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聽簷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廟門前,竟難得鬆了一口氣。
片刻的安靜後,他似第一次見這荒唐場麵,不由搖頭笑起,難得有了幾許少年意氣的笑模樣。
傾盆大雨落下後,外頭全都被水淹了似的,旁的東西是尋不到一點。
夭枝一邊消氣,一邊溜達,倒真叫她撈到條活魚。
夭枝尋了根樹枝拎著魚回去,卻聽見廟裡有人低聲討論,“這火堆還是熱的,人必然是剛走。”
一大漢聲音粗獷帶著凶意,“到處都被水淹了,跑不了多遠,四處搜搜,說不定能搜刮些東西來。”
夭枝一頓,竟不想這裡還有其他人,她往一處隱蔽的草叢裡躲去,裡頭果然出來幾個人,手中拿著刀,凶神惡煞。
唯獨沒有看見宋聽簷。
夭枝蹲在原地,聽他們方才的話,宋聽簷應當早就察覺離開了。
隻是她心頭莫名有些空落落,好歹相識這麼久了,既知有歹人,竟也不告知她就自己跑了……
她雖一言一行皆照著書裡,有些東西不曾體會過,也未必能領會清楚,可這種不歡喜還是能輕而易舉地領會到的。
掌門說了哲學便是人性,這世間所有皆發生於人,而這世上,唯人心不可直視,因其太過複雜多麵。
掌門說了若是不懂其行為,便用人性去推,十有八九都會有答案。
宋聽簷為何不來尋自己?
他是天家子弟,從來尊貴,自然惜命,可他既脫了身卻沒有來找同伴,也沒有告知同伴有歹人。
他知道同伴必然會回到破廟,也必然會碰到這些歹人,那麼一個女子遇到四個劫匪後果是如何,他這般聰明又怎麼可能猜不到?
那麼隻有兩個可能,一是他找不到她,二是用她這個人的犧牲可以去拖延這些歹人,而他能增加逃脫的可能。
這地方和複雜的烏古族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對他來說,找到她易如反掌。
那便隻剩第二個可能。
雖說凡間有古話,夫妻大難臨頭也是要各自飛的,更何況他們二人沒有這麼深的交情。
人之本性罷了,護著自己性命也沒有什麼錯,常人必然也是這般選擇,無可厚非。
夭枝想到此心口悶悶的,樹不太高興,他們相識已久,她又這般費心費力於他,雖說是因為差事,但到底還是有些不同的。
如今這般境地,又如何不失望?
很快有人往她這處草叢走來,若是夜間還好些,可這青天白日,再走近些就能看見她。
這群人不是善類,處理起來難免有些麻煩。
她又不能取他們性命,若是下手重了,她不好交代;若是下手輕了,她便交代在這了。
夭枝正左右為難,忽聽遠處一聲重物落地聲響。
那分散的四人聽到聲音,當即相視一眼,往那處追去。
夭枝心中瞬間一緊,難不成那邊是宋聽簷
?
她當即起身,卻被身後人靠近捂住了嘴。
她抓住他的手就要反擊,可下一刻便感覺到他身上清冽的檀香縈繞而來,才瞬間反應過來是誰。
後麵的人見她沒有出聲,手上才鬆開,她轉頭看去,果然是他,驚訝道,“你沒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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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枝心中突然有些複雜,又有些歡喜,至少宋聽簷不是她想的那樣。
“山林荒僻必然會有零散獵戶,這處離城中遠,這些人刀上血跡未乾,隻怕是趁著災情無人看管,趁機燒殺搶掠而來。”宋聽簷見那些人消失在視線裡才站起身。
這樣的話,這夥人可不好對付,隻怕是不死不休,可她又不能真殺了他們。
夭枝與他一道起身,神情凝重,“你引他們去了何處?”
“我觀察過,周圍有獵戶做的陷阱,特地丟了石子引他們過去,如今應當已經落入陷阱。”宋聽簷說著往那處走去。
夭枝跟上去,“他們可是四個人,總不可能都落入陷阱?”
宋聽簷看過來笑言,“我覺得他們不可能避開。”
夭枝有些疑惑,本還打算拉著他先避開,可如今心中卻生起了好奇。
他為何這般膽大,他並沒有武功啊?那幾個劫匪可是實打實得凶殘。
獵戶的陷阱便是做得再好,生禽也難抓住四個,更何況如今是四個成年男子。
她隨著宋聽簷一道往前走,到了前麵林間,竟真聽到哀嚎聲。
此處被水淹過,大雨過後水位退去,草地泥土皆是浸濕。
才走近便看見一人被繩索綁住腳高高吊起,兩人倒地,身旁幾塊巨大的石頭,顯然是被砸暈。
再遠處是一個巨大的深坑,應當就是那獵戶挖的陷阱。
夭枝跟著宋聽簷上前看下去,兩人高的深坑,裡麵是用木頭削成尖利的刺立著,其中一個人便是掉進這裡,被紮的全身是血,已經昏迷不醒。
夭枝環顧四周,卻不得其解,“他們四人必是有先有後,為何三人中了近處陷阱,而最後一人卻中了遠處陷阱,按理說最後一人若是看到他們三人這般,必然是先施救,又或是先原路返回?”
“非也。”宋聽簷搖頭,聲如清林泉水般乾淨剔透,清冷之中帶著溫和,“這最後一人才是先入陷阱之人,其餘三人乃是為後,發現當先一人落入深坑陷阱,不敢輕舉妄動向彆處走,必然選擇原路返還,因為原路對他們來說最安全,隻可惜這原路返回,才是真正的不安全。”
夭枝聞言低頭看去,見他們在泥土上的掙紮痕跡,可以看出他們確實是原路返回了。
也就是說,他們在原路返回之時才中了陷阱?
夭枝十分不解,“可他們先前走過的時候並沒有機關陷阱,為何原路返回,反倒中了機關?”
“我用其深坑改了陷阱,麵上類似於一個蹺板,下麵懸
() 空一側加重(),N???驛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們來時必是分散尋人,逃跑必然前仆後繼,多於兩人以上,翹板便會自動翹起,隨著重量拉下樹上的石塊,以慣性砸落回來,此間人首當其衝。”
這莫不就是機關術中的倒置機關,利用細微重量來布置機關?
他會機關術?
夭枝看著前麵半人高的小陷阱,上麵確實有塊木板,如今都還翹著,“所以他們隻要原路返還就絕對逃不了,可他們偏偏不原路返回呢,殿下做的機關豈不都白費了?”
“不會,人性使然,誰都會不加思索按自己認知中正確的路走,做事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逃命。”宋聽簷眉眼微抬,麵露微諷,卻極為細微,沒叫人看出來一絲一毫。
他言辭了然,顯然對於這些了如指掌。
“那若是有人湊巧跑的慢些,沒踩著這機關呢?”
宋聽簷微微抬眼,看向吊起的土匪,“除非他站在原地不動,否則沒有例外。”
夭枝瞬間明白,她看向被吊起一條腿的土匪,早已被大石塊砸暈,這個必然是中了下一個機關。
她想到的,宋聽簷這個顯然精通機關術的又怎麼可能想不到?
他必然是十步為一關,步步皆為局。
夭枝細細觀察,這處果然是一個小型的連環機關。
此處是有大深坑,但隻對於野獸,周圍必定還分布著其他小陷阱,宋聽簷必然是一一找到。
獵戶挖的坑自然不是這般精密的機關陷阱,這不僅要精通機關術,還要清楚人性,甚至連角度高度都要根據人精準把握。
可以說是短短時間內,就為他們量身定製的陷阱,算準了有人被吊起之後,其他人一定會先抽刀,砍斷繩索,砍繩索之後瞬間牽動重量,便引動綁在樹上的幾塊大石頭,準確地砸向他們的頭。
這一步步可沒這麼容易。
可宋聽簷在發現這裡有第一個陷阱之後,便稍加利用,輕而易舉解決這四個帶刀土匪。
夭枝不禁驚歎於他設置機關的精準,更何況是短短時間內,他隻用眼前所需的東西搭建。
命簿可沒有寫過,他會機關術,且這不是略通皮毛,而是精通。
此處法可不簡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