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城位於東海崖邊,東臨碣石建城以觀滄海,城主王仙芝年近一百,卻成名足足八十年,是當之無愧百年一遇的武學天才,年輕出道便不以攜帶任何兵器著稱,與人交鋒,從來隻是單手。
二十五歲便晉升絕世高手行列,四十歲挑戰那一輩的劍神李淳罡,硬生生以雙指折去削鐵如泥的“木牛馬”,一時間名動四海,風頭無二。
王仙芝明明具備天下第一傲視群雄的資格,卻以天下第二自居,這使得武林江湖上膾炙人口的十大高手排到了第十一,榜首第一的寶座空懸二十年矣。
近五十年,出了兩個用劍的絕頂高手,新劍神鄧太阿,拎一桃花枝,求敗卻不敗,與王仙芝交手三次,不勝也不輸,位列超一流高手第三。
另外一個卻神龍見首不見尾,隻知是西蜀人,無名小卒的劍匠出身,鑄劍三十年後自悟劍道,單槍匹馬行走江湖,收集天下名劍入劍匣,為世人所知的隻是與人打了一場,便蜚聲海內,雖輸了,並且被留下了一柄劍插在城頭,可卻沒有讓懷疑這神秘劍士的實力不足,他雖敗猶榮,因為他輸給了老而彌堅的武帝城城主王仙芝。
誰能想象如此一劍光寒十六州的劍客,卻在北涼王府做了名馬夫,終日與馬匹說話聊天,至多就是跟世子殿下討要一壺黃酒解解饞。
所以老魁一聽說黃老九重返武帝城挑戰王仙芝,便知十幾年前打不過王仙芝的黃老九,如今也難是對手。
手裡拿著半根黃瓜的徐鳳年苦笑道:“老黃,你給我說說,這劍匣裡有幾把劍?真是將我的好奇心都勾了出來!”
徐鳳年在遊曆江湖時就對這紫檀劍匣中的東西很是好奇,曾經偷偷的摸了一次這劍匣,感到一陣冰冷,當晚,徐鳳年就發燒病倒了,還是靠著老黃坑蒙拐騙得來了幾個銅板,抓了服藥材,才挺了過來。徐鳳年至今仍然記得當時老黃的背著他夜間趕路的情景,那時候老黃的背真的是很溫暖,讓徐鳳年極為留戀不舍。
其實從當初徐鳳年差點身死,就可以看出這劍匣之中劍氣有多麼凝結精純,讓徐鳳年這個精壯的小夥子都差點沒扛住。
老黃撓撓頭道:“劍匣三層六格,原先有天下十大名劍裡的六把,這會兒才五把。”
徐鳳年無言以對,他沒有想到北涼王府最沒有出息的老黃居然是如此高手,敢不敢再高一點?
老黃憨憨道:“若少爺喜歡,想要耍劍,俺留下三四把便是。”
徐鳳年連連擺手,阻止了老黃的舉動。
“我巴不得你多帶些寶劍,在王仙芝身上捅十個八個的窟窿才好呢,到時候,我也可以吹噓一下,和老黃你一起遊曆江湖的經曆,倍有麵子,說不定還能騙幾個女俠回府當小妾呢!”
老黃裂開嘴大笑,露出缺了門戶的一口老黃牙,讓徐鳳年越發的不舍。
徐鳳年命人準備了一壺龍岩沉缸黃酒,又在身上掏出來一把小額的銀票和幾顆碎銀子,足足有五六百兩,塞進了老黃的手裡,為的是讓他在路上可以買些黃酒解解饞,不至於身上沒有銀錢,連口好酒都喝不上。
徐鳳年還準備了一匹劣馬,不是舍不得,他知道老黃不會真的騎著馬趕往武帝城,即使給他準備汗血寶馬也沒啥用,反而容易被人當成肥羊,不符合低調做人的道理,這馬是給他在路上做個伴,他寂寞時,至少可以對著這馬說說話,解解悶。
徐鳳年嘮嘮叨叨的就像是一位老媽子,不斷地叮囑著劍九黃,一路送著老黃出了王府。
北涼城外,徐鳳年看著牽著劣馬的老黃,心中酸楚,不舍的告著彆。
“我就送到這了,老黃,和我這種不學無術的浪蕩紈絝一起相處,是不是很無趣?”
老黃咧嘴一笑,漏出了缺了兩顆的黃牙,用他那帶著蜀腔的口音說道,“有趣的很呢,少爺你也知道,俺老黃不說假話,更不會拍馬屁,你還誇過俺說話實誠呢。”
徐鳳年聞言一笑,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滿是不舍,他寧願自己這位老仆隻是一個普通馬夫,不通武藝,那樣也就不想著去武帝城奪回那把破劍了。
老黃自懷中掏出了一塊絹布,上麵用木炭作畫,繪著劍招,每一幅畫上字也不多,就寥寥幾個,還歪七扭八的,像是蚯蚓爬的一般,實在是拿不出手。
“少爺你收著,日後見到了有靈氣的娃娃,幫俺收個徒弟,也能讓少爺你搶閨女時方便些!”
老黃搓了搓自己的粗糙的老手,不好意思的再次開口。
“少爺你也知道,俺老黃沒上過什麼學,識不得幾個字,不會取名字,我隻取了個劍一到劍九,後來有些好事的江湖客,分彆給劍一到劍八起了名字,我聽著也不得勁,隻是已經叫響了名頭,如今也改不了了,隻剩下了劍九,還未取名字,不如,少爺你給起個敞亮的名字!”
“我們一起遊曆江湖三年,行了有六千裡路,如果你不嫌棄這名字不文雅,沒氣勢,不如就叫六千裡。”
“劍九,六千裡,有氣勢,聽著就舒服,到了武帝城,俺將這名字一報,王仙芝那老頭,也要羨慕俺哩!”
老黃伸出了大拇指,對徐鳳年取得這個名字極為讚歎,咧著大嘴在那笑開了花。
老黃終究是牽著劣馬,背著劍匣離開了,徐鳳年看著遠去的身影,忍不住喊道。
“老黃,若半路上想喝黃酒了,花光了銀兩買不起,回來就是,我還給你留著幾十壇龍岩沉缸黃酒呢,等著你回來一起喝哩!”
徐鳳年悶悶不樂的回到了清涼山上,徑直走向了還在那裡垂釣的許宗甲,一屁股坐在了許宗甲的身旁的凳子上,老魁也還在亭中待著,隻有南宮仆射不見了,應該是又進了聽潮閣中看書去了。
楚狂奴看著一臉惆悵的徐鳳年,悶聲問道。
“黃老九,真去武帝城和王仙芝拚命了?”
徐鳳年神情落寞的坐在凳子上,不發一言,隻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