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修士,苦修無數年,其實也看不到摸不著長生,唯一能看到的頂點,就是那忘憂儘頭的境界。
對於這個境界,各家修行流派的稱呼並不相同,道門以大真人三字稱讚,劍修一脈,則是以大劍仙三字形容。
每個劍修,在最開始握劍之時,隻怕便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踏足忘憂儘頭,站在劍道孤峰之上,成為那所謂的大劍仙。
甘雍當年頭一遭上山,被自己師長賜下飛劍新鏡之時,心中朝氣蓬勃,心氣極高,對於所謂大劍仙之境,心想不過數十年,自己便要踏足,到時候便能站在劍道巔峰,看著世間劍修如同無物。
但到了後來,隨著境界不斷攀升,同宗劍修已經不可與自己相較,甘雍的眼中更是隻有大劍仙之境,可真當踏足忘憂之境,可稱劍仙之後,他才明白再往前走,哪怕是半步都已經變得極為艱難,大劍仙之境,已經漸漸成了目光儘頭的那座高山,想要攀登,卻怎麼都走不到山頂。
半甲子前為何選擇劍挑同代劍修,其實也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契機,看看能否在和人以劍爭之時得以一窺那大劍仙之境,之後遇上那位劍宗劍仙,即便是最後落敗目盲,雙目再也不能視物,他沒有消沉的原因,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隻是目盲之後,劍心不蒙塵,仍舊想著那所謂大劍仙之境,還是不斷往前走去,但這半甲子,還是沒能來到那座山前,便更彆說攀升一說了。
可現如今,大梁皇帝的一番話之下,甘雍心有所悟,心甘情願毀去那些曾經和自己心神相連的飛劍,選擇隻留下一柄朝霞,雖然因此遭受反噬而身受重傷,但此刻的他,隻餘一劍,卻是在短暫的時間裡,便看到了那心心所念的大劍仙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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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雙目迸發出無儘光芒的同時,那柄本來是血紅劍身的朝霞此刻也迸發出了無儘光彩。
一劍遞出,劍氣滾動,連綿不絕。
與風雪相遇,便要斬碎風雪,與那大梁皇帝相遇,他便要斬殺那位大梁皇帝。
大梁皇帝招手,青銅古劍回歸他的掌心,這柄古劍本來就是甘雍這些飛劍裡和他聯係最為不緊密的一柄,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便被大梁皇帝將兩者之間的聯係就此斬斷,如今甘雍再心甘情願斷去最後的聯係,這柄青銅古劍便徹底成了無主之物。
大梁皇帝吐出一口濁氣,連殺兩位忘憂境,對他而言,並不見得真如同展現出來的那般輕鬆。
但此刻看到自己刻意留到最後的甘雍當真遞出了大劍仙一劍,大梁皇帝也不覺得有什麼,他隻是握劍之後,喃喃自語,“你們劍修用劍,求得是一個瀟灑隨性,這便是所謂的仙人風采,但我邊關將士也用劍,劍在他們手中是殺人的凶器,沒有所謂的飄逸之說,當然依著你們這些修士來看,這些武夫根本不知道劍要如何用。”
大梁皇帝笑了笑,“劍到底如何用,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劍斬出,是能看著像一朵花,還是真能殺個人。”
看著那甘雍的大劍仙一劍,大梁皇帝笑道:“這一劍,確實不錯。”
話音未落,他仗劍而起,在那大劍仙
一劍尚未來到身前之前,主動一劍揮出。
天底下,大概除去另外一位大劍仙之外,不會有其他人會選擇和一位大劍仙對劍。
但大梁皇帝不在意,他已然出劍,去主動迎上那驚天動地的一劍!目盲的甘雍持劍而至,身後數道風雪湧起,天地之間,無數道風雪漸漸彙聚而成一道又一道的巨大的白色巨大柱子,直通天地,巍然壯闊!
……
……
兩道身影姍姍來遲,正好是兩位劍修,是結伴南下的鬱希夷和柳半壁,兩人看著這一幕,同時都震驚不已。
柳半壁畢竟是踏足忘憂的劍仙,隻是一眼,便已經看出來了這是劍仙一劍,肅穆道:“鬱希夷,瞪大眼睛好好看著,這大劍仙一劍,可比你那張劍宗大符要活靈活現,錯過了,有你後悔的!”
不需要柳半壁多說,鬱希夷此刻的目光早就移不開了,他看向眼前的那些雪白柱子,感受著天地之間的洶湧劍意,看著那居中的劍仙甘雍,喃喃道:“這位大劍仙,到底是何許人?”
柳半壁同樣是心神沒有移開,但見識卻要比這位年輕後輩好過不少,看到那老劍仙目盲,這才緩慢說道:“半個甲子前,有一位劍仙和你們劍宗某位劍仙有過一場劍爭,但最後這位劍宗劍仙取勝,落敗那位,雙目毀去,大約便是這位前輩了。”
作為劍宗弟子,鬱希夷自然知曉那段往事,可還是忍不住讚歎道:“當初劍敗,半個甲子之後,這位前輩竟然破而後立,踏足了大劍仙之境,據我所知,我劍宗的那位前輩,其實如今好似都沒有踏入大劍仙之境。”
柳半壁沉默片刻,忽然搖頭道:“並非如此,雖說這一劍已經有了大劍仙之威,但並非踏入那個境界,是心有所感的一劍,若此劍不成,便隻怕最輕也是個重傷。”
鬱希夷喃喃道:“可天底下哪裡有什麼人能攔下這一劍?”
柳半壁沒有說話,隻是看向那道雄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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