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枝在天牢裡呆著很是悠閒,也不知是不是宋聽簷在外打點了,她被褥皆是絲綢覆之,厚而不重,極為保暖,吃食上自然也沒有虧待。

還送了幾個小盆栽進來,小巧玲瓏很是討喜,樹很喜歡。能在天牢裡打點到如此地步,自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皇帝將她關在天牢最深處,左右牢房皆空著,要她連閒話的機會都無,隻怕是真怕了她如此料事。

夭枝倒也不意外,皇帝那樣的位置自然最怕出現他無法控製的東西,沒有取她性命已然很讓人意外了。

她在牢房裡擺弄盆栽,本以為呆在天牢裡,會有獄吏尋她麻煩,卻不想這些人皆是不敢對上她的視線,生怕被她瞧見記住似的。

她在牢中自然不知道外頭如何傳她,獄吏卻是知道,她是早已名聲在外。

賢王上交分布圖,短短半日便傳遍了朝野。

夭枝去大理寺強行帶走賢王一事不脛而走,更甚者,如此大罪,陛下竟沒有賜死,且她去了一趟大理寺,便一句話讓大理寺上下官員被徹底洗了一遍,更甚至於可以說是直接端了大理寺,很難不讓人懷疑裡頭是不是有不長眼的獄吏得罪了夭大人,才落得如此境地。

這種種跡象表明,即便深陷牢獄,也依舊覺得她沒幾日便會出來。

是以這些獄吏是真不敢對上她。

夭枝想著,應當是皇帝將大理寺洗得太乾淨,她其實也不想如此,隻是太後手太快,難保她進去之後,大理寺這處會再起波折,這般酆惕還沒趕回來,而她也出不去,宋聽簷重傷在身,隻怕難保。

她讓皇帝來,可比她快多了,畢竟皇帝命簿中也發現大理寺有太後的人而清算所有,倒不違背命數走向。

夭枝待在牢中吃吃睡睡,恍惚不知外頭時日,忽然聽見有人喚她,“夭卿。”

她以為在做夢,睜開眼看去,便見酆惕隔著獄中木柵看著她。

夭枝有些驚訝,當即起身,往他這邊走近,“你如何進來的?”

照理說她如此料算,皇帝是不會允許任何人接近她的,更彆提朝廷官員了。

“本是進不來,太子殿下剿匪立了功,遞了折子來,他遠在厹山無法回來,正好讓我代為來看你,你畢竟是太子的老師,如今下了天牢,陛下自然不會不允。”

夭枝點了點頭,這宋衷君做弟子著實到位。

可是立功……?

夭枝想到他說的話有些疑惑,“他剿匪成功了,這般容易?”

酆惕點頭,倒並沒有過多關注於此,畢竟命簿裡本就沒有此事,“是,太子殿下應當是用了不少法子,叫那些匪兵儘數投了朝廷,陛下龍心大悅,讚殿下用兵如神,這一次太子殿下是立了大功。”

雖是如此說,可這群匪兵應當是極難對付的,否則也不會叫朝廷頭疼至此。

怎會這短短時日就歸降了?

這容易到叫她有些不解。

酆惕並無心此事,他看了眼左

右,確定這處再無其他人之後,開口道,“你這次太冒險,劫獄是冒犯皇權,你沒有被賜死已是天大的運氣。”

夭枝歎了口氣,她自然知道冒險,她頭靠在木柵上,擠著腦袋好叫她清醒些,“我實在是氣著了,這天家爭權奪利,著實涼薄不公,他又做錯了什麼,要受這無端之苦,天寒地凍,他們還用了酷刑。”

酆惕看著她久久未言。

夭枝說出這話也是一怔,對上酆惕的視線更是心中一驚。

她竟入局了,在凡間不過多少時日,竟已然讓她忘了她不過是一個下凡辦差的神仙,凡間因果她不該這般介入其心境,她可以救宋聽簷,但不應該如此忿忿不平。

她心中一驚,背後已覺一片涼意,自己如此陷入其中,竟是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酆惕見她這般神情便知原由,他神情凝重告誡道,“夭卿,你我二人乃是神仙,切不可擾亂凡間因果,凡人這一世是如何便如何,你若是失了分寸,凡人投胎轉世便可消,而你是確確實實無路可走的,切不可拿自己的仙途冒險。”

夭枝自然知曉其中厲害,“我是一時糊塗,往後自不會再如此。”

酆惕見她這般說,神情卻還有些擔憂,“其實本不該讓你出現在明麵上,隻是當初情況緊急,不如此做根本沒有辦法解開局麵,如今這般已不好脫身。”

是啊,她新官上任自不懂其中厲害,往日那些老牌司命皆是以過客身份不著痕跡辦差,但那需要老道熟練的經驗,沒有幾千年的在職生涯是做不到這般的,他們這些新官隻能摸索著前行。

她如今已是沒有辦法,這已經如同蛛網密布,她深入其中早已脫不開身。

夭枝見他這般擔憂,笑言道,“酆卿放心,前車之鑒已在,我怎會步後塵,我自會小心。”

這倒也是,酆惕一時放下心來,說起正事,“你交出分布圖保住賢王倒也無妨,這邊關之事也是合乎命簿發展,蠻夷本就會被打退,倒不會擾亂什麼。

陛下如今是舍不得殺你的,但也絕對不會放你出來,陛下在位你出不來,但等到殿下離世,太子繼位之後,我再想辦法找個由頭說服太子,將你放出來。”

夭枝聞言微怔,片刻後才慢慢點頭,“不急,我等上一等便是。”

她不知為何心中卻盼著時間慢些,明明她如今要關在這處很久。

酆惕想起現下,俊逸的麵上還是凝重,“聖心難測,而我卻遠在禹州,今日之後,我便要趕回去,而你又在牢獄之中,也不知後頭……”

“放心,陛下既然答應了放過賢王,倒不至於言而無信,隻要不是陛下下旨賜死,以他的聰明能輕易避開很多事情。”

酆惕聽到最後一句,神情微頓看了她一眼,他話在心中繞了一繞,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他微微抿唇,話中有話提醒了句,“既如此,夭卿千萬小心謹慎。”

她在牢中吃了睡,睡了吃的,又何需小心謹慎?

夭枝不解,但還是點頭

應聲,示意他安心。

酆惕匆匆忙忙趕來,禹州重建之責在身,自然不能久留。

他離開之後,沒有人能來看她,天牢森嚴,夭枝又是皇帝欽點的鐵飯碗,自然是不允許探望的,她在牢裡如同磨油。

宋聽簷雖不能來探望,但每半日會送來一朵花,開得極好,花種也稀缺,也不知寒冬臘月的,他是從何處弄來的。

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必定是極其地鋪張浪費。

因為這一朵花開得著實太好,她都能預想到以他奢侈的做派,是在多少枝花裡挑出這一枝最佳的送來。

以至於夭枝都有些肉疼,因為花這個玩意兒,看不了幾眼便枯萎了,太容易失去。

夭枝想傳話出去讓他送截木頭來,不至於折騰這些嬌貴玩意兒,可惜這話應當是沒有帶到,因為他一如既往地送花……

這日夭枝早早醒來賞花,便見牢房前押進幾個人,顯然是一家子人,其中一個中年人長得與太子有幾分神似,不過更多的是像太後。

太後母族宓家?

怎會這個時候下到天牢裡,且還是她這處重刑牢房?

一群人手腳皆被鐵鏈鎖住,從她牢房前垂頭走過,其中一年輕後生一邊走,嘴裡一邊絮叨著,“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這是有人栽贓嫁禍。”

夭枝當即上前,伸手穿過木柵欄,拉來一個後麵押送的獄卒,“朝堂出了什麼事?”

那獄卒不敢多言,夭枝笑了笑,一半威脅,一半陰森變態狀,“我雖呆在這天牢裡頭,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出去了,你要想明白,要不要因為不告訴我這些我早晚會知道的事而得罪於我?”

獄卒麵色瞬間慘白,等前麵的人押送深處,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太子殿下出事了,宓老舅公私養重兵,意欲謀反,扶太子殿下為新帝,陛下大怒,已然廢了太子,奪了宓家兵權,此事牽連眾多,如今都下了天牢,不日處斬。”

夭枝聽後眼睛微睜,這才幾日功夫怎麼就變了天了?

她恍惚之餘疾聲問,“太子不是在厹山剿匪嗎,怎會出這事?”

“就是因為那群匪兵才露了餡,那便是太子與其舅公養的一部分私兵,因不服太子偏袒彆支才會立山為匪,乃是正規訓練的兵,又極通地形優勢,是以便是經驗老道的將軍前去鎮壓都是無法,而前太子一去,不過幾日功夫匪兵便儘數歸降,陛下原道是太子能力所及,卻不想原先出兵不利的將軍疑惑不解,細細去尋,竟真發現了蛛絲馬跡,這才牽連了出來。

且宓家還花費了大量金銀去私囤兵力,此事牽連極廣,皇後娘娘因為此事敗露,已在宮中懸梁自儘,畏罪自殺。”

皇後畏罪自儘?

那此事豈不是板上砸釘?

皇後與皇帝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深得皇帝愛重,她若是覺得冤枉辯駁幾句倒也有餘地,可她竟然直接赴死,那豈不是說明做賊心虛,無顏麵對皇帝?

她隻覺腦子生亂,有些理不清頭

緒,這不過短短幾日發生的事,竟叫她聽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如今也就是說盤旋大半朝堂已久的太後一黨,除了太後,竟都落馬了?

可命簿裡明明沒有這一出!

宋衷君怎麼可能造反,這根本不對,私自養兵這可是謀逆大罪。

他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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