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油燈在屋裡不斷抖動著,昏暗的房間內,許朝陽坐在了炕桌最裡邊,貼著窗戶,屈勇拖鞋上炕,坐在了右側,靠著牆垛,劉根在最左,倚著炕琴。
他們仨麵前擺著一張炕桌,桌麵上也沒什麼好菜,不過是一盆燉好小雞兒,外加醬缸裡的鹹菜。
屈勇看著劉根兒問了一句:“哎,你怎麼跟著大哥回來了?我記著你不是老餘家親戚麼?”
劉根兒撇了他一眼,用手指頭從雞大腿上往下捏肉,隨即放進了嘴裡:“親戚咋了?”
屈勇再問:“人家都說親戚遠來香,鄰居才高打牆,你這要是留在老餘家,憑你的身手,怎麼一個月還不得給你仨瓜倆棗的?”
“艸,我在乎他那個?”
劉根兒伸手往自己褲子上一抹,兩隻手油膩膩的直粘毛:“我是想好了,我在老餘家,說到底也就算個表親,跟著連長,他得拿我當過命的親兄弟。”
這句話給許朝陽逗樂了,晚上的不痛快一掃而光,還開玩笑的說道:“未必,沒準明兒我就把你推出去擋子彈。”
本來是句笑話,可劉根兒很認真的說道:“應該的!”
“我要站在一號位,我就給連長擋子彈,我也相信,連長在一號位,肯定也會給我擋子彈。”
那認真的眼神,一點不閃動的雙眸,看得許朝陽一陣頭皮發麻,他好像不是在這個時代與劉根兒喝酒,像是又看見了曾經虎了吧唧的戰友在醉酒之後說道:“若有戰,我必死你丫前頭,我他媽比你愛國!”
那小子是個北京人,他們都叫他京片子,貧到極點不說,誰在他麵前說的話都不會落地上,可沒人煩他,也沒什麼人把他說過的話當回事,但,當時那句話,酒桌上的所有兄弟全信。
就像今天,劉根兒說的每一個字兒,許朝陽全信一樣。
“兄弟。”
許朝陽端起了酒碗,他知道這酒碗端起來以後,從今天開始哥幾個的命就算是連在一起了。
叮。
酒碗碰撞在了一起,劉根兒仰頭將酒喝下,屈勇抬起手直喊:“半開,半開,艸!”
屈勇委屈的直咧嘴,這小子給一碗酒乾了,那得足足三兩往上了。
許朝陽也沒含糊,將酒一飲而下,借著酒氣上湧,張開嘴就唱:“一聲兄弟大過天,不需要太多的語言……”
他到了今天也還是喜歡這種對酒當歌的日子,喜歡在軍營裡的熱血上湧,喜歡這群‘仗義多是屠狗輩’的人。
他喜歡過這種不裝假的日子,更喜歡生氣了就掏槍,愛誰誰的感覺……
“彆嚎了,看看爹找著了啥。”
嘩啦。
老許頭子進屋時,將一捧大洋和金銀首飾都扔到了桌麵上,劉根兒和屈勇都從炕上要站起來了,兩隻眼睛爍爍放光的盯著那些金銀珠寶。
這全是土匪從餘家搶出來之後,私自藏起來的,眼下這群藏了珠寶的家夥成為了屍體讓許朝陽帶著馬隊給拉了回來,誰知道老許頭去掏死人兜竟然有這麼大收獲!
“大哥!”
屈勇扭頭立即看向了許朝陽,吭嘰著說道:“給兩個,憋半個月多了,該放放了。”
許朝陽愣是讓屈勇這一出給逗嗆著了,笑的不停咳嗽,笑完才罵了一句:“瞅你那點出息。”
他半點沒客氣,把錢都攏到了手裡,率先拿出十塊大洋來:“爹,我們哥幾個孝敬您的,以後吃喝用項,打這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