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曆2046年6月。
夏初的天海市氣溫變得燥熱。
從東海岸吹來的季風驅不散亞熱帶氣候的高溫,卻帶來了潮濕的空氣。
南國的夏天總是要比北方來的更早。
就連榕樹上的秋蟬也比北方更加勤奮,早早的爬上了樹梢,製造出讓人心煩意亂的“知了~知了~”的叫喊。
這種聲音縈繞在神理教教會的庭院外麵,急躁而略顯不耐。
像極了有一群人在急促的爭吵著什麼。
日式的院落裡,一名穿巫女裝的少女坐在屋簷下,雙手安靜的放在身體兩側,好奇的望著院外樹梢上一隻綠色的蟬。
作為神理教天海分教的聖女,原空夜從小到大都被當做教會的接班人來培養。
她的父母對外宣稱著她擁有某種非凡的能力。
因此每一位加入教會的成員,都會由她來洗禮賜福。
很小的時候,她隻覺得這種儀式十分的有趣。
雖然不明白,為何那些教徒看自己的眼神如此虔誠,但那種被人尊敬愛戴的感覺讓她並不討厭。
然而隨著年齡慢慢的增長,她才開始意識到,原來自己並沒有任何特殊的能力。
所謂的賜福儀式,也僅僅是安慰教徒的一種方法,甚至是她父母斂財的工具。
漸漸的,原空夜變得並不再喜歡這種事情。
她開始無法承受了教徒們看自己的眼神。
那就像是溺水的泅徒,抓住救命稻草的眼神。
年齡的增長,讓她的心中產生了叛逆的情緒。
可是,她又無法抗拒父母的要求。
或許從本心而言,她也很享受這種被人尊敬、愛戴的感覺。
可一旦讓人知道,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而非什麼擁有超凡能力的聖女的話,她將會失去如今擁有的一切身份和地位,以及優越的生活。
所以,青春期的原空夜,一直都在這種安逸與自責當中迷茫。
她踢踏著腳上的木屐,白色的襪子將她的雙腳包裹的嚴嚴實實。
神理教起源於霓虹,因此她也總是穿著霓虹巫女的衣服。
紅色與白色相間的服飾,帶著一種顯眼而又古怪的味道。
最起碼在天海市,她是鮮少穿著這身衣服出去的。
身後的教會裡麵非常吵鬨。
她也不知道他們在吵些什麼,因為這群人總會做出些奇怪的事情來。
所以她來到了庭院,想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
可是抬起頭來,空中一層一層白色的雲朵卻像一座座山峰那樣,緩緩移動著,朝著頭頂壓過來。
空氣有些沉悶。
原空夜的胸口不適起來。
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的,她把右手放在胸前,能感受到心臟跳動的速度變得快了起來。
“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原空夜自語道。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木門“嘩啦”一聲被人推開。
原空夜猛然回頭,就見到神理教的大長老,那個從小一直對她關愛有加的覃伯伯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聖女,有件事情要通知你。就在兩個小時之前,教主夫婦飛往京都的飛機在東海上空發生了空難。”
轟!
原空夜的腦海當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一般,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至於後麵大長老說的什麼她一概聽不清楚了。
隻看到大長老的臉比往常更加的嚴肅和冰冷,連他那滑稽的光頭,都像極了一塊冰冷的石頭。
2046年夏天,原空夜的人生軌跡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由天堂,墜入地獄。
……
……
原隨雲和我妻嘉美子的葬禮於一個月後舉行。
他們的屍體最終都沒有被找到。
然而隨著他們的死亡,神理教也迎來了巨大的危機。
過去,身為教主與大祭司的原隨雲夫婦,對教眾宣稱的隻要信神理教,就可以獲得幸福,遠離災難。
無數教眾沉迷於他們編織的幻想當中。
有生活失意的落魄者,有身患頑疾的病人,有為妻子兒女求醫的家屬……
為了虛幻的承諾,他們將自己所有的財產捐獻給了神理教,甚至連親人和朋友的錢財都騙了過來,獻給二人。
原隨雲夫婦一死,他們的夢瞬間碎裂,許多人清醒過來,認識到自己上當受騙。
在他們的葬禮上,原空夜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跪在靈前。
無一人前來吊唁,而是那些憤怒的教眾跑過來,憤怒的辱罵著他們全家。
曾經那些親善溫和的嘴臉,如今變得無比扭曲恐怖。
隻有她的青梅竹馬鄭逸仙,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堅定的擋在她的身前。
可是,鄭逸仙一個人的力量太過薄弱了。
數百名憤怒的教眾起先隻是辱罵原空夜一家。
但是很快,這種情緒演變成了暴力!
他們在原空夜的家中憤怒的打砸著,搶走了所能夠搶走的一切。
甚至有人無處發泄怒火,衝過來踹翻了原隨雲夫婦的靈位。
原空夜驚恐的看著這一切,她哭著懇求他們不要這樣做。
“求求你們,想要拿走什麼都可以拿走。但是把我父母的照片留下,求求你們!”
看到原空夜哀求的模樣,那些教徒感受到了報複的快感。
有人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
“你這個該死的騙子,你們全家都該死,哪怕是死一百遍都無法彌補你們的罪孽!”
原空夜半張臉高高鼓起,卻護住了父母的照片,將它死死抱在懷裡。
鄭逸仙擋在她身前,用卑微的語氣懇求道:“阿夜是無辜的,如果你們有怨氣,那就發泄到我身上好了。放過她吧!她還是個孩子。”
自然不會有人拒絕這樣的要求。
何況他們心中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必須有個地方去宣泄。
於是,鄭逸仙很快被一群人打翻在地,拳腳雨點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原空夜抱著父母的照片,一臉驚恐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她顫抖著,身體如同篩糠一樣。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忽然把手伸向了她。
“父債子償,你這個小騙子既然活著,就得為你父母所做的一切贖罪!”
原空夜的大腦一片空白,她隻感覺自己的身體很快變得涼快了起來。
“刺啦——刺啦——”
她被狠狠的推翻在地板上。
無數隻手朝著她的身體伸了過來。
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過度的刺激讓她精神都變得麻木,身體甚至失去了感覺。
她隻知道,自己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爬。
就連想要張開嘴喊救命,她都做不到。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隻玩偶,被數不清的人玩弄著。
那顆她曾經最喜歡撫摸的光頭,也爬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