒸黃花魚。
阿笙隻是看著師父做過,自己還沒完全上手做過。
阿笙一開始單手撈魚,沒成功,後麵試著紮著馬步,穩住身形,兩隻手去抓黃魚,還是被魚從手心裡溜走了。
阿笙納悶,平日裡瞧阿泰他們從水桶裡頭撈魚給喬伯伯,明明都是一抓一個準的,怎的到了他這
裡不行?
當爹的瞧不下去了,走了進來:“這樣可不行,這摸魚也有摸魚的技巧。眼睛要先看準,速度一定要快——()”
方慶遙說著,一隻手將魚伸進水桶裡。
沾水的手從水桶裡出來時,手裡頭多了一條活蹦亂跳的新鮮黃魚。
阿笙當即豎起大拇指,“爹爹厲害。?[()]?『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方慶遙走過去,將魚放在砧板上,把頭一點,睨了兒子一眼,“行了,先處理魚吧。”
走到一旁,用布將手擦乾,舀水洗手時,神情止不住地得意。
平日裡阿笙在廚房忙,方慶遙則都在大堂忙著招呼客人,或是在櫃台前算賬,也沒什麼時間去廚房看看,這會兒瞧著阿笙熟練地將魚放血,去魚鱗。
心想,孩子到底是長大了。
等阿笙娶了老婆,以後夫妻兩人一起管店,他就徹底可以休息嘍。
想到這裡,方慶遙便是身子都輕快了許多。
洗淨了手,方慶遙對阿生道:“隻有我們兩個人,中午簡單地燒幾個菜就行,省得吃不完,浪費了。菜要是還有多,就先留著,明後日煮宵夜吃。”
既是出於節儉,也舍不得兒子太過辛苦。
燒菜的辛苦,半生都在灶台忙活的方慶遙自是再清楚不過。
…
阿笙最後端上五菜一湯。
鴨片是現成的,隻要擺盤便好,其他都是阿笙現做的。
對於他跟爹爹兩個人來說,已然算是豐盛的了。
兩個人過節,雖說沒有其他大家庭那樣熱鬨,倒也溫馨。
阿笙將筷子遞給爹爹,端著碗坐下後,便一臉期待地看著爹爹。
方慶遙一道道地嘗過去,一一點評,“嗯,這豬蹄燉得不錯,孫掌櫃的鴨片確實不錯,倒是你今天的這道涼拌雞絲好吃,味道正。就是這魚……腥味還得去一去。還有,得再燒得久一些,你看裡頭,還有一些沒熟。”
方慶遙夾開魚腹上的嫩肉,裡頭有一點點透明,說明沒有完全燒熟。
阿笙仔細一看,還真是。
原本聽爹爹誇他豬蹄同涼拌雞絲不錯,很是高興,一看見爹爹挑出沒有煮熟的魚肉部分,神情難免有些沮喪。
他每個步驟都是按照喬伯伯平時的步驟去燒的,就連火候也都注意了,竟還是沒能完全燒得像師父那樣美味。
阿笙將魚端起,跟爹爹比劃著,“我再去燒一下。”
方慶遙點了點頭,留意到兒子黯淡的神色,笑著對阿笙道:“沒燒熟,再去鍋裡過一下就好了。不是什麼大事。這做菜呐,跟其他的事情一樣的,每一次的失敗,都是一種經驗。
等往後呢,你累積失敗的經驗多了啊,自然失誤就少了。哪個廚子沒燒砸過鍋呐?”
阿笙聽了爹爹的話,用力地點了腦袋,“嗯,往後我一定更加用心學。”
“你已經很用心了。隻是有些失誤是難免的,就是需要用經驗去累積。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去
() 吧。你看,你這豬蹄,就燒得很好吃嘛,特彆入味。”
孩子是自個兒自小拉扯長大的,阿笙在廚藝上上不上心,方慶遙這個當爹的,自是比誰都清楚。
兒子已經夠努力了,方慶遙隻擔心阿笙會給自己太大壓力,反而過猶不及,在指出阿笙那碟黃花魚的不足之處之後,十分捧場地舀起碗裡的豬蹄湯,喝了一大碗。
這豬蹄湯,阿笙本來就是特意為爹爹做的,爹爹喜歡,阿笙自是比什麼都高興。
阿笙將黃花魚重新倒入鍋裡,過了一遍。端著菜回來,爹爹桌上開了一壇桂花酒,還有一瓶雄黃。
雄黃酒不宜多喝,阿笙瞧見,爹爹是將雄黃酒兌的桂花酒。
每回爹爹隻要喝醉了酒,便容易耍酒瘋,阿笙一瞧見爹爹喝酒,心裡頭便有些緊張。
忙將黃花魚給放回桌上,阿笙把手捂在酒杯上,朝爹爹搖頭,表情嚴肅地道:“爹爹,馬伯伯說了。您現在的身體,不宜多飲酒的。”
方慶遙有風濕病,不宜多飲酒。
“爹爹今兒心情好,放心,爹爹不會喝多。來,阿笙,你也陪爹爹喝個幾杯。”
阿笙才不信爹爹的這一句話。
方慶遙對於自己喝醉會罵早年離開自己的妻子,還會大罵阿笙這件事全然沒有任何印象。
每回都是酒醒後,便將醉酒時耍酒瘋的過程給忘個一乾二淨。
阿笙不放心爹爹,也便沒有陪著一起喝。
他要是醉了,誰照顧爹爹?
…
方慶遙果然喝起酒來,就沒有節製,半瓶桂花酒都見了底。
後頭還是阿笙趁著爹爹不注意,將雄黃還有桂花酒都給藏起來了,他爹爹才沒有鬨著要繼續喝。
好在,這一回方慶遙可能是心裡頭真的高興,喝醉後,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耍酒瘋。
阿笙見爹爹這回喝醉了,隻是趴在桌上說醉話,多少鬆了口氣。
“爹爹,我扶你回房……”
阿笙在爹爹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當爹的喝得太醉,眯著眼,看了眼兒子,反手在兒子肩上重重地拍了拍,“阿笙!好!!阿笙啊,等往後你娶了媳婦,再給爹爹生個大胖孫,接過爹爹身上的擔子,爹爹就可以……就可以徹底,享,享……福。”
阿笙:“……”
阿笙疑心,爹爹是掉“孫子”裡頭了。最近不是催著他成婚,便是憧憬著抱孫子。
也不是每個人都,都要娶妻生子的……
他聽說他那個失蹤的小叔,人家就是沒有娶親。好像後頭去部隊從軍去了。
那樣,也很灑脫啊,還可以為國為民。
他可能沒有小叔那樣的雄心壯誌,他的心願是要是能把長慶樓長久地經營下去,開到省城去,讓長慶樓在他手裡發揚光大,爹爹日後當真可以享清福,他便心滿意足了。
方慶遙說了會兒醉話,便趴在桌上,徹底不省人事了過去。
阿笙隻
好扶著爹爹,步伐踉蹌地扶爹爹回了房間。
給爹爹蓋了被子,聽見爹爹的呼嚕聲打起來,阿笙這才輕聲地走出房間。
…
離開房間前,阿笙確認爹爹睡得很香,這才關上房間的門。
阿笙去了廚房。
他將剩下的半鍋豬蹄給盛在大碗裡,又用另外一個碗給扣上,拿來食盒,將這半鍋的豬蹄湯,裝食盒裡頭。
手裡頭拎著食盒,阿笙去了鳳棲街。
他既是拜了餘(虞)爺爺為老師,今日過節,總歸要去探望一下老師。
今日端午,阿笙以為會有許多商人或是權貴,前來春行館,給二爺送禮,問好。春行館外頭亦定會像昨日那樣,車水馬龍。
出乎他的意料,春行館大門緊閉。
阿笙眼露遲疑。
莫不是,二爺外出去了?
…
便是二爺外出,府內應當留了丫鬟或者小廝看家。
這阿笙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提著食盒,走上階梯,敲響門上的銅扣。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來了——”
隔著厚實的大門,阿笙聽見福旺揚高的聲音。
阿笙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福旺是二爺的貼身小廝,福旺在家,說明二爺多半也在家中。
“吱呀——”
朱紅色的大門打開,見是阿笙,福旺驚喜地瞪大了眸子,“阿笙,你今日怎麼來了?”
對阿笙直呼其名這件事,福旺總是很難改。
沒法子,他以前同阿笙太熟,叫習慣了。
見阿笙手中拎著食盒,福旺眼中的驚喜轉為錯愕,“二爺今日沒有點長慶樓的外送啊。”
又納悶地問道:“阿笙,你們長慶樓今日沒歇息麼?過節也不歇息?”
阿笙彎起唇,比劃著解釋道:“店裡今天是沒有開。這裡頭是半鍋紅燒豬蹄,是我自個兒做的,爹爹說味道不錯。
我想著,今日過節,就過來送一點給老師、二爺還有小石頭嘗一嘗。如果你跟福祿想吃,回頭我也給你們做。”
福旺將阿笙手中的食盒接過,領阿笙進屋。
&n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