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還沒來得及詢問樊噲更多的事情,就被韓信趕了出去,他們兩人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談。
劉長在離開韓信的府邸之後,又覺得這件事有些離譜。
雖然阿父的確給了韓信很好的待遇,甚至允許他這個曾經的叛賊在京城內自由的拜訪好友,可這並不代表其他諸侯王就能來拜訪韓信,韓信主動去拜訪是一回事,可是主動來拜訪韓信又是一回事。
樊噲是真的不怕引起阿父的忌憚?或許他乾脆就是阿父派來的?
劉長思索著這件事,在回到椒房殿之後,向來大嘴巴的他自然也就將樊噲的事情告訴了阿母。
可是劉長沒有想到的是,呂後並不驚訝,她打斷了劉長的長篇大論,冷冷的囑咐道:“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往外說。”
雖然這一次呂後沒有再說什麼威脅的話,可劉長還是被嚇住了,畢竟這次呂後說的很嚴肅認真,他很早就知道了激怒阿母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劉邦平日裡有兩個愛好,一個是跟家裡人一起舉辦宴會,一個是跟朋友們一起舉辦宴會。
因此,今天絕對是劉邦最開心的一天,因為今天的宴會,有他的家人,更是有他的朋友。
當呂後牽著劉長姍姍來遲的時候,劉長驚訝的發現,這次的宴會與往日裡的截然不同,不再是以往那樣一家人湊在一起,劉邦坐在主位,兩群人分彆跪坐在他的兩旁,神色嚴肅,顯得較為隆重。
在劉邦的左側,坐著很多劉長並不認識的人,其中隻有三個人他是認識的,一個是當初他在長信殿那裡撞過的男人,似乎是叫周昌什麼的,還有一個是他的師父韓信,最後一個就是樊噲了。
韓信原先還在笑著跟自己身邊的那個人說著什麼,可是在看到劉長進來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黑著臉,轉過頭去,假裝自己沒有看到那個傻小子。
而在劉邦的右側,那都是熟人了,戚夫人今天並沒有來,大父和大母也沒有來,就是一眾皇子,二哥,如意,四哥,五哥他們按著年齡順序坐在劉邦的右側,各個模樣嚴肅,稍低著頭,表示自己對一幫開國大臣們的尊敬。
可是這種氛圍在劉長到來之後,就被毀掉了。
“師父!您來啦!”
“師父!我在這兒呢!”
劉長用力的揮著手,韓信痛苦的咬著牙,一旁看起來就十分慈祥和藹的男人不由得笑了起來,甚至還輕輕拍了拍韓信的肩膀。劉長覺得這個人的地位一定非常高,因為他沒有見過哪個大臣敢如此對待韓信的。
呂後是坐在了劉邦的身邊,而劉長卻隻能坐在末席了。
因為最小的兒子劉建還是個嬰兒,因此,劉長隻能坐在最後一個位置上誰讓他年齡最小呢。
劉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一旁的劉友,“你也在這裡啊。”
“嗯。”
“阿父怎麼忽然設宴了?怎麼沒吃的啊?”
劉友哆嗦著不知如何回話,坐在他另一側的劉恢朝著劉長眨了眨眼,又搖了搖頭,讓他彆再說話。
在眾人到齊之後,群臣們站起身來,為首的那個和藹大叔開始說一些令人似懂非懂的“敬酒詞”,劉長覺得那大概是敬酒詞吧,反正就是囉裡囉唆了一長段,劉邦跟群臣們飲酒,而皇子這裡,隻有劉盈有資格起身對飲。
這是劉長第一次討厭宴會,沒有好吃的,不能跟幾個哥哥胡鬨,仿佛在聽歌一樣,就在劉長快要睡著的時候,有幾個甲士從殿外走了進來,他們抱著什麼東西,劉長一看,頓時樂了,這不是我造出來的紡織機嗎??
難道今天的宴會就是為了獎勵我?
劉長難得的猜對了一次。
其實劉邦已經將紡織機在朝議裡展示過了,在朝議裡,劉邦大吹特吹,說這是自家最小的兒子為了天下人而特意做出來的,說自家這小兒子雖然是兒子裡最不成器的,可也有這樣的心思。
言語裡將這個頑劣的兒子吹上了天,劉邦雖然在劉長麵前並沒有說,可他作為父親的確很驕傲,為兒子這個驚世駭俗的成就而自豪,當然,他也沒忘往自己臉上貼金,按著他的說法,劉長能有這樣的仁義心腸,有這樣的動手能力,多虧了他這個阿父。
至於他為什麼那麼頑劣嘛那就是他阿母的問題了。
因為劉長年紀太小,劉邦又決定召開大宴會,也可以用來獎賞劉長的貢獻,順便可以在朋友們麵前再吹一吹牛,畢竟宴會上就不用那麼拘束了。雖然劉邦在朝議裡也從不客氣,臟話連篇,還時不時說個葷笑話,說的幾個儒家博士頭皮發麻,史官的雙手顫抖著,咬牙切齒,勞資是寫曆史的,不是寫小黃文的啊。
“長!過來!”
這好像是劉邦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而不是喊豎子。
劉長猛地跳了起來,快步走到了劉邦的身邊,劉邦也站起身來,指著劉長,說道:“連朕的一個小兒子都胸懷蒼生,想要造福天下,諸君更要努力啊!”
“唯!”
宴會總算是正式開始了,有人送來了好吃的,有樂者在彈奏,群臣交談著,劉邦大笑著跟他們喝酒。劉長卻被劉盈拉到了一旁,看得出,劉盈真的是非常的開心。
“弟!做的真不錯!”
“墨子曰:古之民,未知為衣服時,衣皮帶茭,冬則不輕而溫,夏則不輕而凊,聖王以為不中人之情,故作誨婦人,治絲麻,棞布絹,以為民衣。為衣服之法,冬則練帛之中,足以為輕且暖,夏則綌之中,足以為輕且凊,謹此則止。故聖人之為衣服,適身體,和肌膚,而足矣”
“如此看來,能為天下為衣服之法者,可稱為聖王也,弟將來必定就是那樣的聖王啊!”
劉盈又開始了長篇大論,劉長迷迷糊糊的,也聽不懂他到底在說啥,隻明白對方是在誇自己,也就給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表示感謝。
劉盈每次折磨完劉長,都是會給報酬的,這一次也不例外,劉盈從腰間解下了一塊玉,這是劉盈自幼佩戴的,也是最喜歡佩戴的玉,他將這塊玉送給了劉長。
熬過了一輪折磨,趁著劉盈去跟群臣攀談的空隙,劉長急忙逃離,回到了自己幾個兄弟的身邊。
“哈,利國利民~~”
劉長斜視著劉如意,大聲的說著。
“小道而已,皇室子孫,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來治理天下,比起堂堂正正的仁政之舉,你這不過就是小道,你沉迷小道,卻連基礎的農桑工商都不清楚,將來做了諸侯王,造成的破壞比你目前的這些小成就會更多。”
劉如意不屑的說著。
劉長的第一個反應是要不要跟阿父打報告,阿父如今這麼開心,要是聽到劉如意這潑冷水的說法,劉如意肯定也得挨揍吧?
劉如意察覺到劉長看向劉邦的眼神,猛地伸手將他拽到一旁。
“你還是不錯的嗯,挺厲害的”
在劉如意服軟之後,劉長又依次跟劉恒,劉恢炫耀,劉恒平靜的點了點頭,劉恢則是送了件禮物,他送不起劉盈那樣的禮物,隻能送給劉長一個巴掌大的木頭人,木頭人刻的很寫實,是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的模樣。劉長非常的喜歡,甚至比劉盈的禮物還要喜歡。
接下來,他自然就是要去師父那裡炫耀了。
韓信一直都假裝看不到他,故意跟身邊人聊著天,可是當劉長湊到他跟前,閃爍著大眼睛,緊緊盯著他的時候,韓信也無法視而不見了,他轉過身來,不知為什麼,看到劉長這個樣子他就莫名的火大,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嘛??
可這裡有很多人,士大夫的涵養限製著他,不能發火。
“師父,我沒騙你吧,那台機器就是我做出來噠!!”
“真不錯,好孩子。”,韓信一臉的假笑,溫柔的跟劉長表演著師慈徒孝。
劉邦真的很開心,很快,他就喝大了,他拉過劉長,高聲叫道:“朕沒法賜你爵位了,但是,朕可以答應你一件事,無論什麼事都可以,儘管說!”
劉長遲疑了片刻,問道:“三件事可以嘛?”
“嗯行!你說吧,想要朕給你宰一頭牛?還是要拆了朕的新亭閣?就算你不想讀書也可以!什麼事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
“來人啊!”
長樂宮的修建處,一輛輛驢車緩緩來到了這裡,一個大官模樣的人站在車上,大叫道:“陛下恩賜!特意送來車馬來幫你們運輸石料!這車上還有些肉和衣裳,一個一個來領取!”
一群衣衫襤褸的匠人們惶恐的看著那些駕車的甲士們,當他們聽清了那大官的言語之後,一瞬間,眾人跪倒在了地麵上,嚎啕大哭,“陛下恩德!陛下萬歲!”
幾輛馬車正緩緩駛出了長安,在馬車上,一群隸屬於少府尚方府的匠人們激動的拿著家裡人的書信,他們終於得到了長達四個月的假期,在離開家數年之後,他們被允許回家,與自己的家裡人相見,他們擦拭著眼淚,邊哭邊笑
椒房殿內,劉邦尷尬的坐在呂後的麵前。
“椒房殿本來就是朕的住所那豎子有必要讓朕特意在這裡住三天嘛?”
呂後冷著臉,一言不發。
劉邦隻是訕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