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鬨的街頭,一個穿著灰藍色圓領團福絲綢錦衣的男人摟著個簪花戴勝的靚麗女子搖搖晃晃,大搖大擺的走著。
挑著兩擔白菜雜物的老人剛從前麵的街口走出來,這二人正好走到街口,儘管老人及時撇了下肩上的擔子,還是掃到了女子精致華麗的衣服。
女子哎了一聲,提著衣服上刮花的絲線皺眉看了看,漂亮的眉毛蹙在一起。
老人一看闖了這麼大的禍,把挑擔放在一邊就跪下來磕頭:“小老兒重裝了,還請爺和少夫人大人不記小人過。”
女子本來是有點厭煩的,聽見這鄉下老農稱呼她少夫人,用帕子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三爺,他叫我少夫人呀。”
老人見這句話取悅女子,就不斷地磕頭:“少夫人饒命,爺饒命。”
希望女人能幫他說兩句好話,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揭過去。
可惜錦衣男人根本不聽,一腳踹到老人腰眼,“撞到了我的人有這麼輕巧的事情嗎?”
女子哎呀了一聲,低聲道:“算了。”
“算了?小爺我就沒有吃了虧算了的。臟了小爺的眼,撞了小爺的人,老頭子,你說說怎麼賠吧?”
這種事在京城的街頭不說每天都有發生,但卻是不鮮見的,旁邊經過的人都加快腳步走開,擔心停下來看熱鬨會給自己也招來一腳。
老人沒時間在意腰間的疼痛,隻覺眼前一陣陣發暈,那麼好的衣服讓他賠,賠上他祖孫三代也賠不起啊。
正在為難之間,又一身穿錦衣的年輕公子走近,看了看兩邊的人,抬出腿,一腳踹在背對著那年輕公子正對著老頭的男人後腰上。
急匆匆走開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的群眾:???
老人也直接嚇傻眼,眼看因為被踹男人向前撲來,就地一滾滾到邊上,好像也受到了波及的樣子哎哎呦呦哼哼唧唧幾聲。
“誰,誰的狗腿敢踢你三爺?”男人滿臉通紅,叫著轉過身,看到胤祝,“臭小子,是不是你?”
胤祝點點頭,“是我啊。你有什麼問題嗎?”
他出門就是滿街找八旗紈絝的,當然也不是一定要找到,沒想還真有人這麼趕巧。不就是比比誰跟熊嗎?反正老頭連親戚臉麵都要顧,親戚都能隨意當紈絝子弟,他當個超雄紈絝隨便欺負紈絝親戚有什麼的。
聽到這個回答,育星驚呆了。
是我,你有什麼問題嗎?
竟然敢有人在踹了他之後對他說出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氣得麵紅耳赤,大聲叫囂:“你知道我舅舅是誰嗎?”
胤祝冷哼一聲,馬上接話:“你敢跟我這麼說話,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育星一愣。
為什麼是這麼個反應?就算對方穿的跟他一樣是華貴錦衣,但是他先動手打的人。甭管他是誰,也不能這麼囂張吧。
育星很快想明白了,這家夥就是故意找碴來的。
“我舅舅是鈕
祜祿氏,一等公---”
胤祝昂頭的樣子比他還欠扁:“我爹是覺羅氏,大宗。”
賣菜老人傻眼了,順勢又向邊上挪了挪。
神仙打架,惹不起惹不起。
胤祝轉身跟後麵的地痞們示意了一個眼神,“這家夥踩臟了我走的路,嚇到我了,打一打洗洗路。”
地痞們:鈕祜祿氏很厲害的,都大官啊。即使您是十五爺,打了他們家的親戚,也不好整啊。
更何況打人的理由還這麼敷衍。
胤祝挑眉:“怎麼,你們不敢動手?要不是動,下次我就找彆人了?”
地痞們一聽這話,揮舞著拳頭就上去了,摁住那人噗噗通通一頓亂揍。
亂揍聲裡傳出育星斷斷續續的聲音:“小爺-還是驍騎--營漢軍營驍騎---校尉,當街--毆打驍騎營---長官,你--等死吧。”
胤祝掏了掏耳朵,為什麼這些人都這麼囂張呢?為什麼不想一想自己敢和他動手,是否有什麼比他們更囂張的本錢呢?
淩樹都快抱不住鳥籠子了,小畫眉卻被外麵的聲音驚動,撲棱著翅膀伸著細而有力的小爪子抓在籠子的橫欄上,有神精亮的小眼神看著外麵,“啾啾啾”一陣叫喚。
小畫眉太可愛了吧。
胤祝昨天去選小鳥的時候就說要善鬥的,鷹房的人一下子給他弄了隻猛禽,那能要嗎?他就說要個表麵看起來沒有威脅力實際卻很能打的,然後那位鷹房總管劉得住就給他捧出來這麼一隻小家夥。
原話是:“十五爺,這小青條有時還啄人呢,您看它行不?”
行得不能再行了。
胤祝把小青條帶到自己屋子裡,昨晚上還喂它很多肉條。
看它一副向衝出來打架的樣子,胤祝不確定把它放出來會不會飛走。
“你就是欺負,小爺沒帶人。狗娘養的,你等著。”
胤祝聽見這個可不能忍了,放出小青條,揉揉它的小腦袋,“能不能去啄他那張臭嘴?”
淩樹還在為這場打鬥的不可收拾頭疼呢,他家爺把小畫眉放了出去,這一隻鳥而已,它怎麼可能會聽話去啄人?
飛跑了爺又該心疼了。
淩樹抱著鳥籠子去抓撲棱棱飛走的小畫眉,沒抓住,勸道:“爺,還是彆打了,這事兒,早晚得傳到萬歲爺耳朵裡。到時候,您---”
胤祝:“你沒聽見這人在罵我?我隻是讓人打他一頓而已,夠給鈕祜祿氏麵子了。”
覺得這小爺到底是給他解了圍的,因此想來勸一勸的賣白菜的老人家,剛靠近就聽見這麼句話,算了算了,他勸不起。
趁著那邊打得熱鬨,老人撿起自己被波及的擔子,再看那邊打得還熱鬨呢,又想把白菜撿起來,剛拿住一顆,麵前又伸出一隻五指如玉管似的手。
那隻手撿起來棵白菜。
老人愣愣抬頭。
隻見後出現的這小爺把白菜給他放到擔子裡,又解下荷包拿出來
一小塊碎銀子扔到擔子裡:“我那些手下沒注意,踩了你的白菜,賠你的。”
“不不不,”老人連忙擺手,“是小老兒衝撞了,不敢要您的賠禮。”
胤祝起身,“拿著吧。”
淩樹走過來讓那老人趕緊走,低聲勸道:“爺,打夠了吧這。”
剛才還能放狠話的人,現在已經沒有聲音了。
胤祝走過去,地痞們馬上停止揮舞的拳頭,他們雖然知道分寸,但打了這麼長時間也夠嗆,胤祝看了看這家夥鼻血齊飛的模樣,點頭道:“好了,彆打了。”
地痞們趕緊收手站到這位爺後麵去。
終於有了喘息之機的育星睜開不知被誰打腫的一隻眼睛,而他的兩邊嘴角都已經被小畫眉啄出小血點了,但他還在放狠話:“我舅舅是一等公內大臣,阿靈阿,你給我等著,我要讓你們一家都無法在京城立足。”
胤祝招招手,小畫眉竟然特彆懂事的飛回籠子裡去了,還真通人性啊。
再低頭看了趴在地上的狼狽家夥一眼,說道:“嗯等著呢,你找你舅舅告狀去吧。不過你小子也給我長個記性,京城不是你能囂張的地方,以後你再想欺壓彆人的時候,想想我,你欺壓彆人,我就欺壓你。記住了嗎?”
忍不住停下看的路人都開始被打成豬頭臉這人了,真可憐啊。
也不知道這小公子是什麼來路,對上一等公都不怕。
身為京城人的路人們,也像第一次來到京城的外地人似的,意識到京城處處都是權貴的真相。
幾名學子站在路對麵的店鋪屋簷下,一人搖頭:“京城這些世家子弟,真該管管了。”
終於跟熊孩子對熊了一把,而且完全占據上風的胤祝心情舒暢,看了看這邊的風景,跟後麵一群狗腿子道:“繼續逛逛。”
然後隻要是遇到仗著權勢隨便欺負人的八旗子弟,這個欺負人包括但不限於看不慣路邊的人罵人吐人口水的。
但凡讓胤祝看見,二話不說就抬手示意地痞們去揍人。
打著打著就習慣了的地痞們衝過去,噗噗通通一頓亂揍。
大家都是出來玩嘛,像胤祝這樣專門帶著打手的不多,頂多身後跟兩個看起來很壯實的家下人。
對上他這邊的七八個地痞,也是白給。
逛半下午,胤祝欺負了四五個子弟,感覺神清氣爽。
果然,走熊孩子的路讓熊孩子無路可走,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但是胤祝同時又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他隻是隨便逛逛就偶遇到這麼些個無法無天的子弟,可見京城裡不講武德紈絝有多少。
胤祝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去提督衙門上任了。
想到這兒,他轉頭對跟著他忙了半天的地痞們道:“你們很不錯,以後專門跟著我乾吧。”
乾什麼?
打紈絝嗎?
這些人雖然偷雞摸狗無所不乾,但是還真的不敢對上京城裡這些世家子弟,以前看見了誰還
不是繞著走的?
今天打了這麼多人,隻對著前麵兩個的時候還忐忑些,後麵都麻木了,此時聽見這位爺讓他們以後專門跟著他乾。
又後怕起來。
今天打的人太多了,還真有一些底子實在厚的,這要真都告狀去,他們說不定就要成為替罪羊了。
地痞中間的老大何二賴小心翼翼地表達了對他們兄弟生命的擔憂。
胤祝笑道:“你們以前欺負比你們弱小的人時不也挺囂張的嗎?今兒個才打了幾個人,就害怕了?”
何二賴笑笑:“那都是以前的老黃曆了,遇見了十五爺我們早就改好了。”
這些人的膽子真不大,隻是本性惡劣,屬於遇弱更強、遇強便弱的那種慫貨,要不是禦前侍衛也都是出身世家且和那些紈絝八成都熟人,而且他們畢竟是保衛皇帝安全的。
自己帶出來欺負人不好,胤祝還真不用這一幫人。
“改好了也分一時和長久的,你們要是真長長久久地改好了,無論什麼時候我都能護著你們的。”
然後還沒有過一刻鐘呢,剛說讓他們改好當個好人的十五爺,指了指前麵大街上正負手而立的一人道:“把他鼻血給我打出來。”
何二賴:您不是要當好人嗎?
那邊的人穿得挺富貴的,腰間的荷包香囊掛了一串,一看身份就不簡單。但也不知道彆人怎麼他了,幾個人正把一人擠到牆根打。
而這人就背手站在一邊笑看著,身旁還跟著一個孔武有力的護衛。
這配置比胤祝的都豪華。
何二賴等地痞走出去兩步,就又嚇得退縮了,回身討好道:“十五爺,這是不是皇家的人啊?你看那些護衛,都是練家子,我們恐怕近不了那位的身。”
胤祝:“什麼皇家的人,他嚇到了我了,打一頓去。怎麼,剛才不都說改好了?”
地痞們:他們似乎也不是那麼想改好。
但已經打過那麼人了,隻能抓緊十五爺的庇護了。
何二賴咬了咬牙:“上。”
幾人衝到跟前的時候,納爾素還真沒有反應過來,這一扭頭就挨了何二賴一拳頭。
何二賴沒想到自己的拳頭懟得這麼準,感覺打到人了趕緊把拳頭縮回來時,兩管殷紅已經從納爾素鼻孔裡流出來。
納爾素雙眼冰冷地看了何二賴一眼,身邊的護衛護主不力,馬上伸手去鎖喉拿人,何二賴一彎腰躲過去了,嚇得連忙賣了胤祝:“不是小人要打的,是那位爺。”
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納爾素眼中的冰冷之色轉為陰狠,一個剛回宮的皇子罷了,竟然囂張至此。
納爾素抬手擋住護衛,示意那邊要過來的人繼續打,從袖口掏出來一條素白的帕子捂著鼻子,走到胤祝麵前說話:“我當時是誰呢,原來是寶貝勒大駕。不知道我怎麼礙您的眼了,讓那麼個醃臢貨去打我。”
胤祝:認識我,還怎麼囂張。
胤祝不認識人家,自然要先問一問
:“你誰?”()
納爾素差點氣個倒仰,讓人去打他都不知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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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風光無兩的太子爺也不敢這麼對他。
淩樹瞧瞧提醒:“爺,納爾素,多羅平郡王。”
您的爵位低於他一級。
胤祝點點頭,原來這人身上的爵位是郡王,比我高。
但是吧,誰讓我爹他是皇帝呢。
胤祝裝作沒聽到淩樹的介紹,納爾素等了會兒不見這小子道歉,聲音冰冷的說道:“奴才,納爾素。”
胤祝點點頭:“原來是你,那天傍晚我回宮就看見你家的人鞭打朝廷官兵,今兒個你又在這裡打人。你家人是不是特彆喜歡打人?”
納爾素轉頭看了眼牆角已經沒有意識的燈籠商,說道:“您說那人?他的馬車差點撞到奴才,載了一車堅硬的竹竿,奴才擔心是什麼反賊混到了城裡,來不及送去衙門,就讓人在這裡嚴刑逼供。”
胤祝今天碰見的紈絝中,屬這家夥最囂張,皺眉道:“平郡王,雖然大清範圍內的確還存在一股反動勢力,但也不是什麼都能讓你拿反賊來應對的。我看他就是個老老實實的商人,怕不是得罪了你才遭到今日的一番毒打吧。”
納爾素皺眉:“寶貝勒是看本王不順眼?”
胤祝:“不是看你不順眼,你帶著你的狗腿子就這麼在城裡打人,嚇到我脆弱的小心臟了,我讓我的人去揍你一頓,天經地義吧。”
納爾素不知道為什麼一陣惡寒。
不過今天真倒黴,隻是讓手下教訓一個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