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剛剛搬來的。”/“我很多年沒回來了。”

無比相似的回答，讓女巫佐伯麗佳和桐野都愣了一下。

女巫麗佳上下的觀察了一下桐野，有些疲憊的臉龐，剪短了的頭發，洗的有些發白的夾克裡是一件有些褪色但是筆挺的襯衫，搭配上臉上那一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框眼鏡，還有雙眼裡那抹不去的陰霾和疏離，一個標準的節儉的中年男人。

女巫佐伯麗佳最近都是和tpc的人混在一起的，見到的都是那些，精神抖擻又朝氣蓬勃的人，即使是tpc的邊緣部門裡的人，也都是充滿希望的。

這是女巫親眼看到的第一個‘落魄’的普通人，雖然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的超能力反應，但是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額我隻是想你喜歡惡魔騎士嗎？”

“額還可以吧。”桐野顯然是被眼前這個女人突然的問題噎住了，他搖了搖頭，然後意識到對方tpc警務局的身份之後，默默的後退一步，說，“你放心，我沒有什麼異常.”

他剛剛說到一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一邊邀請女巫進自己的房間，一邊自嘲的說道，“你的年齡不大，應該沒有經曆過我所經曆的事情，不過這也是好事.”

然後在女巫的感知中，桐野似乎是為了不衝撞到自己，徹底的收斂了自己的超能力，將房間的其他空間都‘讓’給了自己。

雖然女巫不是很懂人類的規則，但是桐野的行為，卻很符合他們這些超能力者、心靈感應者、還有念動力所有者的行為習慣。

兩個同樣擁有精神相關超能力的人，如果有一方徹底的收斂了自己的能力，那就說明他是在釋放善意，畢竟，在那種情況下，收斂了超能力的人不論是想要發動攻擊，還是想要進行精神防禦，都會因為四周都是彆人的念力，而比另外一個人慢上一步。

女巫被桐野的這種行為弄得有些愣住了，她下意識的走進了桐野的家中，就算原本不是很在乎對方，但是現在她也無法回絕對方的釋放出來的善意。

桐野的房間裡很乾淨，事實上，乾淨這個詞語都有些高看他了，桐野的房間裡除了房子本來裝修時自帶的一些諸如燈泡、沙發、桌椅之類的家具，就隻剩下兩個不知道算不算家用電器的電器，一台打印機，還有一台電腦。

女巫四處看了看，桌子上麵整整齊齊的擺著很多的文件，文件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她之前也被居間惠要求過寫一些自己的感想，所以她大概知道，這一疊疊的紙上麵到底有多少字，而這些字，大概又要花費多少的時間和心血，想到這裡，她有些好奇，但是卻又不敢直接上前。

突然她注意到，就在桌子的下方，還有一個箱子，下意識的她用念力透過了箱子看到了裡麵的東西，結果，裡麵什麼都沒有，隻剩下一些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的鍋碗瓢盆。

女巫想起之前對方說是剛剛搬過來的，顯然並不是在騙她，而是認真的。

“喝點什麼？”女巫被一個聲音打斷了思考，她扭過頭去，桐野推了推眼鏡，手拿著熱水壺，有些尷尬的對著她說道，“因為剛剛搬完家，所以沒有什麼飲料，隻有咖啡和茶。”

“茶？咖啡？”女巫愣了一下，然後飛快的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相關的記憶，最終定格在了一種帶著甜味的黑褐色液體上，“咖啡吧。”

說著，女巫就順勢坐到了茶幾前的沙發上，看著桐野拿著兩杯咖啡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桐野將咖啡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有些好奇又有些緊張的問道，“佐伯小姐，請問你在警務局是做什麼工作的，不要誤會，我的意思不是想要問他們知不知道”

“工作？！完了我還有兩份信仰和社會的報告要寫！”聽到工作一詞，女巫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一個女人微笑的麵孔，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麼，指了指不遠處的電腦說道，“那個，桐野先生，我之後能用你家的電腦嗎？”

桐野愣了一下，茫然的點了點頭，拿起一張紙在上麵寫下了一串數字遞了過去，“這是網絡鏈接的密碼，不過如果你要進入tpc的內網的話，可能比較困難，但是.算了，如果你要進入內網的話和我說一聲。”

女巫確實不是很了解人類，但是她對於人類的分辨能力是天生的，她能夠感覺得到，這個中年男人對於自己的善意，而且和其他人不同，那是一種小心翼翼的，有些卑微的善意，對方顯然和自己之前見到的人都不太一樣。

女巫歪了歪頭，在桐野疑惑的目光中，她突然往沙發上一靠，然後大大咧咧擺爛似的說道，“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那個女人的身邊，工作的事情放一放。”

說到這裡，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很厲害’一樣，女巫在桐野的注視下掏出了警務局為她配備的掌上電腦，然後打開了和居間惠的通訊界麵，按下了語音功能，然後說道，“哼！今天我認識了一個新的朋友，工作的事情往後放一放，你懂了吧！”

朋友這個詞女巫自然不是胡說的，就算是基利埃洛德人，人類社會裡其實存在一些知道基利埃洛德人，而這些人被基利埃洛德人統稱為‘基利埃洛德人的朋友’，顯然，在女巫的眼裡，桐野這種人類中極其罕見的超能力者，就是她‘女巫的朋友’。

桐野很明顯被女巫這一係列自信又大膽的動作震驚到了，他呆呆的看著對方手上那現如今還非常罕見的掌上電腦。

女巫看著桐野，伸出手在他的麵前晃了晃，“不可能啊？是因為收斂了精神力，所以大腦有些超負荷了嗎？你的鍛煉還是有些不夠啊。”

“鍛煉？”聽到這個詞，桐野愣了一下，然後苦笑著說道，“我從小就能夠聽到其他人心裡的聲音，要是無法控製超能力的收放，估計早就瘋了。”

“一出生就能夠聽到聲音嗎？那你天賦還真挺不錯的，一下子就能夠到這樣的水平。”女巫大大咧咧，即使是在基利埃洛德人中，她也是佼佼者，自然很順暢的說出了這種話，桐野看著對方的動作和言語，開口問道，“tpc的人應該很重視你吧？你趕上了好時候啊，我可是要一直隱藏自己，才能在人類社會裡生存下去。”

女巫瞪大雙眼，這又到了她不能理解的地方，她疑惑的問道，“他們確實很重視我.但是為什麼要隱藏自己呢？”

桐野看著對方自信同時真實的疑惑，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然後問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tpc成立之前難道你就和他們現在的高層接觸過了？”

女巫認真的思考了一下，tpc成立之前？人類出現之前我們就和你們接觸過了啊？不過，他們確實也早就和tpc的高層接觸過了，想到這裡，女巫點了點頭。

之前這個詞語，對於女巫來說還是比較難以理解，在她的認知中，幾十年前是不久之前，幾百年前也是不久之前，大概要到萬年前.才是所謂的‘之前’。

“好吧，看得出來你確實很幸運，趕上了一個超自然現象已經出現的時代。”桐野拿起咖啡有些羨慕，但是卻又有些開心的搖了搖頭，“既然這樣，你可能確實是很難理解我了。”

“說一說唄，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事情。”

女巫打量了一下桐野，然後說道，“你明明擁有人類中獨一無二的超能力，為什麼表現的像是一個，頹廢的，毫無鬥誌的，心如死灰的，有些窮困的中年大叔？”

聽著女巫那一個又一個紮心的形容詞，桐野嘴角抽了抽，然後眼神暗淡的說道，“和你不同，我從小就被其他人當作是怪物”

明明是從自己口中說出的話，可是當桐野將‘怪物’一詞說出來之後，他卻還是流露出了厭惡與惡心的應激反應，他意識到了這一點，然後臉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不好意思啊，我沒有朋友，所以可能說話的時候會有些激動。”

他見眼前的女人沒有對自己流露出厭惡的情緒，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然後繼續說道，“在我出生的那個時代，霓虹乃至全世界的人類，剛剛經曆一波可笑的，關於超能力的狂潮。”

“霓虹、美利堅、歐洲、東方、西方。”桐野像是嘲諷卻又像是自嘲的從口中吐出一個個詞語，“念力、超能力、氣功、精神力，什麼用耳朵認字，什麼幾秒鐘看完一本書，什麼透視，什麼預言。”

“在我上學的那個年代，人類剛剛從那個時代中一點點的脫離出來，所有人都在嘲諷那些騙子，同樣的，作為真正超能力者的我，也被他們當作了羞辱的對象。”

桐野的目光看向窗外，他的眼神聚焦在了窗外正在飛翔的鳥身上，在太陽的照耀下，鳥越飛越遠，他的目光也隨著那隻鳥，越飛越遠。

“早上好！千裡眼少年！”

“早上好。”桐野看著身邊和自己打招呼的同學，激動又熱情的回應著，但是突然，他聽到了對方心裡的聲音，“千裡眼少年？真是個怪物！惡心！恐怖！妖怪！”

明明對方是帶著笑容離開的，可是桐野的耳邊傳來的，卻是這樣侮辱性的詞語。

下意識的，他扭過頭看了看其他的方向，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他，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所有的人都在心裡對他說著那些讓他難受又恐懼的話，所有的人，包括其他同年齡的學生，和那些曾經桐野視為最值得尊敬的老師。

事實上，由於趕上了超能力狂潮的尾巴，小學時代的桐野牧郎總是被大眾媒體用‘千裡眼少年’這樣引人注目的標題所報道。

而且和其他那些假冒偽劣的人不同，由於桐野是在小鎮長大的原因，小鎮的人際關係，讓他超能力的一樁樁事跡被傳開，當地的每一個人都確定，桐野是真正的超能力少年。

一開始，一切還都是那麼的美好，所有的人在見到桐野的時候，都會對他表露出好奇，卻又充滿善意的情緒。

但是慢慢的，桐野發現事情開始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腦被開放過了，桐野的學習一直都很不錯，曾經的他也因此成為了朋友和同學心目中被崇拜的對象。

但是，當他作為超能力者的消息傳開之後，原本的誇獎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陰陽怪氣的嘲諷。

“真好啊，如果我們也能夠有那種超能力，我們一定也能夠考的那麼好。”

“哼！不就是靠著超能力才能夠考高分嗎？沒有了超能力，他什麼也不是！”

“就算是擁有了超能力，結果也還是不能考全校第一，真的是丟人啊。”

類似的話不斷的傳進桐野的腦海中，一開始，他還能夠無視，但是隻是一個小學生的他，很快就被這樣的話所擊倒了，他開始將其他人腦海中的壞話一一公開，甚至跑到了老師身邊進行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