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至此,這個集庇護所與回響之地為一體的村莊徹底坍塌,露出了它的本來麵貌。
這是一個由樹冠與無數藤蔓交織的空間,陰鬱暗沉。
濕潤黏滑的地上處處可見白骨,有些已被蠶食過半。
如今,異變的鳳森旭死去,這些藤蔓數枝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枯萎。
遊厄彎腰撿起地上刻有X的徽章,遞給黎危。
黎危沒接,定定地注視著他。
遊厄笑了:“是在奇怪我為什麼沒有受你的言靈影響?”
黎危審量著遊厄,毫不掩飾。
他的能力之一【言靈】,也是最常用的能力,通過擲骰的數字大小來確定能力的施展效用與範圍,目標是攜帶汙染性質的生命體。
他剛剛擲出了最大數值。
而遊厄毫無反應。
“黎指揮對我真是有好大的偏見啊。”遊厄歎息道,“我就這麼像你眼中的怪物?”
黎危不為所動:“在我記憶裡隻有一個人擁有這種瞳色,而他是個死人,恐怕連骸骨都風化了。”
遊厄了解他的過去,甚至知道他的能力,之前還說過“即便忘記你也應當猜出我是誰”這種話……理應就是他認識的人。
“你怎麼確定他是個死人?”遊厄饒有興致地追問,“你殺的?”
黎危不言。
那場戰役中最後的畫麵不斷浮現眼前,光怪陸離。
背景是漫天黃沙,晚風昏黃,幽藍眼睛的主人跪倒在殘垣斷瓦中,嘴裡微揚,鮮血不斷地從唇邊溢出。
畫麵晃動著越來越近,大抵是他在靠近。
他應當是漫不經心的態度,因為步伐輕而緩,當然,也可能是負傷了。
戰場上沒有不受傷的道理。
黎危及時收回思緒,隨意道:“確定周圍的一切生物是否具有汙染性是每個秩序者的職責,我應該不用對你道歉。”
黎危確定當年那人已經死去,除非世上還有第二個擁有這種瞳色的人。
遊厄莞爾:“那將流浪的幸存者帶回庇護所,也應該是秩序者的職責之一?”
見黎危不搭話,遊厄看向一旁的梅納:“是吧?”
梅納剛剛就因為他們的談話聽得心頭發涼,這會兒更是雞皮疙瘩起一身,猶豫片刻,他點了點頭。
還真有這條規定。
如今燈塔裡的幸存者不過十萬數,因此每一個人都顯得彌足珍貴。《生存守則》裡其中一條就說如果在外遇到流浪者,請儘全力勸回燈塔。
說來也巧,阿塞莉就算半個流浪者。
她父親曾經和一個流浪者有過露水情緣,對方意外懷上孩子,多年後重逢,那個流浪者已經處於生死關頭。
於是阿塞莉的父親將她帶回燈塔,悉心照料。
黎危對這項規定並不買賬,他轉身離開,留下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想來你擁有在外獨自生存的能力
,並不需要燈塔的庇護。”
《生存守則》上有秩序者的烙印,能讓閱覽過的人對裡麵的條例產生不由自主的信服,並且以此為標準照做不誤。
可前提是編寫條例的人比閱覽者精神值更強大,才能產生這種無聲無息的影響。
它們顯然很難對黎危奏效。
但不奏效歸不奏效,有些人選擇性耳聾,且黏性高,趕也趕不走。
梅納不用回頭都知道,遊厄就在身後十米處,慢悠悠地跟著他們。
“老大!”阿塞莉迎來,“我們要回燈塔了嗎?”
由於之前的巴德烈理智堪憂,因此被黎危安頓在外,由阿塞莉照看,現在情況還是很差。
“準備出發。”
距離黑天已經結束兩日,受光日很快就會到來,他們最好在那之前趕回燈塔。
“收到!”
阿塞莉仿佛感覺不到累,永遠活力滿滿。
梅納將巴德烈扶起來:“你怎麼樣?”
巴德烈說:“好多了。”
其實燈塔關於黎危的某個傳聞雖然誇張了,但其實算不得假。
大多數覺醒者見過黎危後,都會對他產生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與性無關。
覺醒者濫用能力過度是會被反噬的,曆史上這樣的案例數不勝數。但黎危身上仿佛有股魔力,靠近他,理智自然長存,永遠不會迷失。
當然,也許是黎危永遠平淡理性的模樣給他們造成了這樣的錯覺。
巴德烈問:“對了,蘭昭他們……”
梅納深吸口氣,簡單說了下事情經過。
巴德烈沒有多想,隻是覺得可惜:“朱恩可能就是怕傷害蘭昭才選擇離開燈塔的,結果還是釀成了悲劇。”
好在這個庇護所解決了,以後不會再有其他人被蠱惑。
簡單收拾一番,幾人便準備出發。
他們是開了車來的,不過在沼澤另一頭,是台四驅的裝甲車。
於是茫茫無邊的沼澤裡就出現了這樣一番情形,黎危四人走在前方,後麵慢悠悠地跟著一個。
遠方天際線的烏影已經逐漸散去,刺眼的光透射進山穀中,將山穀原本昏暗的雲霧都照成了金黃色,與沼澤這邊仿佛兩個世界。
那曾經是黑龍的棲息之地。
梅納不敢多看,快步前行,偶爾回頭瞄一眼閒適的遊厄。
對方竟然也有個背包。
他們應該真的是誤會了,遊厄確實是人類,大概率是個比較厲害的流浪者,隻是之前奇怪的言語舉動給他們造成了非人的錯覺。
上次被老大抹脖子的時候遊厄還流血了呢。
到了之前殺死巨蟾的地,阿塞莉鬨著要將其解剖帶回去,作為給父親的禮物。
巴德烈無奈:“如果受光日之前我們還沒回到燈塔就完了。”
梅納看破了阿塞莉的小心思,幸災樂禍道:“你以為帶份禮物回去就不會挨訓了?”
阿塞莉她爹是個性情古怪的人,且不喜歡阿塞莉離開燈塔。
她哼了聲:“老大!”
黎危站在路邊,頷首道:“來得及,去吧。”
阿塞莉立刻雀躍地奔向沼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