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天子有罪
和士開驚呆了。
路去病這番話一出,甚至他自己都有點動搖。
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奉命做事跟勾結偽周可不同啊!
他連忙看向了高湛,「陛下!!臣跟隨您多年!!怎麽可能是偽周賊兒軍!!陛下!!」
高孝瑜趕忙行禮,「陛下,是與不是,隻要搜查了他的府邸便能知曉,我這就領兵前往!」
和士開跳了起來,「陛下!!豈能讓他前往!不可,他與我向來不和,定會栽贓陷害!!」
高睿冷笑著說道:「那我願前往。」
「不可!」
和士開下意識的看向了朝中重臣,這一刻,他有些絕望,這些時日裡,他一直都跟在高湛的身邊,敵視所有跟高湛親近的人,這就導致和士開在朝中幾乎沒有盟友。
和士開跟所有人都是敵人。
無論是高浟這樣中立的,還是高睿這樣親近皇帝的,又或是婁睿這樣親近太後的,甚至是胡皇後的那些親戚.他跟胡皇後親近,但是跟她的族人也合不來。
唯一算是有些關係的是賀拔仁,可這位如今也自身難保,賀拔呈的事情讓他都不敢開口了。
看著慌亂的和士開,高湛皺起眉頭,又看向了麵前的眾人。
大臣們麵有喜色。
終於可以搞死這個禍害了。
這些年裡,這狗日的壞了多少事啊!
難怪他要這麽做,原來是韋孝寬的人!
路去病看著遲疑的高湛,大聲說道:「陛下,臣忠心耿耿,臣對天發誓,從未有過造反的想法,臣襲擊了天使,又頂撞了陛下,罪無可赦,臣願赴死,也絕無怨言,隻請陛下以社稷為重!勿要輕信了和士開!!」
他掙紮著起身,趁著甲士們都在愣神的功夫,朝著一旁的頂梁柱就衝了出去。
高湛驚愕,還來不及說話,一瞬間,高孝瑜跳了出去,伸出大手,勉強抓住路去病的衣服,兩人一同摔在地上,高孝瑜將路去病按著,「路君還不能赴死!這事情可都還沒說清楚呢!要治你的罪行,得先治和士開的罪行!」
「和士開通敵!」
「可以先去搜查他的府邸!」
「先捉拿崔昂!」
眾人議論紛紛,大殿內頓時變得躁動,原先的那種寂靜和不安都消失了,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夠了!」
高湛大聲訓斥,殿內再次恢複了平靜。
高湛緩緩站起身來,「這賊兒軍的事情,極為重要,朕會親自過去查看,路去病,就暫時下獄,等事情查清楚了,再一並處置。」
說完,他轉身就離開了此處,群臣看到和士開跑著跟上了皇帝,兩人走的極快,甲士們趕忙擋住了路,高睿大聲叫了幾次,高湛就隻當是沒有聽到。
他們就這麽離開了。
一時間,殿內再次變得寂靜無聲,重臣們看向了彼此,眼神變得愈發的耐人尋味。
「陛下這是要偏袒和士開啊。」
「為何啊?」
高孝瑜皺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高睿冷冷的說道:「還能是為何?顯然,這克扣糧草並非是和士開一個人的想法。」
「邊兵正在前線血戰?!擊退了楊忠好幾次,不賞賜他們也罷,還要克扣他們的糧草?!」
高孝瑜看向了婁睿,大聲的問道:「司空!太後知道這件事嗎?」
剛剛領兵回朝的婁睿沒有說話,皺了皺眉頭。
重臣裡那幾個不當人的,此刻都覺得有些過分,哪怕是賀拔仁,畢竟是打過仗的,他太明白這種自己在前線浴血奮戰,而後方克扣自家糧草是什麽滋味了。
到最後,幾個人的目光皆放在了坐在最靠前位置上的高浟。
高浟板著臉,握著拳頭,一言不發,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自從高淹離開鄴城,前往朔州後,高浟整個人就變得沉默了許多,他隻是在埋頭做事,不去參與廟堂一些爭執了,甚至在高湛要派遣高阿那肱去作戰的時候,高浟都選擇了沉默。
這不是因為他膽怯,是因為高淹的勸說。
高淹每隔一段時日,都會送來書信,勸說高浟千萬不要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參與到什麽事情裡,尤其是當著外人的麵,絕對不要頂撞皇帝。
這麽做,不隻是為了你自己,更是為了天下社稷。
高浟隻能是一次次的沉默。
可這一次,他明顯的也有些忍不住了。
忠於大齊的將軍和士卒們在前線作戰,死傷無數。
而奸逆小人,在這鄴城吃喝玩樂,還不忘要從中作梗,殘殺自家的忠良。
高浟緩緩站起身來。
群臣們紛紛看著他,身份,政績,名望,三者迭加,讓高浟成為了名正言順的群臣之首。
「前線的將士們正在浴血奮戰,不可使他們寒心。」
「孝瑜,你即刻領兵把守諸城關,將劉殺鬼叫來,讓他詢問路君,畫出那幾個奸細的模樣,張榜全城,全力搜查。」
「唯!!」
「趙郡王,你派人搜集和士開及其麾下的諸多罪狀,準備好上書正式彈劾。」
「唯。」
「潤,你去捉拿五兵尚書崔昂,盤問具體的事情,將沿路參與這件事的官員名單列出來。」
「唯!!」
高浟下了幾個命令,他最後看向了婁睿,「司空,勞煩你跟著去拜見太後。」
婁睿眉頭一顫,緩緩低頭,「唯。」
陛下當然可以強行結束朝議,粗暴的保護和士開,不理會群臣的想法。
可這麽做是有代價的。
不是坐在皇位就可以肆意妄為,也不是成為皇帝就可以完全不在乎群臣的。
尤其是這位皇帝剛剛登基,還不曾有任何的功績和威名。
皇帝的做法破壞了本身的威望,破壞了規矩,皇帝若是不講規矩,那這些群臣們自然也會效仿,何況,他們不缺帶頭之人。
眾人各自離開,高浟帶著婁睿走在路上,兩人一言不發,彼此都沒有交談。
太後當下身體不是很好,並不輕易見外人。
不過,婁睿跟高浟顯然不算是外人。
當兩人走進殿內的時候,便被甲士所阻攔,婁睿出麵,甲士就不敢再擋住他們了,卻有人偷偷跑出去稟告,高浟也不在意,兩人就這麽一路走進了最裡屋。
殿內彌漫著藥物的氣味。
有幾個女官扶著婁太後起身,短短一年的時日裡,婁太後整個人都變了模樣。
再也沒有了過去的英武,整個人又老又弱,眼神渾濁,總有淚光閃爍。
兒子們一個隨著一個的離開,嫡親孫子也沒能保全,老太太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在高演病逝之後,小老太太一病不起,雖沒有說,卻時常默默落淚,摸索著幾個兒子年幼時的玩具。
「拜見母親!」
高浟改了口,不稱太後,朝著婁太後行禮拜見。
婁太後渾身一顫,「起來吧。」
婁太後過去不是很喜歡高浟,不是因為他不夠好,隻是因為他的母親。
高浟的母親叫爾朱英娥,不錯,高浟的外公,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第一狠人,爾朱榮。
爾朱英娥在高歡在的時候極受寵愛,待遇一度超過了婁昭君,婁昭君雖沒有明說,卻也不太喜歡她。
直到天保十年,高洋吃酒後發瘋,強行對爾朱英娥無禮爾朱英娥不從,高洋便將她給殺了。
這件事後,婁太後對高浟就有些愧疚,她勸說高洋讓高浟官複原職,在高洋死後又提拔了他,讓他帶領朝政事。
「母親,您身體有恙,按理來說,我是不該以國事來勞煩您的。」
「隻是,此刻大齊幾乎亡國,我不敢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