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
山溝裡,金雞報曉。
老許頭被雞叫擾醒以後,從溫熱的被窩裡鑽了出來。
其實老許還不老,不過五十多歲而已,以老許頭那體格,還是能搬能扛的,不然也沒能力一個人扛起這個家來。
穿好衣服的老許先是給灶坑點著了,緊接著淘小米下鍋熬粥,隨後才扣上了蓋簾,在上麵放了幾個茄子、土豆、地瓜和秋收時留下的玉米。就這些玩意兒蒸熟了用擀麵杖碾碎拌上大醬那才好吃呢,就著玉米吃,沒治了。
趁這會兒工夫,老許頭這才撤下了醬缸布,拿筷子從醬缸裡往外撈鹹菜。
他那醬缸,就像是個百寶箱,醬缸裡的蘿卜、辣椒、豆角、黃瓜,辣椒葉、芥菜英、苤藍疙瘩,什麼都有。
老許頭撈完鹹菜以後是想了又想,才很舍不得的打另外一口缸裡撈出了一顆酸菜,切成絲以後,給這群孩子們涼拌了一盤酸菜芯兒,剩餘的酸菜打算中午弄點苞米麵蒸大餡。
就這會兒時間,灶坑裡的火也起來了,蒸汽也上來了,整個外屋地煙霧繚繞。
這也就是他兒子回來了,要不然誰想吃老許頭一顆酸菜,比進皇宮吃一頓溥儀的禦宴都難。
“老許啊?”
“老許頭子!”
門外叫嚷聲才傳出來,老許就將耳朵豎了起來,耳聽見外麵腳步聲響起,院裡的大鵝‘該呀、該呀’的亂叫,這才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那家夥,一屋子蒸汽直往外湧,像是誰往屋裡扔了一顆煙霧彈似的。
“呦,這不是地保麼!”
老許頭故意滿臉堆笑的迎了過去,心裡想的是,可不能讓這小子進屋,要不然準得出事。
一個穿著屎黃色褲子,梳著中分、腰間掛著盒子炮的男人站在院裡背著手用眼皮夾了他一眼,說道:“老許,我來呢,就一個事,這冰城啊,變天了,你知道不?”
老許頭裝傻充愣,一雙眼睛充滿了不理解的看了過去。
“和你說了你也不懂,反正啊,就是蝗軍進城了,瞧見沒有?”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如今咱們村保險隊、地保,都歸了我一個人兒了,這不麼,小野太君昨兒剛領著我從裡到外置辦了一身……”
“不過這衣服也不白給,許家窩棚以後的捐啊、稅啊,都得我收,也是個熬人的差事。”
老許頭眼珠直在眼眶裡轉,那他還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麼?就是不想答話而已,連罵一句‘X你黑媽的’他都覺著是臟了自己的嘴。
“所以啊,你們也彆給我找麻煩,我呢,也不給你們添事,這麼著,上頭派下來捐了,許家窩棚,每家每戶,一塊現大洋,攏共三百二十塊……”
“多少!”
老許頭一下就把眼珠子瞪起來了,當時腰也不彎了,腿也站直了,一臉要拚命的架勢。
“呦嗬!”
“玩愣的?”
關姓地保掐著腰、撇著嘴,說話時腦袋上的中分直晃悠:“現在可不是老張家那爺倆當家的東北,你那在奉軍當連長的兒子已經不管用了。哎,我還告訴你,就你兒子在奉軍當連長,和日本人對著乾這件事隻要報上去,你個老登得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