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又慫又勇的劉長,曹參真的是說不出話來,又重新坐了下來。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曹相乃是阿父最信任的重臣,臨終之前,為陛下迎娶曹相之女,便是想要讓曹相來扶持陛下。”
“隻是,如今皇宮之內,卻不太平靜。”
曹參板著臉,嚴肅的說道:“皇宮之事,與我無關。”
“是與您沒什麼關係,您是開國功臣,在群臣之中有威望,除了那個驢廷尉,也沒有人敢把您怎麼樣...但是您如今年紀也大了,您年輕時四處征戰,傷痕累累,就怕您哪一天離開之後,您的宗族也會與您一同離開啊。”
曹參冷笑了起來,“唐王是特意來恐嚇我的?”
“絕非是恐嚇...請問曹相,曹皇後的謀略與手段比起太後如何?”
“遠遠不如。”
“那您的兒子比之我又如何?”
曹參認真的回答道:“亦不如也。”
“您的宗室之中,可有能與諸劉為敵者嗎?”
“沒有。”
劉長板起臉,嚴肅的問道:“那您為什麼還不管束你的宗族子弟呢?!”
“陛下仁弱,自當需要皇後扶持...可是,皇後親族若是太強勢,內有太後,外有諸王,曹相就不怕宗族被誅嗎?!”
“您的兒子,他是一個勤勉本分的人,陛下要以他為郎中令,他數次上書拒絕。可是您的其餘子侄輩,卻借著皇後的名號紛紛擔任官職,藐視他人,對呂氏更有輕視之意,有甚者,還曾與我兄呂產爭執,險些動手...這簡直就是不將我劉長放在眼裡!”
“您如今尚在,我尚可忍耐,若有一日,您去跟隨阿父了,您的宗族就要危險了!”
“我可以去燒建成侯府,可以毆打呂氏之人,是因為我是他們的至親,我可以這麼做,卻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欺辱他們...我以阿母的名義發誓,若再有這樣的事情,我就將他們逐一烹殺,將其肉分與曹相!”
劉長此刻再也沒有了懼怕,雙目圓睜,臉上滿是怒意。
“若因此而使得兄弟離心,
天下大亂,那罪魁禍首便是曹相!!!”
看著麵前這齜牙咧嘴的乳虎,曹參的臉上並沒有一絲的畏懼或不安,他是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戰績第一,是那種廝殺了很多年,已經收起了爪牙的暮年猛虎,一個爪牙都沒有長鋒利的幼虎,尚且嚇不到他。
“皇後在宮中,威望不足...無法震懾諸妃。”
“而她隻有一個兄長,彆無他親,現在還不是對曹氏宗親動手的時候。”
“等皇後坐穩了位置,後宮太平,不需要借助外戚勢力的時候,不用你動手,我自會清除族中敗類。”
曹參緩緩站起身來,並不高大的身軀,卻帶著深深的壓迫感,他低著頭,死死盯著劉長,“你還小...你要記住...你劉姓,非呂也。”
劉長站起身來,不服軟的抬起頭來,盯著他的雙眼。
“不必曹相提醒,我自知該如何去做!”
兩頭猛虎對峙了片刻,暮虎還是決定讓步,曹參輕輕搖了搖頭,“我會好好管教族中眾人...不過,你要記住,這天下,是我們跟隨高皇帝,一刀一槍殺出來的...我絕不允許任何人來禍亂大漢...無論是誰,膽敢對大漢不利,我先宰了他。”
“不勞曹公費心,這天下,是我阿父留下來的....無論是匈奴,還是外戚,或是大臣,誰敢懷有異心...我先烹之!”
劉長離開了,抬起頭來,仿佛得勝的將軍,傲然的離開了。
曹參坐在案前,低著頭吃著飯,夫人坐在身邊,驚訝的看著他。
“有何喜事?”
“沒有什麼喜事。”
“您雖然沒有說,可這些時日裡,您寢食不安,飯也吃不下去多少,整日都在擔憂,也不說到底是擔憂什麼事,今日怎麼胃口大開?難道是困擾您的事情被解決了嗎?”
“非不憂也,有人分憂耳。”
“快,快!”
劉長偷偷看了看左右,叫道:“跳下來!先把雞丟下來!”
周勝之將雞丟下來,灌阿急忙抱起雞,轉身就跑,等到周家二兄弟跳下城牆,劉長這才帶著他們急忙逃離了犯罪現場,周勝之喘著氣,“大王啊,阿父整日都在家...以後還是吃羊吧..”
“吃也吃膩了,無礙,你這不是挺順利的嗎?”
“順利啥呀,我們倆倒是跑出來了,堅被阿父逮住了...大王沒聽到剛才那慘嚎聲嗎?”
“哦,我還以為是你阿父在殺豬呢。”
群賢逃到了唐王府內,當劉長笑嗬嗬的將雞遞給欒布,讓他幫著做熟的時候,欒布沉默了半響,“大王啊...我們自家府裡也有雞,為何要去偷太尉府裡的呢?”
“我們這麼多人,若是吃自家的雞,豈不是一兩天就吃完了。”
欒布上次聽到大王這麼義正言辭的狡辯還是在上一次。
他無奈的拿了雞,轉身便去做熟。
群賢圍繞在劉長的身邊,劉長忽然長歎了一聲。
周勝之和呂祿眼前一亮,異口同聲的問道:“大王?為何發愁?”
兩個捧哏的撞上之後,憤怒的看著彼此,臉色不善。
“我這每次回到皇宮,陛下的後妃們便派人來送禮,她們都是知道陛下愛我,因此想要討好我....起初,我還很開心,可是如今,她們時不時就要帶著宮女前來厚德殿,哭訴其委屈,想讓我告知阿母,讓阿母主持公道...我被弄得不厭其煩啊!”
“現在我都不敢去找陛下,也不敢去看猶子了,去哪裡都煩!”
“大王何不問策與群賢?!”
兩人再次異口同聲的問道,周勝之更加生氣了,咬著牙,在心裡默念著,稍後等大王回去,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劉長不理會這兩人,看著眾人,正要問策,樊伉便大聲說道:“大王可準備一把利刃,誰來哭訴,就給她一刀,保證再也沒有人敢來哭訴!”
劉長沒鳥這個混賬東西,直接看向了群賢裡唯一靠譜的陳買。
“大王,您是外王,切不可參與到這種事中,否則,對您的名聲也不好...她們又是大王之嫂,大王不能無禮..我覺得,這件事大王可以去找太後...若是太後出麵,絕不會再有人敢煩擾大王。”
劉長瞥了他一眼,搖著頭,說道:“你不知道啊...阿母現在跟...若不是不想驚動阿母,就這些人早就...唉,算了,有沒有不讓太後參與進來的辦法?”
太後跟陛下的關係越來越僵硬,劉盈已經不再來椒房殿了,而太後也根本不去甘泉宮,劉長知道,在這種時候,絕不能激化阿母與兄長的矛盾,若是阿母因此而再次出手,那雙方的矛盾就徹底爆發了。
陳買低著頭沉思了起來。
“大王,難道在宮裡,你就沒有高大一些的近侍嗎?您不能對長嫂無禮,可您的近侍可以幫您擋著啊?”
周亞夫開口說道,劉長點了點頭,如今也隻能選擇這個掩耳盜鈴的辦法,假裝自己不知道了,他看了一眼周亞夫,笑著說道:“沒想到,你這廝的主意卻越來越靠譜了...不錯,將來或許可以為我唐國之國相!”
周亞夫非常激動,大聲的說道:“那是自然!”
群賢正在聊著天,季布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看著劉長,說道:“大王,陛下請您前往宣室殿。”
劉長起身,驚訝的問道:“出了什麼大事?”
季布搖了搖頭,“聽聞是南邊的事情,臣也不知道...”
劉長不敢耽誤,急忙告彆了群賢,雞也來不及吃,便匆匆趕往皇宮。
走了大半的路,季布忽然說道:“大王啊,若是陛下下了什麼詔令,請您不要冒然答應,可以先問過太後再做決定。”
召平一愣,隨即罵道:“季布!你這是什麼意思?!公然教唆大王不奉詔令嗎?”
季布搖著頭,解釋道:“我也沒彆的意思,就是擔心陛下年輕,處置國事沒有太後那般穩重...”
張不疑瞪大了雙眼,盯著季布,你就沒有自己的台詞嗎??
“荊王薨。”
“什麼?!”
劉長被嚇了一跳,他瞪大了雙眼,再次問道:“荊王逝世了?”
劉盈板著臉,點了點頭。
荊王劉賈,乃是高皇帝的遠房堂兄,為人暴躁好戰,曾跟隨劉邦征戰,因功被封為荊王,管轄淮河以東五十二座城邑。他跟劉長這些人屬於遠親,可關係還不錯,雖不像楚王劉交那麼親近,但劉盈也很尊敬他,將他視宗室之長。
穀穏
如今聽聞他的死訊,無論是劉盈還是劉長,都覺得有些悲傷。
劉長勸慰道:“兄長也不要太難過,仲父他年紀也大了,這是善終。”
劉盈點著頭,感慨道:“宗室又少一長者。”
他又說道:“荊國使者趕到之後,群臣即刻上奏,請求除國,因荊王無子嗣...可荊國使者卻上書請立荊王過繼子劉逋為荊王。”
劉長眯起了雙眼,“當初荊王還在的時候,長沙國除,因此上奏,想要過繼一子,保全其國,看來就是這個劉逋啊。”
“嗯。”
“那宗室之長者是怎麼說的?”
“他們希望立營陵侯劉澤為荊王。”
“我大概明白了。”
兄弟兩人坐了下來,正要商討,就有一個婦人盛著飯菜走了進來,看到劉長,笑著行禮,說道:“唐王也在啊,剛好一同吃!”
劉盈笑了笑,“王美人...我跟長弟...”
劉長猛地站起身來,憤怒的咆哮道:“我與兄長正商談國家大事!!你是什麼人??怎敢闖入!!”
劉長這麼一吼,王美人手裡的飯菜都差點掉落,她雙眼泛紅,委屈的看向了劉盈,“好啊,荊王剛逝,你就想要來誘我兄長無禮!來人啊!!將她帶出去斬首!!”
“長弟!!”
劉盈急忙擋在了劉長的麵前,“不可啊!她已懷有身孕!!”
劉長一愣,這種事你咋這麼快啊!
可他還是板著臉,嚴肅的說道:“既有身孕,便關於冷宮,等她生下孩子,再將她處死!來人啊!”
門外的甲士忽然走了進來,看著唐王,又看著天子,不知所措。
劉盈嚇壞了,再次說道:“長弟,她非有意!可以赦免她的罪行!”
劉長死死盯著那王美人,罵道:“你若再敢來打擾大事,我必殺你!出去!!”
劉長這麼一罵,那王美人臉上哪裡還有委屈,被剛才那一出嚇得渾身顫抖,神色恍惚,雙眼無神,被宮女扶著就離開了宣室殿。看到她離開之後,劉盈鬆了一口氣,無奈的看著劉長,“長弟啊,連這種事都要勞煩你...朕真的是...”
“兄長,拿出對群臣的態度來,你若是繼續這樣...唉,算了,我們繼續說。”
兩人再次坐下,劉長又問道:“兄長的意思呢?”
“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當除國。”
“哦?”
“我還以為兄長會再次心軟,答應了這件事呢。”
劉盈搖著頭,認真的說道:“遇到這樣的事情,荊國相沒有親自來長安奏告,在荊王身死之後,隻是派遣了一位使者,我聽使者的話,他們似乎已經在準備荊王的就位之事了...荊國不除,當有大亂!”
劉長聽到這些話,頓時覺得不妙。
按著兄長這麼說,這不是當有大亂,是已經有了大亂啊,不上奏天子就準備就國主之位,這不是謀反這是什麼??
“兄長,這不是小事,要不跟阿母...”
“不!”
劉盈打斷了劉長,他認真的說道:“長弟,我們不能一輩子都依靠父母...總得靠自己來解決這些事情,阿母年邁,我絕不能再讓她為了國事而煩憂...說起來,我並不是厭惡阿母管著我...隻是,看到阿母代替我來做這些事,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我想要成長起來,我不想讓阿母護著我,我想要去護著你們。”
“我已過了立冠之年...身為嫡長,若是還需要阿母來為我分憂,那我還算什麼大丈夫!”
劉長呆愣的看著兄長,咬著牙,“好,那就我們來辦!”
“兄弟可以讓夏侯嬰準備出征,再讓六哥,仲父做好準備,討伐荊國!若是有必要,唐國也可以出兵!”
劉盈搖了搖頭,“不能魯莽...這件事,不能泄露,可以找一位朝中忠良,與他商議。”
劉長打量著一旁的陳平,心裡很是納悶,兄長你是怎麼看出他是朝中忠良的?這玩意一肚子的壞水,哪裡跟這四個字沾邊啊??
當然,陳平也是在打量著劉長,怎麼哪裡都有你?
劉盈將荊國的事情告訴了陳平,陳平很是認真的聽著,劉盈說完之後,他輕輕搖著頭,“這件事,不必動用北軍...”
“哦?陳侯有什麼計策?”
陳平認真的說道:“當初先皇冊封六皇子為吳王,分淮南與荊國之土地設立吳國,荊王便有不滿,隨後長沙除國,荊王恐懼,過繼一子,看如今的情形,定然是他在逝世之前,吩咐國中大臣,讓他們扶持過繼子為王...”
“因此,不需要大動乾戈,隻要誅殺其首,便可息事。”
“嗬,你說的倒容易,隻誅其首,他們的首就在國內數萬將士的保護之下,荊王南征北戰,將士多愛他,你要如何誅殺呢?”
陳平搖了搖頭,沒有理會劉長,隻是看著天子,說道:“請陛下告知使者,就說允許劉逋繼承王位...當派遣重臣與宗室賢長前往祭拜荊王,觀其子就國。”
劉盈大驚,問道:“若是群臣責問?”
“何必讓群臣知道呢?”
“然後呢?”
“擇一忠厚之臣便與宗室賢長以祭拜觀禮之名前往荊國,不知陛下可曾聽聞先皇遊雲夢澤之事?”
劉盈恍然大悟,說道:“等國相率領群臣出來迎接,一並擒拿?”
陳平笑著,並沒有說話。
劉長也明白了,這不就是當初陳平抓師父時用的辦法嗎?故技重施啊!
劉盈再次問道:“那該派誰前往呢?”
“可令灌侯前往。”
“那宗室賢長該選誰呢?”
陳平緩緩看向了一旁的劉長,說道:“此人必須要地位極高,能主諸侯王之祭拜事,深受陛下信任,又得是宗室....”
劉長發現劉盈和陳平都盯著自己,瞬間反應過來,咧嘴一笑,指著自己說道:“我是宗室賢長??”
劉盈一愣,轉頭看著陳平:“還有其他人選嗎?”
“兄長你是什麼意思?!”
宗室的長者,與劉盈並非是一條心,不然也就不會前來勸諫,想要讓劉澤來擔任王位,那自然就隻能讓劉長前往。劉盈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這豎子年紀又小,為人又不咋樣,這次又很危險,若是出事怎麼辦呢?
可劉長卻拍打著胸口,保證自己會聽灌嬰的話,保證不會半路逃走,保證了一大堆事,劉盈總算是同意了。
隨即,便是將灌嬰叫了過來,吩咐這件事。
灌嬰是少有的不輕視劉盈的開國大臣,他對劉盈向來都是畢恭畢敬的,從來不以自己的軍功而輕視他。當得知天子要讓自己抓荊國的群臣的時候,灌嬰也沒有半點的遲疑,他即刻接令。
“你這次外出,我不能給你委派太多人,隻有唐王的親兵一同前往...記住,拿下他們之後,即刻返回,不得逗留,在你們之後,朕會再派人去整頓荊國內部的問題。”
“要看好唐王,你跟他同乘一車,任何時候都不要放開他!”
“不要在縣城裡多停留,不要讓唐王出去玩!”
“不要讓唐王接觸他的親兵,連他的舍人也得一起盯著!”
“動手的時候,千萬不能讓唐王上,派五個...不,十個甲士看著他!”
灌嬰認真的聽著,心裡不由得想著,您這對付荊王,吩咐的怎麼都是對付唐王的事啊?
不過就是帶唐王去轉一圈再回來...應該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吧?
劉長卻格外開心,這是他第一次帶著詔令遠行,要前往南方,他先前可從來都沒有到過南邊啊,也不知哪裡是什麼情況,正好,這一次是自己的好機會,那什麼荊國的群臣,哪裡敵得過自己呢?
這一次,終於可以奉詔去欺負人了!
ps:寫的興起,反向點煙,燒了胡須...嚇我一跳,果然,吸煙就是有害健康,大家要引以為戒啊!!!
一個月每天一萬字,我咬著牙總算是堅持下來了,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