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天空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衝刷掉了濃鬱的血腥味道。
泛白的身影，閃爍起瑩瑩的光輝，好像是夜空星光垂灑下的點點輝芒。
李澈散發著光芒，眼眸中滿是憐惜之色，伸出手，輕輕的落在了曦曦小小一隻的腦袋之上。
以道蘊呈現出的幻境之中，曦曦的身形不過是一周歲而已，當真是小小的，十分的精致。
在李澈印象中，曦曦這麼小隻的記憶已經開始有些久遠了。
而這一次，以飛雷棋子傳遞意誌降臨，李澈竟是又一次看到了曦曦小時候。
箕坐在地上的曦曦，仰起頭，好似在仰望著光明般。
她的雙瞳漆黑如墨，好似一潭無比幽黑的池水，欲要將人的魂靈都給牽扯入其中般。
李澈平靜的看著，與其對視。
曦曦眼眸開始波動起來。
“爹爹……”
曦曦張嘴呢喃了一句，嘴角癟開，滿臉的委屈。
李澈揉了揉她的腦袋。
“爹爹一直在。”
李澈有些心疼。
心性關，對於曦曦而言，影響的確很大，五歲的孩子，能有什麼樣的心性。
“若是累了，若是不想考驗了，就放棄吧……爹爹能一直保護你，隻要爹爹在，你就不需要擔心任何事。”
李澈溫柔且憐惜的揉著曦曦的腦袋。
曦曦雙眸中的黝黑之色開始退卻，好似那覺醒的力量，被曦曦的本身的意誌給重新鎮壓了下去。
身下的黝黑翻騰的水池，慢慢的停止了沸騰，那在曦曦身上蔓延開來的妖豔的黑色花紋，也開始蠕動著，慢慢的退卻。
曦曦眼眸恢複了清明，她從地上爬起來，張開雙臂，撞入了李澈的懷中。
“爹爹……曦曦以為再也看不到爹爹和娘親了。”
“雖然曦曦知道那一切都是幻覺，可是曦曦還是很憤怒，還是很痛苦……”
“曦曦要變強大，才能保護爹爹和娘親！誰要殺爹爹和娘親，曦曦就殺誰！”
曦曦仰起頭，小小的臉上，滿是認真。
或許，在這一刻，曦曦才明白了自己所要守護的東西。
她的心性很純粹，便是不想離開爹爹娘親，不想讓爹爹和娘親受傷害，這便是五歲的曦曦，本心中的執念，所思所想！
“曦曦要通過考核！要變得壯壯的！”
“曦曦變壯，壯則有變，才能保護爹爹不被打死！”
曦曦認真道。
發光的李澈頓時莞爾笑了起來。
揉了揉曦曦的腦袋。
“那爹爹一直看著你。”
“看我家曦曦……能有多壯！”
曦曦不開心了很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宛若雲後投射下的陽光，驅散了無儘的黑暗，帶來春回大地的溫暖。
飛雷城，城主府。
雨水衝刷不斷，嘩啦的拍打在屋簷之上，炸起了濃鬱的血色花朵。
曦曦站起身，五指一攥，左臂之中，無數的黑色火焰竄動而出飛速的翻滾，灼熱的高溫霎時將漫天落下的雨水都給蒸發！
曦曦邁出一步，燦爛的火星開始跳躍而出，火星亦是黑色的。
九幽之中蔓延而出的花紋雖然逐漸褪去，但是賦予曦曦所蘊含的餘波的力量，仍舊在延續。
曦曦感受著這份力量，好似感受到了自己體內隱藏的另一位偉岸的存在。
“哼！曦曦就是曦曦，這個世界，隻要一個曦曦！”
“曦曦……就是爹爹和娘親最愛的崽！”
嘭——！
曦曦單手攥握纏繞黑色火焰，好似發生變異的紫焰蛇矛火尖槍，一口獄蓮風火金光輪高速盤旋轉動起來。
托著曦曦的身軀，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衝出了城主府。
城主府周圍，一道又一道身影浮現而出，籠罩著濃鬱的死氣與屍氣，還有一個孩童模樣，發出尖笑的身影，乃為靈嬰法主！
哢擦哢擦——
整座飛雷城都開始了獻祭，地麵破碎開來，城主府的磚石支離破碎。
李澈曾經經曆過一次的畫麵，在這一刻再度浮現而出！
三眼靈嬰詭異廟，竟是直接在城主府之中破土而出，濃鬱且狂飆的神性，如觸手般肆虐瘋狂的甩動。
周圍，靈嬰教的靈嬰法主小孩的身軀穿著大人的袍服，飄飛在空中，發出嘩啦的聲音。
曦曦從城主府之中飛馳而出。
迎麵便看到了如此陣容！
“殺！”
曦曦斜握長槍，腳踩單個獄蓮風火近光輪，懸浮在高空，仰著下巴，挺著小肚腩，斜視睥睨著底下的那些靈嬰教的邪人。
長槍一抖，風雨炸裂！
曦曦頓時化作流光殺向了這些人。
李澈發光的身形，安靜的跟在後麵。
曦曦在殺人。
他在看曦曦殺人。
曦曦想殺，爹爹就陪著你殺。
……
……
乾坤小洞天之中。
迷蒙的霧氣開始不斷的翻滾。
那佇立在呈現圓環狀的白玉階梯正中央的，乾元神宗祖師爺的神雕，微微震動。
眼皮微微抖了抖，下一刻，神雕的眼眸，竟是再度睜開來。
神雕之上的光芒都好似晦暗了許多，像是被什麼龐然大物給汲吞掉了一半似的。
痛苦，迷茫的情緒，在祖師爺的神雕麵容之上湧現而出。
這群孩子之中……
有吞金獸啊！
難繃！
剛從蛋殼之中汲吞來的道蘊，這麼快就還回去了嗎？
果然，這天下就是沒有什麼白吃的午餐！
他甚至懷疑……
那茶葉蛋的蛋殼，就是對方算計的一環……
但是，祖師爺的神雕眸光之中迸射出一道又一道流光，掃過了一位位盤坐在白玉階梯上麵容各異的孩童們。
有人痛苦，有人癲狂，有人憤怒，有人心死，有人嚎啕……
七情六欲，百態叢生。
心性關，考驗的是本心的堅守，對於孩子們而言，極其重要。
這一次穩定下來的心性，能夠讓他們在未來衝擊神胎，塑造天地魂的時候，能夠更加輕鬆些。
甚至在神劫之境，麵對那可怕的心魔劫的時候，能具備抵抗的能力。
這一次的三關，乃是選拔呂太白的親傳，呂太白打算當成少宗主培養的，所以考驗嚴格了些，特彆是心性關……
呂太白需要確定未來弟子的心性，在心性的基礎上，製定培養計劃。
轟——！！！
縈繞在白玉階梯周圍的煙霧開始逐漸變得稀薄起來。
很顯然，心性關的考驗，也開始逐漸的進入尾聲。
白玉牌坊之下。
春雨淅淅瀝瀝。
銀發在春雷悶響之中飛揚狂舞，呂太白緩緩收回，望向穹天之上的目光，瞳孔之中，好似有燦爛的劍光不斷的閃爍。
“天地異象……”
“這看來……不是一場尋常的心性關考驗。”
“或許這一次……呂某要收一個了不得的弟子了。”
呂太白靠在了椅子上，唇角微微揚起了一抹笑容。
也好……
乾元神宗也的確需要一個撐起牌麵的弟子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弟子會是誰？
呂太白的眸光透過乾坤小洞天，看向了一個又一個孩子，每一個孩子都神情各異。
雖然他們年紀很小，但似乎都藏著不同尋常的故事。
忽而。
呂太白視線落在了曦曦的身上。
微微怔然。
因為原本流露痛苦之色的曦曦，眉頭舒展了開來，唇角微微揚起了一抹燦爛且開心的弧度。
仿佛……
在心性關中，遇到了什麼讓她十分開心的事情。
在一眾痛苦與掙紮的孩童之中。
一臉燦爛笑容的曦曦，著實太過明顯。
呂太白怔然之後，唇角亦是揚起了微微的笑意。
“是你嗎？”
“小丫頭……”
呂太白不禁對自己這個新弟子有幾分期待。
若真的是曦曦……
他已然能想到自家娘子歡呼雀躍的樣子了。
想到娘子，呂太白眼簾便微微低垂，銀發自臉側垂灑而下，遮蔽了他微微挑起的嘴角弧度。
……
……
李澈靠在太師椅上，墨衫衣擺被春風拂動，微微輕擺。
他烏黑蒼勁的發絲，飄揚著，數根發絲黏連在臉頰上。
他的眼眸閃爍，眼底深處，好似有天地棋盤在映照交織，一半的心神進入了天地棋盤，一半的心神在現實中維持。
眉心泥丸微微震動，仿佛有畫麵時光回溯般在天地棋盤之中映照而出。
李澈通過飛雷棋子，回溯了曦曦所遭遇的幻境，將一切都清晰的看了一遍，眼眸逐漸的凝了起來。
仿佛是另一種人生，若是李澈沒有因為曦曦的出生，而覺醒道果，或許……幻境中所遭遇的一切，便是李澈一家最終的結果與宿命。
道蘊的力量，推測了一場人生，仿佛重新回溯了曦曦生命中所會遭遇到的災厄，那一場災厄之中，李澈和張雅已經死去。
曦曦因為悲傷、憤怒，好似將靈魂深處的另一種意誌，李澈將其理解為前世意誌給蘇醒。
“曦曦的前世？”
李澈手指輕輕叩動在椅子護手上，眉頭微微蹙起。
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這一次的心性關考核，竟是不小心將曦曦的前世的意誌給喚醒？
因為極致憤怒的情緒，所以喚醒了那沉眠在靈魂深處的意誌，就像是……將一尊怪物給放出來般。
若是李澈沒有乾預，任由那股意誌控製著曦曦的身軀瘋狂行事，慢慢的，獨屬於曦曦的意誌可能會逐漸的被壓製下去，發生轉換。
五指猛地攥起，椅子護手之上都好似出現了指痕般，險些被他捏成了粉末。
“曦曦靈魂深處埋藏的意誌？”
“那樣的話……曦曦還是我的曦曦嗎？還是我最乖巧，最寶貝的女兒嗎？”
李澈眼簾微微低垂下來。
看來，得幫助曦曦壓製這份意誌的複蘇，這份意誌或許很強大，那好似從九幽之中蘇醒的意誌，極其恐怖，充滿了如山嶽傾塌的壓迫感，那種位階壓迫，放在廟神之中，怕都是極高的那一列。
所以，李澈不由感受到了壓力……
可也隻是壓力而已，因為不管是多大的壓力，李澈都必須幫助曦曦壓製住這份意誌，哪怕是曦曦靈魂深處潛藏的意誌，或許算是第二個曦曦……
李澈也隻是需要一個天真浪漫，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曦曦。
那意誌需要悲傷刺激，需要殺戮來激發……
那曦曦得遭受到多大的痛苦，才會讓這個意誌出現？
李澈不想讓曦曦遭受痛苦！
李澈思考著該如何壓製這份意誌。
至少，不讓這份意誌影響到曦曦……
身為父親，為女兒操心。
天經地義。
……
……
白玉大坪之上，春雨淅淅瀝瀝的灑下。
天穹展現出的異象，驚動了不少人，許多大世家的強者都有些弄不清楚，為何會出現這等異象。
蘇家馬車之中，蘇家現任家主蘇道靈，緩緩收回目光。
“不愧是呂太白的收徒考核，連能夠引動天地異象的神童都出現了，就是不知道是誰？”
“心性能夠引動天地異象……必然是極其純粹的幾種心性。”
“赤子之心？殺戮之心？冷漠之心？”
蘇道靈眼眸閃爍。
不管是哪一種，都意味著這位神童的心性極其純粹，心性純粹者，若是尋到其契合的修煉之法，布置好修煉計劃，修為提升的速度將會一日千裡。
“蘇黎……能有機會嗎？”
蘇道靈吐出一口氣，蘇家那麼多神童參加，最終……隻有蘇黎踏上了白玉階梯，留在了乾坤小洞天中，躋身成為十五位神童之一。
黃劍酒的青梅竹馬，竹青……
能夠讓黃劍酒魂牽夢繞，的確血脈不錯，從小世家走出，能與黃劍酒一同躋身內門，甚至以十八歲的年齡，衝上了外門人傑譜。
天賦自是不錯，蘇無名娶了竹青之後，十年前才真正生下了蘇黎。
事實上，竹青的天賦被蘇無名吸乾後，已經萬念俱灰，但是蘇無名還是要將她最後一點價值都給榨乾。
蘇無名挺寶貝蘇黎這個兒子的，可惜，蘇無名死在了黃劍酒手中。
或許，正是這份仇恨，有機會讓蘇黎在這一次心性關之中脫穎而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