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龍血軍比鬱希夷要晚了些時候,但當他們出現在望月台的妖族大軍身後的時候,在城頭的守將李長嶺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他抬眼看去,隻見那支龍血軍如同一柄最為鋒利的利刃,就這麼捅進了妖族大軍裡。
那些妖族士卒本就因為長期的攻城,顯得極為疲倦,此刻忽然有這麼一支軍隊殺了出來,他們一時間也是陣腳打亂,整個陣型都變得不再齊整,更為讓人感到絕望的,大概是他們的軍心,在此刻已經不穩,沒了再戰之心。
南疆出身的幾位妖將在妖族大軍之中看到這樣一幕,臉色都難看到了極致。
“這支人族軍隊到底是從哪裡鑽出來的?斥候們怎麼一點消息都沒傳回來?!”
負責攻城的主將極為憤怒,“打仗打成這樣,你們對得起長公主殿下嗎?!”
其餘的幾位副將都臉色陰沉,不過他們出身南疆,是妖族裡最為打仗的那些人,因此並未如何慌亂,而是很快便提出建議,“將軍,我們儘快組織反擊,應該能夠攔住他們的繼續滲透。”
主將漠然道:“晚了,要是我們南疆部族在這裡,還有希望,但這些家夥,膽氣都被擊潰了,攔不住了。”
副將想了片刻,問道:“那……撤軍嗎?”
既然沒辦法一戰,撤軍自然是最好的選擇,雖然此舉,大概會違背長公主殿下之前給他們定下的軍令。
“撤軍?彆想了,你此刻一旦吹起號角,就徹底救不了他們了,到時候你就會看到,人族像殺豬一樣,追著我們跑了。”
“不能撤軍,你們速組建一支督戰隊,若是有部族怯戰,直接先斬頭領,此刻我們絕不能慌亂,要撐住,要等!”
主將很快便看清局勢,隻是此刻眼眸裡也滿是懊惱,說來說去,其實還是怪他,如果能早早的拿下這座望月台,那麼局勢早就不同。
可他也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那望月台的人族士卒竟然有那麼堅韌,明明都已經被他們攻上城頭無數次,竟然還能一次又一次地將他們驅趕下來。
他也不明白,那城頭的人族劍修們,本來已經死了一撥又一撥人,卻偏偏沒有一個人退縮,反倒是和他們廝殺不停歇。
總之人族做出了太多有違常理的事情,這和他們曾經在曆史的長河中遇到的那些人族都不相同。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不相同,才會有了如今這個局麵。
“可是將軍,我們要等的是什麼?”
副將有些不解,眼前的主將隻是說等,可要等的到底是什麼?
主將看了他一眼,眼眸裡的情緒逐漸消散,就像是變成了一塊冰,無比寒冷,“等頭上的戰鬥分出勝負來,若是人族的那兩位大劍仙能死在這裡,那麼這裡的勝負就沒有影響,但如果他們到最後他們取勝,那我們就都死在這裡吧。”
說這番話的時候,這位妖將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他雖然還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局勢,但其實心中已經對這場戰事的走向已經有了個模糊的認知。
他們或許,真的要敗了。
“希望陛下能夠力挽狂瀾吧。”他喃喃自語,低下頭去,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眼眸裡的擔憂和不堅定。
……
……
城頭上的劍修們所麵臨的局麵依舊艱難,望月台聚集著除去將軍府之外,最多的妖族強者,而他們劍宗以一宗之力,抗衡到了如今。
“鬱希夷那個混小子來了,宗主有了幫手,肯定就能殺出來。”
一位蒼老的大劍仙提著半截劍,戰到此刻,他的佩劍早就折損,如今這半柄飛劍在手,還是讓他殺了一位妖君,不過此刻的他,也是幾乎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再無什麼餘力出劍。
“老夫苦修劍道數十年,一輩子默默無聞,隻求劍道最高處,可如今能和諸位同門以一宗之力守此一地,何其壯哉!”
老劍仙哈哈大笑,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那半截劍,頓時再生豪邁之意,“老夫還有餘力遞一劍,其餘之事,就交給諸位同門了。”
話音未落,老劍仙大喝一聲,“起劍!”
一道劍光,隨即而起,這位隱姓埋名多年,甚至到了如今,就連劍宗同門都大多不知道姓名的大劍仙,遞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劍。
城頭上所剩不多的劍修們,紛紛開口,“起劍!”
一道道劍光,再次照亮天幕。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劍宗一宗之力,就能守住整個望月台的緣故了。
李長嶺熱淚盈眶,身為純粹武夫的他,早已經對這批劍修佩服得五體投地,到了如今,還是被再次感動了。
而就在此刻,天幕之上,一個宛如小山一般大小的異獸頭顱,就這麼滾落下來,在妖族大軍之中,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鮮血染紅了大片的白雪。
天幕之上,一道劍光時不時出現。
那道劍光的璀璨程度,隻怕就是板上釘釘的當世最強,無人可比。
一頭黑白長發摻雜的劍宗宗主手提飛劍,殺意四起,劍氣漸濃。
鬱希夷在一旁,遞劍為他擋住其餘大妖,也忍不住感慨道:“他娘的,宗主,這才多久不見,怎麼劍道又高了幾分?”
劍宗宗主沉默不語,隻是出劍,無數劍意在他四周環繞,周遭的妖氣,支離破碎,無數條劍光四起於天幕,在這裡縱橫睥睨,好似所有的東西在這些劍光之前,都會儘數破碎,無一幸免。
鬱希夷所說的劍宗宗主劍道又高幾分,這的確是實話,不過倒也正常,他本就是這劍修一脈,大概千年以來的最強天才之一,鬱希夷和他,其實也有些相似之處,鬱希夷曾畫地為牢數年,因一女子不得寸進,而劍宗宗主則是因為一個念頭,一直被困在忘憂儘頭,但最後兩人都走出來之後,也就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困住他們。
妖帝也好,劍宗宗主也好,還是那位大梁皇帝也好,他們都是真正的天才。
真正的天才是不可能一直在原地不動的,新的天才在追趕他們,他們也在往前走去。
已經劍斬一位扶雲大妖的劍宗宗主臉色有些白,雖然到了他這個境界,大多數時候,都能做到劍氣在體內生生不息,但現如今的處境不同,消耗還是太多。
體內劍氣消耗頗大,但殺一位扶雲大妖,就能讓壓力小一分,以至於消耗就會更少,終究這處境也是越來越好了。
“還能撐住?”
劍宗宗主一劍遞出,再斬向一尊此刻的已經消耗頗多的扶雲大妖,他的法相已經有些晦暗,心中早就萌生退意,不過早就被劍宗宗主的劍氣纏繞,此刻想要撤出戰場,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手中巨斧重重揮下,斬向那道劍光,兩者相撞,他被恐怖的劍氣逼著踉蹌幾步,在雪地上留下幾道深坑。
劍氣因此破碎,轟隆一聲巨響,四散而去,在風雪裡不斷射出,在此間撞出無數道雪白痕跡。
縱橫交錯,宛如稚童所畫龜背。
鬱希夷一人攔著兩位扶雲大妖,若是平時,自然沒什麼難處,畢竟依著他的性子,若是隻有兩人,他甚至都不考慮怎麼相持,而是要先劍斬大妖。
但此刻他消耗太多,也隻能被迫撤劍,將那兩位扶雲大妖攔住便是。
“沒問題,隻是宗主要快些,不是我怕死,隻是還有彆的事情。”
鬱希夷臉色蒼白,到了此刻,他最擔憂的,還是將軍府的局勢,甚至不見得是將軍府那邊,而是更北邊。
陳朝那家夥一人麵對妖帝,真能殺了那位恐怖異常的萬妖之主?
打不過沒什麼,他可不願意最後要去給自己這個最好的朋友收屍。
劍宗宗主麵無表情,鬱希夷的言語他並不放在心上,而是分出一抹心神探查了鬱希夷的劍氣強度,心中有底之後,這才放心又遞出一劍。
這一劍,遞出之時,天邊,響起一道雷鳴聲。
在眾人心頭乍起,最後消散。
刹那之間。
那一劍,已經掠過大片妖氣,宛如一隻在驚濤駭浪裡紛飛的海燕。
巨斧也在此刻揮下,帶著漫天的妖氣,像是一隻要吃人的怪獸,張開大口,要將那一劍吞進,然後吃掉。
但劍宗宗主的劍已然是世間無雙,代表著絕對的鋒芒,哪裡會被他吃掉,隻是片刻,它便穿過了那片妖氣,撞向了那巨斧。
一道悶聲響起,劍光在那巨斧之前亮起,就像是一道明亮的閃電。
隻是那道閃電在那巨斧之前,顯得無比微末,就像是黑夜裡的一粒燭火,好似並沒辦法照亮整片黑夜。
但下一刻,那粒燭火開始蔓延,竟然沿著巨斧而上,像是春天生出的藤蔓,很快便爬滿那巨斧。
哢嚓一聲。
那巨斧碎了。
碎片掉落於地。
劍光也在此刻消散。
劍宗宗主的這一劍,似乎和那巨斧同歸於儘,就此結束。
但驟然之間,天幕之上,無數道劍光驟然亮起,它們好像很早之前便出現在了這裡,但一直隱而未發,此刻驟然出現,像是無數道閃電。
隻是並未聽到雷聲,這些閃電已經驟然從天而降,淹沒了那尊扶雲大妖的巨大法相。
過去的那些戰鬥裡,隻有妖氣淹沒劍宗宗主的份,哪裡有過這樣的景象?
鬱希夷看了一眼這邊,看著那無以計數的劍光,也忍不住稱讚道:“好劍啊!”
隻是依著鬱希夷的脾氣,再聽著這三個字,總是會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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