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看朕?”
一道清冷威嚴的聲音從櫻唇之中發出,玄色帝袍的女帝眼眸裡露出了幾分回憶,誰能想到這位身材瘦削的書生,居然會是一位證得了聖人之道的存在,開辟出了一條前所未見的道路。
眾位大臣聞言,噤若寒蟬,腦袋低的更深了,腰背微微彎曲,似乎是被女帝威嚴壓得直不起身體了。
寧采臣聞言輕笑一聲,和呂純陽頗為相似的麵容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璀璨炙熱,好似那無可匹敵的浩然之氣。
“陛下也是人,而且還是一位絕色佳人,難道看不得嗎?”
女帝心神微動,生出了莫名的感應,一塊碎片浮現在法相手中,正是昊天鏡的碎片,鏡麵向著寧采臣照去,無數道身影浮現,隱隱約約,看得不算太清晰,但其中有一道身影,身穿灰色道袍,頭戴蓮花冠,腰間挎著一柄桃木劍,容貌被迷霧遮掩。
女帝心神劇震,全身一顫,霸道威嚴的鳳眸之中閃過一絲柔情,情絲飛出,化為了千千結,向著寧采臣纏繞而去,她總算是找到了呂純陽在這方世界的他我了。
“他便是師伯在這方世界的他我嗎,難怪可以證道傳說,成就聖人之境!”
“自然看得,隻是眾人畏朕,不敢直視罷了!”
女帝鳳眸之中威嚴散去,隻剩柔情,癡癡的看著陛階之下昂然挺立的寧采臣,柔情百轉,難以自拔,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師伯,在自己的世界,礙於身份,不敢表露自己內心的情感,如今倒是沒有了輩分差距,不違背人倫,可以締結一世情緣,也算不枉她冒險嘗試神遊世界,喚醒他我。
諸位大臣聞言,心中感到無比詫異,這劇本不對啊,陛下不該勃然大怒,對這位膽敢直視龍顏的輕薄之人拖下去,午門斬首。再不濟也是一個發配邊疆,永世不得錄用的淒慘下場。
“怎麼說著說著,有點男女之間打情罵俏的意思了?”
眾位大臣神色古怪,卻依舊不敢抬頭看向女帝,生怕自己冒犯天威,落得個淒慘下場。
“陛下有何可畏懼的?”
“照我看,陛下不僅不會讓人感到畏懼,反而長得國色天香,豔壓群芳,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寧采臣意氣風發,絲毫沒有任何畏懼之色,目光湛湛,傲然的注視女帝,好似對方隻是一位普通的絕色佳人。
“哦?!”
女帝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神色莫名的盯著寧采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
“既然你如此說,可願娶朕?!”
這話一出,即使是畏懼女帝如虎的眾位大臣也不禁錯愕當場,抬頭看向了上方威嚴霸道的身影,陷入了懷疑自己耳朵的境地。
“陛下說的是娶她?”
“我是不是出現幻聽了,這種話怎麼可能會從陛下的口中說出?!”
“曾經也有大臣進諫,希望陛下成婚,挑選王夫,但是卻被當場拒絕,那位重臣下場也十分淒慘,如今還在沙漠吹風呢!”
女帝不曾理會眾位大臣詫異的目光,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寧采臣,秀美絕倫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緊張之色,雙手在袖中悄然握緊,手背青筋暴起,可見她是何等忐忑不安。
寧采臣吸了一口氣,神色肅穆,眸子清澈幽深,抬頭看著那明豔佳人如玉一般溫潤的麵容,道道情絲纏繞,暗歎一聲,既然自己已經決定成全了對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君無戲言,陛下可考慮清楚了?”
寧采臣最後向女帝求證,臉上滿是肅穆,目光湛湛,給了女帝無與倫比的壓力,直問本心。
女帝俏臉之上一抹羞紅浮現,眼神堅毅,她終究還是一名劍客,劍出無悔,這本就她心之所求,如何會後悔!
“金口玉言,言出本心,自然考慮清楚了!”
寧采臣緩緩吐氣,腳步向前一邁,踏上了陛階,引得朝堂眾臣紛紛嗬斥,陛階豈是臣子可以踏足之地。
“新科狀元,你放肆,怎敢踏上陛階?”
“冒犯天威,罪該當誅!”
女帝臉色一沉,威嚴霸道的目光掃過眾臣,咒罵嗬斥聲戛然而止,所有大臣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發不出一點的聲音,畏懼的低下了腦袋,敬畏莫名。
寧采臣不理會他人的嘈雜,走到到了女帝身前,伸手牽住了柔荑,柔聲說道。
“締結良緣,一生一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女帝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明豔動人,落落大方,兩隻手十指緊扣,幸福充斥著她的心神,滿滿都是,心都盛不下了!
女帝大婚,天下盛事,自此二人攜手一生,白頭到老,直到女帝壽元耗儘,香消玉殞,寧采臣也合道天地之間的法理,再也不見蹤跡,隻是在後世修留下了無儘的愛情傳說。
洗劍閣,靜室之中,江芷微雙眸顫動,緩緩在睜開,一縷劍光射出,虛空破裂,無儘鋒芒,俏麗秀美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複雜之色,轉頭看向一個方向,那邊有著一處幽靜小院,一道出塵身影。
小院之中,呂純陽神色複雜,低頭飲著香茗,腦海裡浮現出了黑山老妖世界的百年時光,靜默不語,不知日後如何麵對自己的這位師侄。
“錚!”
靜室之中,劍鳴聲響,江芷微神色收斂,原本鋒芒畢露的性格中多了幾分霸氣,似乎是受到他我的影響,起身而立,看著呂純陽所在的小院方向,多了幾分霸道和堅定,低聲喃喃道。
“一世情緣?”
“不,我要生生世世!”
一道鳳凰虛影從江芷微背後浮現,鳳鳴九天,悠揚動聽,神威赫赫,威壓三界。江芷微腰間神兵也不斷顫動,金玉之聲激揚,回蕩在房間之內,劍心澄淨,通明無塵,璀璨剔透,圓滿無缺,隻差一線就可踏入半步法身之境。
呂純陽收回目光,臉上露出了幾分苦澀,弄巧成拙了,本以為隻要許了江芷微一世情緣,她就會慧劍斬情絲,斷了念想,沒想到反而讓她下定了決心,再無猶疑,情絲鑄劍心,一往無前,無怨無悔!
江湖總是有著永不平靜的風浪,天下更是如此,神都傳來消息,大晉皇帝暴斃,六扇門總捕頭司馬石消失不見了。
當今大晉皇帝迷戀采補之術,突然暴斃不足為奇。但六扇門總捕頭司馬石失蹤就相當讓人詫異了,他是半步法身,天下有數的大高手,部分掌控神都大陣,六扇門總部朱衣樓又布置森嚴,除非自願,要想神不知鬼不覺讓他失蹤,最差也得人仙級法身高人紆尊降貴偷襲。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司馬石的失蹤都相當詭異,足以震動天下。
神都朱衣樓內,“飛龍神捕”趙明澈、“龍爪神捕”柯豫章等八大神捕齊聚。出了總捕頭失蹤這種大事,在外巡視的幾位神捕通過緊急辦法,全都於三日內返回了神都。而在他們上首,趙恒身著明黃之袍,條條金龍盤繞,氣度沉穩,端坐中央,兩側各有一張椅子,分彆坐著尚書左仆射,平津崔氏崔衍,以及尚書右仆射,廬陽宋氏宋守仁,他們是政事堂左右二相,代表政事堂而來。
經過前麵兩三日的溝通和交換,在今天朝會正式提出總捕頭問題時,政事堂迅速達成了一致。對頂尖世家們來說,雖然為了整體利益,放開了對神都趙氏的控製,但誰會甘心落後,都在竭力成為新的法身家族,所以,該爭取利益的時候,該鉗製趙家的時候,他們絲毫沒有手軟,暗裡勾通串連,形成了大勢,一舉將總捕頭的位置從趙家搶了過來!
“六扇門乃國之重器,不可一日無長!”
崔衍先是說了一堆廢話,然後拱手對皇太弟的趙恒說道。
“請殿下任命新的總捕頭。”
此話一出,八大神捕們態度各不相同,早就投靠了阮氏、王氏、司馬氏等世家的柳生明、蘇越、袁離火等神態輕鬆,仿佛事不關己,反正自家實力也爭取不上,趙警月、趙明澈這兩位神都趙氏的宗師神捕則表情鬱鬱,目光低垂,而同樣投靠了世家的明碧空、柯豫章和李冬三位宗師神捕目光閃爍,雙拳暗握,竟有幾分緊張。
這三位神捕實力足夠,背後又有頂尖世家,誰都有希望成為總捕頭,全看各大家族怎麼暗中溝通和交換。隻是後兩者才趕回不超過一個時辰,尚不清楚政事堂討論的結果,一時難免緊張。
聽到崔衍之語,趙恒雙手忽地緊握住扶手,閉了閉眼睛,回想起今日上午之事。在政事堂中,他連發言都沒有,就眼睜睜看著世家達成一致,決定了總捕頭的人選,以往他僅是皇子、皇太弟,對此感受不深,如今終於明白父皇和兄長的抑鬱和掙紮,那是無法言喻的羞辱和憋屈!
討論結束後,趙恒曾經找到“秦王”趙警世,語帶憋屈的問道。
“皇叔,崔清河隕落,這天下再非他們囂張之勢,比實力,我們趙家比任何一家都強,您為何如此退讓?”
趙警世隻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透著無奈。
“但是趙氏實力比不過他們聯合之勢,當前最重要的是證法身,哪家先證法身,哪家就能掌控住局麵,在此之前,要顧全大局,要懂得隱忍。”
“顧全大局,懂得隱忍…”
趙恒心中不斷默念著這八個字,眼睛睜開,十分平靜,朗聲道:
“銀手神捕明碧空實力高強,威望昭著,屢有功勳,可為總捕頭。“
明碧空是高瘦老者,須發花白,精神抖擻,聞言上前一步,跪地拜謝,柯豫章和李冬兩人暗自沮喪和鬱悶,若非自己兩人在外,沒能多加跑動,總捕頭的位置未必輪得上明碧空!
就在這時,宗師級人物皆心中一動,回頭望向門口,隻見一位青衫男子邁步而入。直到此時,他們才發現對方的到來!
“狂刀蘇孟!”
一道道聲音,或低或高響起,都充滿了詫異和不解,不知這位戰力堪比大宗師的狂刀來此何意。
崔衍和宋守仁先是驚訝,旋即鎮定,前者開口問道。
“蘇賢侄,你來六扇門做什麼?”
孟奇環視一圈,看了看趙恒還握住扶手的雙手,忽地展顏一笑,露出了舍我其誰的霸氣。
“某來毛遂自薦。”
“這總捕頭之位,再沒有人比某更合適,舍我其誰!”
話語一出,震驚全場,崔衍和宋守仁胸口起伏,脫口而出,怒而喝道。
“你敢!”
驚怒之聲回蕩朱衣樓內,讓趙恒與神捕們反應過來,又驚又疑看向孟奇。向來閒雲野鶴,逍遙自在,不爭權勢的狂刀蘇孟竟然想當總捕頭!
孟奇看著崔衍和宋守仁,眼眸裡帶著淡淡的不屑和譏諷,哂笑一聲,懟道。
“某為什麼不敢?”
一股熱氣直衝崔衍腦門,讓他臉皮略微漲紅,目光之中儘是怒意。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沒人敢在他麵前這麼說話了!哪怕頂尖勢力的宗師,亦不敢這般言語,真當平津崔氏是紙老虎嗎?小輩焉敢造次!
崔衍正待嗬斥,忽地看到孟奇平靜無波的雙眼,念頭一閃,話語卡在了喉嚨,沒有出口。
眼前之人乃狂刀蘇孟。是一位能單對單正麵擊殺執掌神兵的外景巔峰的強者,不是大宗師勝似大宗師!
崔家雖然有外景巔峰,有契合神兵,有守護大陣,有準法身戰力,不懼法身,但這是指防禦的情況下,準法身沒有靈智,需要指揮,機動性差,影響範圍小,外景巔峰加契合神兵能擊敗狂刀蘇孟,可未必能將他斬殺,也就是說,除非狂刀失心瘋進攻平津,否則光憑崔家,還真沒辦法讓他非常畏懼,頂多遇到崔清羽加神兵時暫避鋒芒。
武者實力到了大宗師這個層次,實力強橫,功法非凡,一人便是一家,一人便是一派,除開底蘊,狂刀蘇孟已經是勉強能和崔家扳扳手腕的強大勢力了!
而且孟奇交遊廣闊,得罪邪道高人強者不少的同時,與畫眉山莊陸大先生、“寒冰仙子”葉玉琦關係匪淺,和“天外神劍”蘇無名的獨傳弟子江芷微相交莫逆,幫助“萬象門”立足西域,深得周郡王氏和純陽宗欣賞,對少林寺和東海劍莊皆有大恩,可以說天榜法身有一半和他都有關聯。
光是想想狂刀蘇孟的關係網,崔衍和宋守仁就不由自主頭大心悸,大世家們有門有戶,有業有產,誰敢往死裡得罪他?誰敢徹底抹下臉麵對付他?誰能承受因此而來的怒火和報複?所以,隻能在有限度的範圍內對付他,點到即止,除非他自己先犯下彌天大錯!
一直以來,那種或長袖善舞或交遊廣闊的江湖大豪就算自身武功不出類拔萃,在江湖上亦能地位超然,備受尊敬,等閒沒人敢招惹,可以化解彆人無法解決的矛盾,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自身的關係網!
孟奇不僅有遠超他們的關係網,自身在戰力上也是貨真價實的大宗師水準,絕不是單純依賴麵子和關係的家夥,所以,更加難以應付,更加讓人頭疼!
想到這些,崔衍頭大之餘,愈覺憤怒,幾年之前都不用正眼瞧的小輩竟然已經能和崔氏打擂台了?
“你來遲了,政事堂已經決定了總捕頭的人選,擬了聖旨,你想和大晉為敵,和大晉所有世家衙門為敵?”
朝廷自有法度和規則,經過世家們溝通交換得出的結論便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誰敢反抗,誰就是在挑戰大晉所有頂尖世家的權威,是在狠狠扇他們耳光,必將遭受抱團後雷霆打擊,即使狂刀蘇孟也肯定承受不住。
如果孟奇膽敢主動挑起爭鬥,破壞規則的前提下,他的關係網絕大部分隻能選擇調停而不是偏袒。
崔衍知道單憑崔氏奈何不了孟奇,隻能將大晉其他頂尖世家一並抬出,用大勢壓迫孟奇,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孟奇嘴角微微勾起,哂笑一聲,似乎對崔衍的話十分不屑,毫不客氣的譏諷道。
“政事堂的命令又不是大道綸音,沒有錯誤,否定自己以前的命令,出爾反爾,不就是政事堂經常做的事情嗎?”
“如今司馬總捕頭失蹤,六扇門人心惶惶,選擇新任總捕頭怎麼能不聽聽神捕們的意見?不聽聽廣大捕頭的意見?不挑選更合適的人?”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某相信政事堂不乏見識卓越的前輩,是一個有自我糾錯能力的地方。”
孟奇將自己擺在了高位之上,對政事堂的決定大加指點,一點麵子都不給諸位大臣留,啪啪打臉。
崔衍怒氣上湧,但仍然保持著冷靜,帶著無比的壓抑的語氣說道。
“蘇金章非是神捕,卻妄言總捕頭之事,擾亂朱衣樓,還不請他出去!”
樓內頓時一片安靜,門外值守的金章捕頭雙手十指張開又合攏,但始終沒敢邁步。
此時,趙恒神色也恢複了平靜,雙手輕輕放在扶手上,微靠椅背,看著眼前場景,趙警月、趙明澈含著微不可及的笑容,冷眼旁觀,袁離火、柳生明、蘇越眼神閃爍,沒有動作,柯豫章和李冬將目光望向“銀手神捕”明碧空,似乎在說你是總捕頭,這是你的事,我們出手又換不來總捕頭的位置!
明碧空胡須微微顫抖,衡量著自己和狂刀蘇孟的實力對比,他實力比哈斯烏拉弱,手中還沒有神兵,雖然按理來說,狂刀蘇孟不會反抗,否則就等同於挑釁政事堂,挑釁所有世家,挑釁大晉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