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無涯出衙時,門外候著一群因為連夜趕路灰頭土臉、神色倦怠的小廝、馬夫、車夫,抻著脖子等他們的主子出來。
其中混著兩個長身玉立、皎皎如月的人。
一出門便見到如此賞心美景,樂無涯很是滿意,走到二人麵前,嘚瑟地一扭身:“二位在等誰?是誰這麼豔福不淺啊?”
這話實在浪得可以,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但在看過、比較過之後,眾人又紛紛收回視線,心服口服之餘,認為誰的豔福不淺,也很難說。
“口福也不淺。”項知節抿著嘴一笑,遞來用油紙包著的油條夾麻糍,“沒餡。”
樂無涯看一眼遞到自己麵前的小吃,懷疑自己的口味已然是天下皆知。
聞人約則更加務實一些:“回南亭?”
樂無涯咬下一口餐點,含混不清地說:“不。去興台。”
聞人約微微蹙眉:“有事?”
“要麼沒事。”樂無涯頓了頓,“……要麼事比天大。”
……
三人快馬加鞭,搶在邵鴻禎身前,轉投興台。
不知是否是興台滅門案的餘波未儘,城門處守戍嚴密,對來往過客身份一一查驗,若無能證明身份的憑證,根本進不得城。
樂無涯在半途找了處驛站,換下官衣,臨時扮作了青衣書生的模樣。
可一旦亮出身份,勢必要打草驚蛇。
樂無涯問聞人約:“怎麼辦?”
聞人約知道,這不是問題,而是考題。
他思忖一番,答說:“由二人先去打草,另一人潛藏起來,暗中觀察,看蛇如何被驚,可算得一法?”
樂無涯不作評價,而是將扇子取出,瀟灑打開,抵在頭上擋太陽:“貴人,你說呢?”
“我有七張身份證明。”項知節答,“有行商的,書生的,富戶的,姓名各有不同,上麵均有官印,你們可以挑。”
樂無涯看向自己的兩個得意門生,麵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隨即他用曬得滾燙的扇子掩住口,小聲詢問項知節:“你那個暗衛,跟上來沒?”
項知節回頭望一望身後,答:“還沒。”
話音剛落,他腦袋上就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扇子。
項知節:“?”
樂無涯分配均衡,給聞人約的頭上也來了一下。
聞人約知道,這是沒答對的懲罰。
他捂住額頭,還不忘虛心請教:“那太爺,該當如何?”
樂無涯板著臉:“想知道?”
聞人約:“嗯。”
樂無涯埋下頭,肩膀微微顫抖了一陣,終究是沒忍住笑出了聲:“咱們不進城!”
聞人約:“……啊?”
樂無涯且笑且罵:“案子不發在興台縣城裡啊,笨!不然大半夜殺了人怎麼往外跑?等著早上城門開麼?”
他罵起人來語調向上,眉宇飛
揚(),帶著少有的鮮亮活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看得二人均是移不開眼。
調·戲完前世今生的兩個徒弟,樂無涯瀟灑地一轉馬頭:“走!”
聞人約:“去看滅門的那家去?”
樂無涯摸一摸下巴,再次給了個出人意表的答複:“刮臉去!”
……
官道兩邊,三五成群地總集聚著些手藝人,泡茶的、磨刀的、焗碗的、補馬蹄鐵的,他們沿著官道旁的道路且走且行,等來往客商歇腳,就一窩蜂湧上來,推銷自家買賣,賺點糊口的小錢。
樂無涯他們很快遇到了一個刮臉匠。
太陽剛至三竿、未上中天,他們在一處生得遮天蔽日的巨樹下支起攤來,倒也清爽涼快。
一頓剃臉的功夫,樂無涯便將興台殺人案的始末打聽了個清清楚楚。
內容與邵縣令所講大差不差,但細節更加豐富。
“殷家,唉,好人沒好報啊。”刮臉匠早就練就了一手滔滔不絕地講話、卻絕不噴出絲毫唾沫的本事,“好心收留了這麼一幫子人,誰知道引了一群狼來?”
樂無涯閉著眼睛,一臉閒適,邊享受邊打聽:“這殷家和杭家住得很近麼?”
“他們都在一個村嘛,一個在殷家村東頭,另一家住西頭。”
樂無涯:“那殷家一定不夠大啦。”
刮臉匠被挑起了對談的興致:“您這話怎麼說?”
樂無涯懶洋洋道:“十好幾口土匪,不在一家住,還要分兩家?”
刮臉匠把柔軟滾燙的毛巾從他下巴上拿下來,笑道:“這老漢就不知道嘍。老漢家在殷家村邊邊上的張家村,隔著七八裡山路,去年閨女嫁到了殷家村旁邊的黃家村……”
樂無涯不再追問,繼續去聽他閨女出嫁後在家養了兩頭小豬仔的瑣碎故事。
聞人約和項知節交換了一個眼神。
樂無涯的問題看似隨意,卻正中要害。
一般來說,劫匪盜搶,都是集中力量辦事情,半年乾一票,一票吃半年。
要麼集中盜搶一家,要麼乾脆整個村子一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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