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陳朝不再去看那個已經全無生機的男人。而是重新坐下,將自己手上的鐐銬重新戴上之後,便坐在地麵閉目養神。
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同樣是由遠及近,很快腳步聲便在陳朝身前不遠處消失,一切仿佛又安靜下來。
陳朝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發現那些曾經消失的差役回到了他們該在的位置裡,這才抬起頭來。
眼前是一抹紅。
那是一件極為寬大的紅色官袍,此刻正套在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身上,就仿佛是置身於鮮血之中,給人一種十分寒冷的感覺,他麵白無須,說不上好看,但偏偏生就了一雙丹鳳眼,便多了幾分彆的意味。
一股特彆的味道,充斥在整個牢房裡。
陳朝無比熟悉,那是鮮血的味道。
妖的血有可能不是紅的,但和人的血一樣是滾燙的,味道也是一樣的。
眼前這個男人定然殺過很多人。
也是,作為大理寺卿,他自然處置過很多有罪的官員。
他叫韓浦,是一個很多人都不願意提起的人,更有許多人晚上睡覺的時候,常常會夢到他。
“敢在我大理寺殺人,你不是第一個,但你卻是最弱小的一個。”
韓浦說話了,沒有任何鋪墊,便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如同山間最冷的風,凜冽而孤獨,沒有半點溫度,當風吹來的時候,帶著死亡的氣息,不管是誰,仿佛聽著他的聲音,自己便置身於地獄一般。
這便是韓浦,一個在大梁朝凶名在外的男人。
說話間,他看向那個盤坐在地麵的陳朝,然後極其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那個已經變成一堆爛泥的男人,之後收回視線,才說了這麼一句話。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個如今已經在神都攪起風雨的少年並沒有半點畏懼,也沒有顯得無比嚴肅認真的去解釋這件事,隻是咧嘴一笑,一臉無辜,舉起雙手,鐐銬碰撞的聲音聽著有些讓人覺得煩躁,“大人,我可是重犯,手上和腳上,全部都有鐐銬,我怎麼能殺得了他?”
這是他說的話。
聽著這話,韓浦的唇微微而動,“你知不知道,你的性命現在在誰手裡?”
陳朝指了指那邊的屍體,說道:“他曾經以為,我的命在他的手上,結果他自己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陳朝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說了這麼一句話,加上他之前說的那句話,這讓韓浦對他多了幾分興趣。
韓浦眯起眼,說道:“你是在說,本官若有如此想法,也會是一樣的下場。”
“大人自然不同,我知道大人是來護我的。”
陳朝微笑看著大人,輕聲笑道:“隻是大人好像有意無意的來遲了一步,我真死在這裡,大人又當如何自處?”
韓浦張開嘴巴,無聲而笑,而後揮了揮手,在他身後的差役麵無表情的退去,就好像沒有來過一樣,很快,這裡便隻剩下他們兩人。
“謝氏的怒火,一般人承受不住,卻不代表本官害怕,況且你要相信,你活著的時候,他們或許會有怒火,但你一旦已死,那麼你的價值便沒了,既然沒了,謝氏的怒火又能有多大?”
韓浦說道:“本官來遲一步,原因本官不會說,但若是你撐不到本官來,那也就不值得本官花心思護你一護。”
“你們這些大人物都喜歡做這樣的事情,看來看去,要是看不順眼,即便那人沒什麼錯,死就死了。”
陳朝搖了搖頭,冷笑不已。
韓浦笑道:“你知道,這個世道人命是很不值錢的東西。”
“說說吧,如何看出此人有問題的。”
說完這句話的韓浦身上的肅殺和寒意瞬間便消散一空,此刻的他變得很尋常,也很溫和,就如同一個尋常的書生。
如果陳朝見過魏序,便會發現其實他們兩人之間有著很多相似之處。
陳朝想了想,倒也沒有隱瞞,直白道:“他說我的命有人保了,他要帶我離開,雖然說話的時候他沒有露出半點殺意來,但我還是不相信他。”
“因為事情太快了,而且也太簡單了,而且至始至終他都沒有拿出能讓我相信的東西來。最重要的是他居然隻是個初境的修士……”
“他騙我走出牢房,然後以我越獄的罪名直接打殺?”
看了韓浦一眼,陳朝微笑道:“即便我判斷錯了,我問他的那句,他的反應也注定了我是對的。”
韓浦讚賞,問道:“果然不錯,你這個少年到底出自何處?”
陳朝笑而不語。
“本官到了此處,你便不會死在這裡,這一點你大可放心,隻是半月之後,三溪府南天宗流水峰三家修士都要來大理寺和三法司審你,你又如何?”
韓浦說道:“你做的這一切,已經極好,但最為關鍵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陳朝點點頭,這一點他當然知道,即便自己成功的沒有立即被那幾位修士給斬殺,能夠來到神都,把此事鬨得沸沸揚揚,讓朝廷不得不把他放在明麵上來審理,但最終想要走出這大獄,需要的是什麼,當然是證據。
一個能證明他合理將那些修士斬殺的證據。
韓浦搖頭道:“本官能想到當初定然是那幾位煉氣士想要先殺你,然後你為了自保而將其反殺,可即便是這樣,又如何?你擅殺煉氣士是大罪,如今隻有你殺人的證據,而沒有彆的,本官又如何幫你?”
是的,做了這麼多,最關鍵的地方還是在這裡。
便是如何證明自己擅殺煉氣士這件事並非是擅殺。
陳朝沒有將原委告訴任何一個人,因為他還在等,等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