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李光地端著一杯茶坐在聚奎堂大堂內打盹兒,等麵前告狀的說完了,才“嗯”一聲緩緩回應:“說完了啊。調查表格,寶貝勒跟我說過了,我同意的,你們有什麼不滿的嗎?以前隻是沒有今日記錄得如此詳細而已,難不成你們還想搞什麼貓膩?”

“李相,您這。咱們都是清正廉潔之人,怎麼可能?”結伴而來的三四名官員都道,“但您不能撒手不管啊。”

“我等是擔心,叫寶貝勒這麼弄下去,恐怕會出什麼大簍子。”

李光地掀起眼皮:“你們怎知本官不管?管的更嚴了又能出什麼簍子?試題要本官出,朱卷還要本官批改,難道連貢院的秩序,都要本官去維持不成?”

說完這些,嚴肅的表情緩和下來,“本官知道,你們是不習慣今年的新規矩,但寶貝勒這麼做,對於杜絕上下其手的作弊來說是非常有用的。這也不是懷疑你們的意思,好了,都回去忙吧。”

被堵得無話可說的人正準備走的時候,門外探進來一個腦袋:“聽說,有人來組團告我狀?”

監臨提調官們臉色一僵。

這位爺難道有順風耳不成?

李光地走出來,臉上掛上了慈祥的笑容,說道:“沒有的事,十五爺,吃過飯了沒有?這忙了大半天了,要不要回去睡會兒?”

看到李相這個樣子,幾位找來的官員更無語了。

李相這次是主考,還是帶孩子的?

胤祝說道:“我不困,諸位大人要是困了,就好好睡一覺。要是不困,去外麵活動活動手腳也挺不錯的。”

幾人連忙答應:“貝勒爺說的是,我們正好想出去消消食兒呢。”

胤祝笑了笑,看著他們出去,自己也抬腳走,“李大人,你補覺吧,我都聽說了考試這九天無論考生還是考官都是不分晝夜的,您得保持精神充沛。外麵的事您放心,有我呢。”

李光地欣慰地笑著點頭:就是有你我才不放心啊。

光是上午考試鬥毆的一條,他都得被禦史彈劾。

皇上可真不厚道啊。

胤祝剛走過位於兩排號房中間的明遠樓,抬眼看到前麵走來的人時,驚喜:“誒,年大人,您也在啊。您是管什麼的?”

年羹堯跟身邊的同僚說了一聲,走過來見禮,笑道:“下官是十八房考官之一,多虧了李相的信任。”

胤祝沒想到這家夥還是四十八年會試的同考官,看來他的才學還是很讓李光地認可的。

不客氣地說同考官在一場考試中的擁有很大的決定權。

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這次考試有將近兩萬名考生,兩萬份朱卷,十個主考官連夜掃描也掃描不過來。

就這些同考官,他們一人還得配十人以上的秘書團幫著把卷子分個優劣等呢。

最後哪份卷子好哪份卷子不好送到主考副考的麵前時,往往在底下都已經篩選過一層了。而且現在的考試

基本上都是主觀題,一人若非有出眾的文采,真的很難在科舉考試中出頭。

胤祝和年羹堯寒暄了一會兒就走了,年羹堯被其他幾位同考官圍住。

“咱們在翰林院的時候也沒有經常見過十五爺,沒想到這脾氣是真好。()”

“瞍??顛??????????????????啟???葶?譳???()『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說點新鮮的,上午十五爺讓人主動交出夾帶便不當作弊論,因此還引起考生打架了呢,皇上知道了不知如何。”

年羹堯說道:“應該不至於申飭。”

胤祝剛在外麵的小抄桌子後坐下來,正在接受檢查的一人看著了胤祝,就高聲說道:“巡考大人,學生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人肯定沒彆好屁,胤祝直接笑道:“聽你這麼問是覺得不當講,既然覺得不當講,還是彆講了。”

蔣進:---

“學生想了想,還是要說的。”他說道。

胤祝點頭:“既然你一定要說,那就說吧。”

蔣進再次被噎住,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要說什麼:“大人,學生認為,鼓勵夾帶者主動上交不妥。他們費心夾帶,就是品性有瑕之人,大人此時給了他一個改正的機會,殊不知更會養大他們的膽子。”

胤祝挑挑眉:“人家隻是提前看看考試要點,你不要上升問題的嚴重性。本官已經提前說了多少遍了,若還冥頑不靈不交出考試要點,那才是品性有瑕疵。”

蔣進說道:“您這明明是多給了他們一次機會,排查如此之嚴,凡是有夾帶的都逃不過大人法眼,何必讓他們提前交出?”

這意思是不管他們主不主動交,胤祝能看出來誰藏夾帶就不必提前讓人交出,正好抓了那些人典型。

胤祝:“你難道聽不懂官話?我說了人家看的隻是考試重點。”

雖然帶小抄的不一定有多好,這家夥想讓更多的人因為小抄被帶下去,更不是什麼好貨。

“你還進不進了?”胤祝問道,低頭看他的保單。

這時一個人走上前來,嗬斥道:“蔣進,還不快收拾好你的東西進去?”

胤祝對這人笑道:“你是江浙考生的領隊啊?怎麼還沒進去呢?”

顧銘華:---不都說貴人多忘事嗎?

他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人不出來呢,當下雙腿發顫聲音發抖:“學生這就進。”

剛才其實他想趁這位不在進去呢,但這些兵卒看管他們就如同犯人,根本不讓插隊。

胤祝覺得清朝時江浙的考生真特彆抱團,而且跟腦後長了反骨似的,總喜歡揮灑他們的書生意氣,難怪明朝的時候就不喜歡江南地區的考生。

蔣進進去後,又過了兩人,上來一個特彆有特點的考生,話說胤祝在讀書人中很少看到這種長相的。

又黑又低麵相又凶的張柯,被看得低下頭,隻恐還沒進場考試,先因為這長相被巡考官所不喜。

胤祝看

() 著這人交上來的保單(),??皘??????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在他們吳縣縣學中,流傳著一位學兄的傳說,據說此人十二三就以小三元的優秀成績摘下了當年的秀才桂冠。

但被學政大人見過之後就擱在了一邊,當年拜了學政為座師的是第二名,緊跟著第二名便被薦入府學讀書,小三元張柯卻回頭入了縣學。

成了小三元的秀才後,張柯也沒有機會得到縣裡的富商青睞,為了繼續讀書娶了縣裡東街張屠戶的閨女,此後本來就凶的麵相更顯得凶了,白瞎了那份好成績,各處拜師都拜不到。

考上秀才之後他又考了十來年,都沒考上舉人。

有人說他是因為外貌被耽誤了,也有人說幼時驚才豔豔長大後平平無奇的人多的是,張柯這是江郎才儘了。

反正胤祝第二次參加府學考試的時候,聽說這位學兄還在考。

然而雖然住在同一個縣城,以前也沒見過麵,但胤祝對這人印象還不錯,因為在吳縣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聽說過凶秀才跟其他秀才那樣,仗著功名包攬訴訟欺壓鄉民的事例。

婚後的凶秀才媳婦也在東街擺了個肉攤,豬肉新鮮價格還公道,李衛去吳縣看他的時候,從東街過,經常順手在他家肉攤買二斤肉。

這麼一算,他和張柯算是神交已久吧。

因此他也被胤祝劃入要特彆關注的人裡,教諭都說沒指望考上的人,考到現在真給人家殺到了會試,絕對有真材實料啊。

有真材實料的人,就不能被外貌耽誤。

胤祝把張柯的保單交還給身邊的兵卒,一低頭看到書桌上多了兩個小抄,最上麵這個,竟然跟剛才那張保單上,填寫張柯本人身份信息的字跡很像。

“這是剛才那人交上來的?”胤祝拿著這張粘在衣服裡襯上的小抄,轉身問一邊看守的兵卒。

兵卒點點頭:“是他交的。”

胤祝皺眉,過一會兒到那個顧銘華的時候,問他:“剛才指責我不應該讓考生主動上交考試要點那人,跟張柯關係怎麼樣?”

顧銘華一看這位寶貝勒向他開口就差點嚇死,聽到內容不是要故意為難他,特彆積極:“他們的關係不太好,張柯說話難聽,蔣進脾氣也衝,兩人在試館同住半年就經常因為一點小事嗆嗆。”

胤祝回想了下那蔣進保單上的字跡,笑了笑,把這份作弊小抄收起來。

顧銘華不知道蔣進和張柯發生了什麼,但是寶貝勒沒因為剛才的事記著他誒,太好了太好了,順從地脫衣服讓人查看,還主動把考籃裡的大餅掰開,小米揚幾下。

負責檢查這人的兩個兵卒莫名其妙,其他讀書人嚴重的都好像他們物物必查是在侮辱良家婦人一般,怎麼這人反而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好了吧?”顧銘華臉上的表情是熱情友好的,看得兩個兵卒更含糊,把他的那些炭啊什麼的再次檢查了一遍。

顧銘華:---

確定什麼夾帶都沒有,兵卒擺擺手:

() “進去吧。”

胤祝把他的保單給他:“好好考。”

保單這方麵胤祝不用看太認真,後麵他們進了龍門分號房的時候,還會有一道檢查。

“下一個。”

喊聲落下,走上前一個年逾五十,胡子裡已經摻雜了白絲的儒雅文人。

胤祝一看保單,揉了揉眼睛。

明晃晃的戴名世三個字讓他抬頭,看向從容等待兵卒查驗的這位。

察覺到胤祝的視線,他看了過來,微微點頭。

這就是文壇大佬的風度啊。

說實話,幾萬應考者裡麵都不一定出一個這樣的人。

正月間胤祝就被皇阿瑪要求查過戴名世等幾位在花燈節上鬥燈的人,隻能說都是文采風流之人,做官不一定合適,文人圈卻不能沒有他們鎮山。

難道戴名世在考試的時候得罪了什麼人,才被人找出他《南山集》中不合適的地方通到了皇阿瑪那裡?

不管怎麼樣捅出來他的《南山集》那些可有可無的問題,胤祝決定會試完了去書店找找有沒有這本書,然後帶回去先給皇阿瑪看看。

戴名世覺得這位巡考官跟認識一樣,看他的眼神特彆複雜,聽說這位是在江南長大的,以前也參加過科舉考試。

難道在他不知道的什麼時候見過麵?

戴名世提上自己的考籃,拿著保單走進去。

“大人,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求求大人了。”

帶著幾分歇斯底裡的聲音從貢院門內傳來,吸引了外間人的注意,胤祝起身,走過去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一名隸屬九門提督的兵卒小跑到跟前回道:“此人容貌和保單上的容貌不符,被正在檢查的房考官斥退了。”

胤祝走過去,阻止那些正把人往外拉的兵卒,“怎麼不符啦?我剛才看了,他沒問題啊。”

被斥退的這個人正是胤祝認識的那老鄉張柯。

張柯像是突然看到了救命的希望,一下子撲倒胤祝麵前跪下來,“大人明鑒,學生正是吳縣張柯,學生左麵頰上的這個黑點,是之前起了個痘沒有在意,不想後來它就成了黑點,絕不是黑痣啊。”

胤祝看看保單,再看看這位本就麵皮黝黑的兄弟,無語:“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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