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從堂中出來,世貝看著帶路的烏古族人,停了一停,先一步發難,“貴人未免托大,三日之期這般短,豈不知是讓利刃懸於頸上?”
賀浮聞言當即拿著手中的刀往前一橫,攔住了世貝,“休要放肆!”
世貝看到這刀眼中陰翳,片刻才收斂些許。
宋聽簷攔下賀浮,似早有打算,“三日已經很長了,不過是默寫醫經,也不做旁的事,早些寫完,早些取藥交醫書豈不兩全其美。”
世貝聽他這話猛地一皺眉,似聽不得早些二字,片刻後,他冷哼一聲,克製幾許才沒發起脾氣,直嘲諷道,“中原人就是天真單純,還真以為她會給你們藥?”他說完,便一甩衣袖滿目陰沉回屋。
“膽敢放肆!站住!”賀浮當即便要追上教訓。
宋聽簷卻伸手攔住了他,波瀾不驚平和開口,“身處異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賀浮隻能停住腳步,本就看不慣世貝,見狀更是厭煩,“公子,此人隻怕另有圖謀,這樣的地方呆三日竟還嫌少?”
宋聽簷聞言一笑未語,顯然並不在意。
回到住處,女族人就送來了中原人用慣的筆墨紙硯,考慮得極為周到。
隻是三日時間確實太短,洛疏姣也免不了擔心,如此整整幾冊的醫經,真能一五一十在三日內默寫出來,不需細想?
宋聽簷不急不躁品了一盞茶,才在書案前坐下,拿起送來的毛筆隨意端詳。
是中原用慣的毛筆,不過已是十數年前紫毫筆,如今中原多用長鋒筆,筆鋒長且含墨多。
想來烏古族這十數年前並未再與中原接觸。
洛疏姣研著墨,忍不住開口問,“簿辭哥哥,為何不多要些時日,三日太緊了。”
宋聽簷端詳完才提筆書寫,一字一句似乎都無需斟酌,乃是過目不忘,“三日足矣,多了會沒耐心。”
那倒也是,那女族長顯然就不像好脾氣有耐心的人,可她卻不知宋聽簷說的人並不是指旁人。
洛疏姣聞言放鬆了些,他相信簿辭哥哥,他說足夠,那就真的足夠。
夭枝卻覺得不可能,先不說這一冊子書乃是醫理,詞句生澀難懂,便是讀通都已是極難,更何況是默寫,萬一想不出來那段,總不能瞎編罷?
命簿裡沒有這一出,畢竟命簿裡醫經是安然無恙到了這處,而且宋聽簷在烏古族並沒有遇到太大的危險,況且還有命簿中那位老者幫忙周旋,自然是沒有什麼威脅的。
隻是這老者如今沒出現,照理說應該是一道進來的,難不成如今是在族中?
夭枝看了一眼宋聽簷,如今最大的的威脅恐怕就是烏古族這位女族長想要讓宋聽簷當男寵了。
她在姻緣廟待得久,這點眼力見兒還是能養出來的,他這般長相,在哪處不招蜂引蝶?
夭枝自是管不了這些事,她走去屋外,這山穀之中風景更甚,遍地開滿的野草花,遠處高山峽穀,迎麵楊柳風。
烏古族人若不是這般凶殘,那此處絕對桃源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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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如此險境,但以她看來,宋聽簷此人應該會有些分寸的,她也無需如此生急,讓他自己好好折騰罷。
總不至於有人非急著去閻王殿報道罷?
她這慢悠悠搖著,忽覺身旁的搖椅坐下一人,也頗為閒適地搖著。
她一時疑惑,洛疏姣在裡頭研墨,賀浮緊繃著一根弦,自不是坐這搖椅的性子,世貝就更不可能了,他隻會待在陰暗的角落詛咒人。
那這人隻能是……
她心中頓了幾瞬,當即睜眼轉頭看向身旁的人。
果然是宋聽簷這廝啊!
他頗為閒適靠坐在搖椅上,閉眼輕晃頗為悠閒,如同完全沒有這三日之約一般。
夭枝當即驚坐而起,“你怎還不去寫?!”
宋聽簷聞言看向她,半點不急,輕淺道,“我累了。”
又累了!
一天天的,不是累了就是疼了!
如此嬌氣難伺候!
比她山門裡的那些嬌花還要難養!
夭枝勉強壓住自己生急的心,“你這般不寫是怕死得不夠快嗎?”
宋聽簷聞言依舊靠在躺椅之上,閉上眼慢慢搖著,似在思索,“是啊,我還嫌死得不夠快。”
夭枝:“……………”
這世間真還有人急著送死?!
她這樹生真是造孽,她每日就是喝喝水,曬曬太陽才長這麼大,手上連條螞蟻命都沒有,何以讓她遇到這樣的混賬玩意兒!
天生行事膽大妄為,嫌事不夠大,嫌命不夠短!
夭枝麵如槁木,她茫然絕望,當即從懷裡掏出了命簿,開始飛快地翻起來,強壓怒火找尋答案。
宋聽簷見書頁翻飛的聲音極快,睜眼看向她又在翻空白書,難得輕惑,“姑娘為何總是翻這無字書?”
夭枝麵色青白,咬牙道,“我在翻我的未來,我看看究竟是橫著死,還是豎著死。”
宋聽簷聞言有些意外,雖不理解,但可以給她答案,他笑起來,慢聲道,“橫豎都是一死,何需做無用功?”
夭枝:“……”
夭枝忍無可忍,如同被踩著尾巴一般,咬牙切齒,“住口,你這張嘴說的話我不甚愛聽!”
宋聽簷聞言眉眼彎起,似忍不住笑起。
…
夭枝翻了一夜命簿,也沒分析出宋聽簷到底是個什麼人,如此設定怎不叫她抓狂乎?
事情也果然不出她所料,翌日嫪婼便派人來請宋聽簷過去一敘。
宋聽簷昨日寫了幾頁紙送去,而後便不再寫,與他們一樣清閒,像是這三日之約沒有一般。
嫪婼邀他過去,雖然不僅僅是為了這幾頁紙,但也算個由頭,找宋聽簷過去的契機罷了。
賀浮跟著宋聽簷一道
() 過去。
夭枝便起身邁出了門。
“你要去哪裡?”洛疏姣見她似要離開,連忙叫住她。
夭枝像是在自家,“我四處看看。”
“你可彆到處亂走,這樣的地方若是找不到你了,這些烏古族人一句不知曉,也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洛疏姣想起老莫和常坻的生死未卜,心中便是繃緊著弦,異常緊張,“如今也不知他們叫簿辭哥哥去乾什麼?”
夭枝倒不擔心這點,“烏古族癡心醫術是有傳聞的,他一刻沒有寫完,就一刻不會有危險。”
但寫完之後會如何,就不一定了,所以她得四處看看,弄清楚出烏古族的路,或者尋到那個老者。
洛疏姣似乎也覺得有道理,她忽然起身,“那我們一道去看看罷,我實在放心不下他們。”
夭枝倒不在意去哪,她本也就是閒逛,便點了頭。
洛疏姣沒想到她願意去,畢竟從開始到現在,她能看出這位山門中人並不想過多參與他們的事。
隻是如今他們一道進來,想要事不關己,恐怕也不容易。
夭枝是土生土長的樹仙,再複雜的地勢對她來說也不過多走幾步,很容易便帶著洛疏姣避開烏古族人找到嫪婼見宋聽簷的地方。
洛疏姣見她這般熟悉烏古族,一時疑惑非常,頻頻看她,打量幾番,眉心緊皺。
夭枝帶著洛疏姣在高處岩石旁蹲著,這處是山穀,一旁溪流緩緩而下,兩旁高聳的山岩石,岩石形狀詭異,剛好可藏人。
山穀之中一座木涼亭掩在花叢裡,偶有蝴蝶在花間翩然起舞,景色極盛。
嫪婼躺在涼亭之下,兩旁掛下的輕紗,遮掩亭中一二,偶有風起,才能看見亭中情形,古琴焚香,墨畫高掛,屏風輕掩,竟似中原做派。
宋聽簷在亭中,賀浮站在其後。
嫪婼身後兩個老者站著,顯然是形影不離。
嫪婼一身紅紗層疊,越顯膚白豔美,手撐著額,芊芊玉手拿著幾頁紙垂眼看,片刻後才放下,看向前麵長身玉立的宋聽簷,“敢問公子,何以隻有這麼幾頁?”
“文章繁長,還容在下細細寫來。”宋聽簷四兩撥千斤,若清風朗月,叫人無可反駁。
嫪婼視線在他玉麵上落了幾瞬,“公子為何不坐下一敘?”
宋聽簷依舊平和,“三日之期尚短,時間不許在下久坐。”
“原是如此,時間本就尚短,公子若覺得不妥,我可以等,不必如此生急。”
宋聽簷依舊有禮有節,輕輕鬆鬆推了回去,“多謝族長,隻是在下祖母等不得。”
嫪婼聞言慢慢起身,赤足落於地上,腳踝處刻著繁複花紋,紅紗裙往上而開,沒入大腿之上,修長纖細的腿行走間,忽隱忽現,叫人觀之心神蕩漾。
賀浮見狀當即彆開視線,麵色微紅,頗有些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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