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放下了酒盞,眼眸中微微流露出異色。
周圍觥籌交錯,酒味飄香,珍饈美食,不斷逸散著滋味。
但是,此刻的李澈都未曾去關注了。
心神微微一動,沉入到了天地棋盤之中。
黃劍酒的拘神,所化的拘神棋子,頓時安安靜靜的落在了棋盤之上。
拘神外出,可以脫離李澈自身而自由行動。
所以李澈才讓黃劍酒和遊禮青這些拘神去找尋屍神教隱藏在乾元道城周圍的力量。
畢竟,上一次相助王妃的屍神教的半神屍,便讓李澈注意了起來。
對於屍神教,李澈是沒有任何好感的,不管是屍神教所做的惡事,還是屍神教的魔童等等,都讓李澈十分厭惡。
天地棋盤之中。
李澈的元神凝聚成型,徐徐睜開眼眸。
屈指一彈,一抹無垢心神性湧動而出,補入到了黃劍酒的那枚拘神棋子之中。
慢慢的拘神棋子幻化扭曲,化作了黃劍酒的身形。
拘神唯有被連續打爆十次,喪失了補給,才會化作拘神棋子回歸到李澈的天地棋盤中,需要重新充能。
這是李澈凝聚出拘神棋子之後的判斷。
但迄今為止,還是第一次出現拘神被打落成拘神棋子的情況,老黃也算是給他李澈開了眼界了。
黃劍酒抓了抓邋遢的頭發,扒開酒葫蘆,猛地灌了一幾口酒,口中罵罵咧咧。
片刻後,黃劍酒的拘神才是恢複了過來。
“說吧,什麼情況?”
李澈淡淡詢問。
黃劍酒點了點頭,便將情況給說了一遍。
“我與老遊分散行事,根據屍神之印的感應,找尋屍神教在乾元道城之外的駐地……”
“一開始沒有線索,找了很久也未曾找尋到,所以我和老遊便決定擴大範圍……”
“而擴大範圍之後……就在神雕嶺附近區域,我遇到了埋伏。”
黃劍酒拍著滿是劍痕的酒葫蘆,眼眸微微凝起了一抹厲色。
“哪裡?”
李澈眉頭蹙起。
“神雕嶺。”
黃劍酒喝了口酒,說道。
“在神雕嶺外,我遇到了一尊半神屍……”
“不是之前被老遊攔阻的那尊半神屍,更加強大,更加神秘……我施展了劍九,連續爆了十次,都被他擋下了。”
“很強,非常強……大概媲美最頂級的氣海武聖,我如今……不是對手。”
黃劍酒鬱悶的說道。
李澈聞言,對於黃劍酒被爆十次,倒是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
反正也爆不死。
這十次之中,至少有九次都是黃劍酒施展劍九劍術,自爆而亡。
可是,黃劍酒帶回來的消息,卻是讓李澈不禁凝重萬分。
“神雕嶺附近……有屍神教的強者,還有媲美二開氣海武聖級彆的二花半神屍?”
李澈並非沒有去過神雕嶺。
之前並未感知到。
黃劍酒點了點頭,身為拘神,他對李澈是絕對的服從與信任,不會有任何的隱瞞與不忠誠。
“武聖,一開與一開之間差距其實很大,人丹武聖與氣海武聖之間的差距,便如宗師比之大宗師。”
“我對蘇家出手的時候,最為忌憚的便是蘇家的那位老太爺蘇雷暴,開氣海武聖……也是蘇家能夠成為乾元道城第一世家的主要原因。”
“雲家、周家和鐘家三大千年世家底蘊豐厚,可是,他們的最強戰力也不過是三家老祖,都是一開武聖及一神變的神胎……”
“較之蘇家差了太多。”
“所以,我那時候懇請了大長老方翰書出手……”
黃劍酒席地坐在了天地棋盤之中,說道。
李澈的元神沉默下來……
神雕嶺。
作為位於乾元道城之外的神雕嶺,遠離城池,的確具備許多不確定的因素與危險。
“因為……二心大聖詭異廟麼?為了那柄神兵【隨心金鐵神杆】而來?”
李澈不由想到這個因素。
現在的問題是,這尊屍神教的二花半神屍,是隱藏在神雕嶺內,還是說……
屍神教埋伏在神雕嶺周圍,將神雕嶺給包圍了?
但可能性頗低,大抵隻是正好隱藏在神雕嶺周圍,畢竟神雕嶺周圍人煙罕跡的深山極多。
若屍神教真是這般大的動靜,乾元神宗不可能毫無察覺。
徐徐閉上眼,李澈讓黃劍酒繼續蘊養。
自己則是退出了天地棋盤。
睜開眼眸,看向了酒桌,神雕嶺嶺主公輸靜君還有大長老唐卸甲,都坐在酒桌上。
也就是說,屍神教的半神屍若真是隱藏身份,就不可能是公輸靜君與唐卸甲。
而其他的長老,也都參加了這場慶賀曦曦成為少宗的酒宴。
連續爆了黃劍酒十次的二花半神屍……
“看來,得找個機會派黃劍酒去提醒一下乾元神宗和神雕嶺。”
放下酒盞,李澈揉了揉眉心。
屍神教……
真的是陰魂不散啊。
屍神教的主場不是嶺南道,而是在江南道濟州,也就是平亂王姬魔禮與之的對峙的地方。
可是,如今乾元神宗周圍出現的屍神教高手卻是越來越多了。
“暗流湧動啊。”李澈吐了口氣。
眸光閃爍,心緒波動。
神都那位欽天監的大監正,說誰得到六耳二心大聖的隨心金鐵神杆,就能夠走上齊天城的城樓,得獲神話之兵如意棍……
再加上他先前參加神雕嶺長老考核,惹的隨心金鐵神杆乍現。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惹得屍神教強者頻繁調動而來?
將心事埋藏在心底,屍神教在神雕嶺外頻繁出現,這事肯定不能是李澈去說,讓拘神黃劍酒去說卻是剛剛好。
李澈繼續與長老們飲酒。
這場酒宴持續到了很晚,堪稱酣暢淋漓。
張雅徹底喝醉了,小臉紅撲撲,埋在李澈的懷裡,她太開心了,相公有本事,女兒也為乾元神宗少宗主。
這樣的日子,張雅以前根本不敢想象。
那時候,住在飛雷城破舊的小屋子裡,房子都漏風,每天都在為生計而發愁。
何時能想到,自己一家居然能走到如今的高度。
她張雅居然也躺著得到了一個榮譽長老的身份……
李澈攔腰抱起了張雅,張雅像是個樹袋熊般掛在李澈的身子上。
“宗主,宗主夫人……我便帶小雅先回去了,曦曦跟著宗主要好好修煉,不能貪玩,下次見麵,爹爹會考校你修為,若是落後了,爹爹可是要凶你的。”
李澈看向了曦曦,叮囑道。
曦曦頓時雙手叉腰挺起小肚腩。
“爹爹放心,曦曦在努力變壯,待得曦曦變壯,遲早鎮壓爹爹!”
曦曦大言不慚的說道。
惹得桌子上眾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李澈也是忍俊不禁,如今他表麵表現出來的修為確實不高,但是曦曦知道他隱藏了修為。
所以,曦曦的目標,很顯然是展現修為的他。
“好啊,那爹爹等你更壯,拭目以待。”
隨後李澈抱著張雅告彆曦曦,鑽入了馬車中。
坐在另一桌筵席上,聶陽滴酒不沾,身為車夫的基本覺悟,飲酒不開車。
在看到李澈抱著張雅入馬車,聶陽便立刻帶上了李乘舟跟上。
回到了留香巷,李澈抱著掛在他身上的張雅,看向了聶陽:“老聶,酒席應該還沒結束,你帶著乘舟去繼續吃著,喝點酒,開心些。”
聶陽聞言,倒是沒有說什麼。
朝著李澈抱拳之後,便帶上冷酷帶劍的李乘舟驅車離去。
李澈抱著張雅回到了院子之內。
月華清冷,宛若輕紗般灑落人間,在李澈與張雅的身上,覆蓋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張雅滿臉坨紅之色,醉眼朦朧,靈酒的酒勁可不低,張雅的武道修為根本壓不住這酒力,加上心情愉悅,貪杯之下,直接就上頭了。
將喝醉的妻子放在床上,李澈引動【無垢心】道果中的神性,梳理著張雅的肉身。
龍象金剛道果也被他引動,同樣調動出力量衝刷張雅的肉身。
幫助她改易筋骨,順便將李澈關於武道的理解也一股腦的塞給妻子。
張雅想要跟上李澈和曦曦的速度,怕是有點難了。
不過,李澈的願望便是一家人都好好的,他要靜靜看著女兒長生,卻也不能厚此薄彼,不管不顧妻子。
熱乎乎的張雅,滿麵坨紅,醉酒後的她,抿著唇,嘴角都掛著笑,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好事。
給張雅擦拭了下身子,蓋好被子後。
李澈便走出了房間。
“小雅喝醉啦?”
輕輕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李澈一襲墨衫,轉身看去,便看到了坐在搖椅上,披著薄毯,滿臉溝壑的沐婆婆。
“小雅這丫頭,很單純……你要好好對待她。”
“阿澈,如今的你身份地位都與往昔不同了,麵對的誘惑也會越來越多,婆婆希望你能秉持本心,顧好你的家庭。”
沐婆婆看著李澈,苦口婆心的說道。
月華輕灑在她的身上,微微發光,顯得有幾分靜好。
李澈的心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他走到了沐婆婆的身邊,就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坐在木地板上,月光灑在黑瓦邊沿,好似如流水般輕輕的灑下。
李澈笑著跟沐婆婆聊了起來。
沐婆婆可是看著曦曦長大,當初在徐家的靈童院內,靈嬰教帶人殺來,想要帶走曦曦和諸多靈童。
沐婆婆死戰不退,甚至將性命頭拋諸的姿態,讓李澈頗為感懷與敬佩。
死亡臨前,有的時候是最考驗人的。
“咳咳咳……”
沐婆婆輕輕咳嗽了幾聲,打碎了月光的平靜。
靠在椅子上,沐婆婆眸光有幾分深邃:“阿澈……”
“你我皆是從飛雷城走出來的,能看到你們一家走到如今的高度……婆婆真的很開心,曦曦有你這樣的父親,如今又有太白宗主這樣的師父,她的未來已經很有保障了。”
“婆婆看著她一步步成長,真的很開心。”
李澈站起身,走到了沐婆婆的身後,給她揉起太陽穴。
發白乾枯的頭發,滿是皺紋的麵容……
按照李青山的說法,沐婆婆當年年輕的時候,也是飛雷城一等一的美人,可惜時光流轉,韶華不再,美人終究會老去,英雄踏入遲暮。
無垢心神性緩緩的從輕柔著沐婆婆太陽穴的手指指肚中流淌而出。
浸潤著沐婆婆乾枯的身軀。
那是一種生命耗儘的乾枯,生老病死乃天地運轉的規律,若是修煉神性、武道,修煉有成,便能打破這個規律,延續壽元。
但是,根據李澈的了解,這個世界沒有長生,哪怕武聖強者,也不過壽兩三百年,唯有修成神胎,才能延續數倍的壽元。
可神胎最終也壽有儘時,想要再延壽,就必須突破神劫,麵對三災九劫的洗禮,消災渡劫,才能延續壽命……
但是,生命一旦走到儘頭,屬於壽數的油儘燈枯,那真的是神仙難救。
如今的沐婆婆,隱約就有這種情況。
李澈也不知道,自然死亡之人,能否通過拘神複生……
他還真沒有試過。
沐婆婆閉著眼睛,享受著李澈的按揉,能感受到渾身都在這一刻放鬆下來。
“真舒服……”
沐婆婆睜開眼,看向李澈:“阿澈……婆婆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婆婆請說,曦曦便是你看著長大的,我們之間的關係,不用說什麼拜托……”
李澈溫和笑道。
“我走後,能否替婆婆照拂一下李青山……”
”你如今乃是神宗長老,地位跟以前不一樣了,而李青山……這個老小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宛若頑童,最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乾什麼事。”
“婆婆老了,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若是他真的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或者說……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
沐婆婆看向李澈,眼眸中浮現出一抹請求之色。
“能否看在婆婆的麵子上……保李青山一命。”
李澈聞言,頓時怔然。
“婆婆放心,你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李澈笑了笑。
“青山前輩那兒,婆婆放心……”
“有我在,死不了。”
沐婆婆笑了起來,滿臉溝壑堆疊,李澈的一句承諾,她的心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很有底。
李澈跟李青山可不一樣,李青山跟她打再多的包票,她也依舊很難心安。
但是,李澈一個包票……
沐婆婆心緒寧靜,堅信不疑。
沐婆婆笑意盈盈,看著月光潑灑下,如水般的院落。
“婆婆我的自身情況,自身清楚……我武道根骨不行,神性天賦也不好,未能鑄就神基,也就是凡人的命……”
“加上年輕時候遊走江湖,與人廝殺,留下的暗傷耗命,如今……差不多也該到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