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閣下。”
伊利爾的手按在劍柄上,點了點頭。
他的視線不斷從男人的臉與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衣服上遊移,隨後眉頭緊鎖,這個男人的衣服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要知道,男人來彆莊幾天,從頭到尾都隻穿著破布衣服,現在這一身難道是白袍人——零帶給他的?
這對形似騙子的“主仆”能擁有這樣華麗珍貴的衣服,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伊利爾看向零身上的白袍兜帽。
白袍兜帽款式簡單,但材質仿佛比月光還要柔和,極為珍貴,而黑發男人身上的衣服要比零更加耀眼,沿邊的金色花紋更是讓人移不開眼,這遠不是騙子能夠得到的衣服。
伊利爾眉頭緊皺,心裡多了幾分猶豫和謹慎,可腦海中對喬星南是騙子的認知太過根深蒂固,最後隻能暫時按下懷疑。
黑發男人似乎隻是秉持著禮儀,才對著伊利爾打招呼,得到對方的回應便不再關心,他偏頭看向自己旁邊的零,矜傲又冷淡地道:“有嗎?”
白袍人湊近一步,沙啞的聲音似乎帶著不安:“王,沒有天茗。”
喬星南冷淡的金眸微微有些驚訝,他語氣帶著一絲不可置信,“這個國家竟然連天茗都沒有嗎?”
白袍人更加愧疚了,他的兜帽低下,看起來情緒有些低迷:“王,受委屈了。”
喬星南輕輕搖了搖頭,仿佛自言自語般低聲呢喃:“畢竟不像我的國家……”
畢竟不像我的國家那麼強大。
明明這個騙子隻說了半句話,伊利爾卻仿佛能聽出來這人的未儘之語,
亞利蘭斯確實沒有天茗,但是伊利爾無法接受一個可能是“騙子”的人高高在上地評價自己的國家。
“閣下,恕我直言,海族真能培育出天茗,那也是在海族的領域,至今為止我還從未聽說有生性高傲的海族願意進入人類帝國的麾下。”
更何況,所有人都不知道海族是否真的可以培育出天茗,天茗的存在也許僅僅隻是虛構。
黑發男人瞥了他一眼,金色的眸子有些冷,聲音帶著一絲不悅,“你在質疑我?”
“這不是質疑,隻是對海族為何會歸順您產生了疑惑。”伊利爾退了一步,他不想因為這樣的事情,在白袍人麵前顯得咄咄逼人,自己需要找出更實際的證據,來揭穿這個騙子的謊言。
海族當然沒有歸順他。
喬星南隻是在不著痕跡地透露自己國家的強大,加深伊利爾的印象,順帶為自己還沒抽出來的卡牌鋪墊個劇本。
昨天晚上喬星南便通過係統發來的圖片,知道了每種卡牌大致的天賦技能。
海族確實能培育出稀缺的天茗。
就算伊利爾去查,自己也不會出錯。
一個合格的編劇從不會編造一個可以隨意被戳破的bug。
異族生性桀驁且強大無比,他們盤踞在各自的領地,與人類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因為年代過於久遠,亞利蘭斯帝國有關異族的資料也早就沒了大半,這也是伊利爾不知道天茗的原因。
這片大陸所有的異族之中,隻有性情溫和柔弱的兩個木族支脈投靠了五大國之首的亞利蘭斯。
一個國家的強大神秘該如何體現?
那就是不願意歸順於你們國家,甚至厭惡人類的強大存在,卻願意對著我們的王俯首稱臣,甘願獻出稀世的珍寶隻為王上品嘗。
雖然這事情隻是口嗨。
不過誰讓他現在是個正在搏命的騙子呢,牛當然是越吹越大,在見過“強大”的零後,就算對方知道自己在侃大山,內心也會有所忌憚。
喬星南要的就是神秘和忌憚。
他的視線落在了伊利爾的身上,精致的臉上帶著一絲矜傲,他對著白袍人輕聲道:“零,看到了嗎?這次出來我們真的看見許多淺薄的人。”
白袍人遮著臉,伊利爾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卻能看到對方的兜帽上下動了動,“看見了。”
這已經不是伊利爾第一次聽到對方說自己見識淺薄了,他棕黑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厲色,隨後便淹沒在深沉的目光裡。
“閣下見多識廣,那何必來到我們這個窮鄉僻壤,客隨主便的道理,閣下難道不知道嗎?”
伊利爾不會輕易就相信喬星南的話,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黑發男人,仿佛是想要看清楚,這張精致外表下腐爛惡臭的靈魂。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黑發男人的痛處,他麵色忽然沉下來,宛如烏雲密布。
伊利爾一怔,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等回神的時候,零就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兜帽的陰影遮住了對方的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陰森。
白袍人微微抬頭,伊利爾視線一晃,似乎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對方古井無波的黑眸,不帶任何感情,隻有無邊的寒意。
“王說,你不配,知道。”
伊利爾一刹那覺得有些怪異,明明黑發男人什麼話都沒有說,白袍人是怎麼知道的?
但緊接著伊利爾就來不及想了,他下意識地就要攻擊突然出現的白袍人,然而拳頭還沒來得及揮向對方,白袍人如同就一把回鞘的劍,鋒利而迅速地退到了黑發男人的身後,仿佛一個忠誠的影子安靜的站在那裡。
這個人絕對很強,伊利爾再次確定,就算是自己大哥,也會有一瞬間的破綻,但是這個人沒有,伊利爾的眼裡閃過一絲火熱。
而他並不知道,這時喬星南的手,背在身後輕輕點著,麵上一派冷肅,心裡卻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他看得清楚,就差那麼一點點,對方的手就要抓住零了,差一點點,零根本不是強者的事實就要暴露了。
但富貴險中求。
喬星南麵容冷淡,金色的眸子掃過伊利爾,看到了對方的神色,心裡了然。
伊利爾很在意零號。
喬星南很理解對方,就如同他前世還是一個門不見經傳的小編劇時,猛然見到了特出名的大編劇,也會忍不住關注對方,向對方取取經。
儘管零號並不是真正的強者,但架子擺的足,伊利爾根本沒看出來零的不對。
這他們來說,暫且是一個好消息。
喬星南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繼續冷著臉,似乎是在壓抑自己的怒意,他微微抬起下巴:
“若是亞利蘭斯的子民都像你一樣無知,我真為你們的王感到悲哀。”
說完這句話,喬星南沒有給伊利爾辯駁的機會,看起來似乎是被氣狠,袍角劃過空中,直接轉身離開了。
結交人脈並不是一蹴而就,看現在伊利爾慕強的態度,之後可能還會主動來和零結交。
這樣也好,比起讓不善言辭的零主動,他更傾向於讓對方來結交他們,這樣他們可以掌握更多的主動權。
沒來得及辯駁的伊利爾,話好像卡在了嗓子裡不上不下,他深吸了口氣,沒有追上去,看了眼兩人的背影,伊利爾的視線在周圍巡視了一圈。
自己安排去監視黑發男人的騎士應該就在這附近。
很快,他看到了從磚牆的拐角處出來了兩個人,他們遠遠地墜在喬星南和白袍人的身後,伊利爾見狀,握著劍放心離開了這裡。
“那個白袍人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另一邊,一個穿著銀甲的褐發騎士悄悄跟在喬星南的身後,他的心裡有些忐忑,剛剛他們遠遠的看見自己的長官跟著白袍人,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兩人奉命監視喬星南和白袍人,結果隻監視住了喬星南一個人,根本不知道另一個白袍人是什麼時候跑出去的。
沒看住人就沒看住吧,還正好被長官逮了個正著,這不倒了大黴了嗎?到時候又要去特訓了,褐發騎士內心搖搖欲墜。
“沒事,我聽尼爾說那個白袍人身法特彆厲害,連長官昨天都沒治住他,長官應該會諒解我們的吧。”另一個騎士安慰對方。
褐發騎士其實是不信的,他的視線盯著前麵自己需要監視的兩人,忍不住有些抱怨,“這可真能跑,安安分分在屋子裡呆著多好。”
走在前頭的喬星南知道有人跟著自己,但並不清楚對方的抱怨,如果要是知道對方的吐槽,他也無話可說。
畢竟喬星南也沒辦法,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
他也不是亂跑,喬星南每走過莊園的一個地方,都會記住這個地方通向哪裡,哪一條路最近,以便在之後控製零選擇最近最適合的一條路。
而且,他還必須要分析出哪一個地方的光線照的人最好看,什麼時候最適合在那個地方站著,這些能夠凸顯自己逼格的地方,他必須要一清二楚。
隻有注意所有的細節,他的角色塑造才更能讓人信服。
【零,抱歉,剛剛又差點讓你陷入危險了。】喬星南通過精神絲線向零道歉。
如果不是他反應敏捷,零現在說不定早就碎了,雖然最後結果是好的,但也不能否認,在這中間零的處境很危險。
為什麼要道歉?
兜帽下的零一臉茫然,他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動了動,沒有被喬星南控製的部位,依舊是僵硬且卡頓,零還是那張沒有主人就一無是處的廢卡。
這是第一次,他聽到有人向自己道歉,雖然他並不知道主人哪裡做錯了。
【主人,不用道歉。】零的聲音一直是平淡的,但這個時候居然顯得有些慌亂,【零,沒有,事情。】
喬星南一聽就知道零根本不知道他剛剛的境況有多麼危急,他心裡暗嘖一聲。
不能再欺負老實人了。
喬星南琢磨著,回去可以問問係統能不能給卡牌升個級啥的,如果可以的話,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會幫零。
這麼想著,喬星南抬起頭看了眼周圍陌生的一切。
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很遠,這個地方他從沒來過,麵前是一個大湖,周圍是枝葉濃鬱的樹木,似乎繞湖走一圈就能通往早晨伊利爾帶零去的長亭。
【我們去…】熟悉路線方便裝逼。
喬星南還沒有跟零說完這句話,就被不遠處一陣尖叫給突然打斷了。
聽聲音的來源仿佛是在中心湖附近,尖叫的聲音漸漸消失,隱約能聽到刻意壓製的爭執聲。
喬星南皺了皺眉,帶著零朝那邊走了過去,剛走到聲音傳來的地方,喬星南就看見湖對麵出現了一批訓練有素的騎士。
他們似乎同樣聽到了動靜,正朝著這邊趕來,其中還有一個穿著金甲的伊利爾。
這不是巧了嗎?剛分開沒多久,就再這裡遇上。
正從湖對麵趕來的伊利爾似乎還沒有發現他們。
儘管如此,喬星南的視線卻不著痕跡地看向自己的身後,兩個監視自己的騎士還躲在角落裡,搞得他連看熱鬨都沒法好好看了。
喬星南想著,沒有放棄,他帶著零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樹蔭下看著不遠處的爭吵,姿態從容又高傲,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似乎能讓自己駐足觀看,就是他們的榮幸。
烈陽下,一切的源頭,兩個穿著黑白裙的女仆以及一個穿著銀甲的騎士沒有發現喬星南的存在,他們仍然陷在無休止的爭執中。
喬星南輕輕皺了皺眉,那個男人有點麵熟,似乎是不久前見過的那個值守冰庫的騎士。
“尼爾,你騙了我。”女人淚眼婆娑。
另一個女人也是不可置信。
“尼爾,你除了我還有彆人?”
尼爾似乎也有點窘迫,他沒有預料到自己有一天會翻車,但是跟誰在一起都是自己的自由,這兩個女人實在太不可理喻了。
絲毫沒有昨天夜晚那位風韻猶存的蒙娜夫人識大體,這麼想著,尼爾忍不住舔唇又開始回味昨晚的美好。
聲音隨著風吹過來,細碎的話語漸漸傳進喬星南的耳朵,簡而言之,這個男人腳踏兩條船翻車了,更渣的是,從尼爾的表情來看,對方似乎沒有一點悔過之意。
喬星南知道,這樣讓人唾棄的風流事在這個時代不會受到大多數人的苛責。
他看了眼不斷爭執的三人,又瞥了瞥即將要抵達的伊利爾一行人,抿了抿唇角,準備帶零離開,繼續熟悉其它的路線。
作為一個自身都難保的人,他還是不要摻和這樣的事了。
可就在喬星南轉身離開的時候,餘光恰巧落到棕色眼眸的女人的身上,如今女人已經沒有流淚,仿佛心如死灰一般望向尼爾身後的湖泊,緩步走去,而另外兩個爭執的人卻沒有發現。
幾秒鐘後,一個糟糕的想法浮現在喬星南的腦海中,他的心裡一個咯噔。
喬星南腳下的步子一轉,朝著三人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