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車聽著陳陶的描述,也是陷入了沉思。
按著陳陶的描述,有這樣的東西,頓時就能彌補上大漢在騎射上的空缺。很多人誤以為漢初的騎兵是通過長兵器來作戰,實際上,此刻的騎兵主要武器是弓弩,尤其是弩,才是騎兵使用最多的武器,同時會配備短兵,刀劍來作為配合。
至於長兵器,那一般都是猛人裡的猛人才能用的,因為在沒有馬鐙的時代,想要在馬背上揮舞長武器,那需要一個可怕的力量,並非是尋常人可以用的,這也是陳陶為什麼勸說劉長不要使用長戟的原因了。
此物甚是不便啊。
在騎射對決之中,大漢是遠不如匈奴的,生在馬背上的匈奴人,能騎射的騎士數不勝數,而在大漢,騎射那是將領們的標配,能騎射的,絕對不會是最底層的士卒,大多都是用弩,弩的種類也很多,其中包括用來攻城的,守城的,步戰用的,騎兵用的。
當李左車得知此物的效果之後,他是很激動的,有這樣的東西,大漢人人騎射,以大漢的體量,還用得著擔心匈奴?
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害處。
匈奴的戰馬很多,騎兵更多,如今匈奴輪番騎射,就已經夠他們受得了,若是四十萬人全部都能騎射,縱馬之術比現在還高,那就實在是有難對付了...何況,按著陳陶方才的形容,這玩意製作簡單,匈奴人的奴隸很多,而且來自各地,仿造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大規模運用也並非難事。
李左車與匈奴作戰的時候,就發現他們之中披甲的騎士很多,看得出,他們的製造業也並不差,還是有能力仿造的,況且,這又不像是箭矢那樣一次性的消耗品,可以用很久。
李左車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大王,按著我的想法,小規模戰役不必使用,可以趁著最好的時機,在有實力給與匈奴重創的時候,大規模的推廣,讓匈奴吃個大虧,等他們開始仿造的時候,大唐已經占據著優勢,就不再擔心匈奴的實力大增。”
“太尉的意思我明白,就是先忍著,然後一下子給他們一個狠的,讓他們吃個大虧?”
李左車點了點頭,“我們如今的戰馬還是太少,請大王在上郡等地大規模的養馬,先全力增加戰馬的數量,等到我們可以給與匈奴重創的時候,到了真正與冒頓大戰的時候,忽然使用,給與匈奴重創!”
“好!”
李左車這麼一說,劉長頓時也就不再煩惱了。
他笑著說道:“那這次寡人出征,就先不用了...”
一旁的陳陶再次詢問道:“那這戟....”
劉長卻有些遲疑,在所有人都用短兵的時候,自己拿個長兵,這多威風啊,可是如果在馬背上不能借力,這玩意自己戰上一個時辰就力竭,那又該怎麼辦呢?
陳陶急忙說道:“大王可以用矛。”
“矛更輕,也更加便利...若是大王覺得不妥,臣可以稍做改進,定讓大王滿意!”
“哦??”
劉長好奇的看著他,“那你先做著看看,若是寡人滿意,定有重賞!”
陳陶倒不是圖什麼賞賜,他隻是擔心自家大王腦袋一熱,就帶上戟去征戰,以大王的力氣,倒也不是不能用,隻是,戟頭太重,若是騎馬作戰,與敵人觸碰,那巨大的力量,有很大的概率讓使用者也受傷,揮舞起來很不方麵,容易打著打著就沒力氣了。
陳陶叫來了諸多的官吏們,大家一同商談了起來。
首先,這武器得長,比矛要長,因為大王的馬很高大,若是不夠長,無法傷到敵人,其次,前端不能太重,儘量輕一些,能讓大王隨意發揮,要跟矛一樣具備刺的能力,若是能砍就更好了。
就在眾人為這件事頭疼的時候,劉長卻已經在校場接見自己的騎士們了。
李左車為劉長挑選好了一同出戰的人選。
李左車所挑選的,都是軍中的精壯,是全唐國最能打的那一批騎士,這些人聚集在晉陽之外的校場,其中不少人,劉長還都認識,有好幾個將領都是劉長當初的親兵,他們在返回唐國之後,就被李左車派到軍中來擔任官職。
劉長快步走進了校場,得意的看著這些精壯,大步的走到了將台,騎士們站在他的麵前,即刻拜見。
“都起身吧!!”
劉長大聲的說著,他的聲音響亮,即使是相距很遠的騎士,也能聽到他的聲音。
劉長傲然的看著他們,大聲說道:“諸君都是唐國最精銳的騎士!”
“此番,寡人願意帶著你們去建功立業!”
“當初冒頓欺寡人力弱,多次劫掠,殺我子民,掠我土地,寡人深以為恨!”
“寡人壯矣!!”
“願效仿趙之武安君,秦之蒙恬,北卻匈奴,凡與寡人殺敵者,當有重賞!!”
“爾等可願追隨?!”
騎士們高呼道:“願跟隨大王!!”
“為大王效死!!!”
劉長大手一揮,對身邊的欒布說道:“拿上來!”
即刻就有人拿來了諸多酒肉,劉長也直接走了下來,令人分發酒肉,要與眾人同食,有騎將說道:“大王,如今我們寸功未立,不敢得大王如此犒賞,可以在擊破匈奴之後食也!!”
劉長大手一揮,叫道:“擊破匈奴,那是早晚的事!”
“這頓飯,就且當是慶功宴,等擊破匈奴,凱旋,赴宴的就不隻是你們了,整個大漢,都可以來慶祝!!”
劉長很快就融入了這些人之中,笑著與他們吹牛飲酒,在醉酒之後,也有將士壯著膽子問道:“聽聞大王曾言要入冒頓?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寡人說話,向來都是一言九鼎的!”
劉長與這些將士們相處的很是愉快,在這裡的大多都是年輕力壯的騎士們,他們同樣驕橫,也不知道為什麼,劉長跟這些武夫們總是相處的很愉快,劉長還跟他們比飲酒,比吃肉,完全沒有君王的架子,偶爾笑罵,一腳踹過去,也沒有人生氣,笑著便受了。
這些人裡,也有相貌與中原人有異的胡人,其中有月氏人,也有歸降的匈奴部族,甚至還有幾個東胡那邊的人。劉長將他們叫到了身邊來,這些都是軍中最重要的向導,“這次出征,就要多靠你們來為寡人帶路了!”
“等擊破匈奴,無論成果如何,你們都升三爵!”
“多謝大王!!”
劉長決定三日之後出征。
在這期間,劉長總是往校場裡跑,跟這些騎士們交談,一同操練,玩玩騎射什麼的。
而在劉長出征前的晚上,陳陶憔悴的送來了他們為大王所製造的長兵。
劉長急忙拿在手中,這玩意就是個加長版的矛,或者說是加長版的劍,前頭是劍刃,後頭是杆...不過,比尋常的長矛要重的多,包括上頭的劍刃,那也比尋常的劍要厚重,劉長揮舞了一下,還挺順手,比大戟要順手的多,陳陶急忙說道:“大王...若是遇到甲士,一擊之後,便放手...否則容易傷了自己...”
“好了!好了!寡人知道啦!”
“哈哈哈,你做的不錯,寡人很滿意!”
劉長大笑著,便又對欒布說道:“賞尚方百金!!”
“大王!這是份內之事,不敢要賞賜,隻希望大王能多帶些武器...這些是很容易就損壞的。”
陳陶還在喋喋不休的勸說著,劉長送走了他。
出征的那一天,劉長披著甲,騎著高頭大馬,手持奇特的長矛,腰配長劍,佩戴著強弓,看起來威風凜凜。劉長並沒有讓群臣前來送彆自己,他自己早與曹姝,張蒼等人都拜彆過了。
他騎著馬,看著麵前這些同樣威風凜凜的騎士們,這些騎士們也是全副武裝,其中數麵大唐旗正隨風飄展。
“出發!!”
劉長大吼了一聲,縱馬飛了出去,騎士們紛紛跟在劉長的身後,朝著雲中的方向狂奔而去。
當劉長從雲中進入河南地的時候,便感受到了那種與中原皆然不同的環境。
這裡並非如劉長所想的那樣,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遠處偶爾能看到植物,孤零零的在灰白色的土地上,遠處偶爾能看到土坡,朝著遠方眺望,幾乎看不到人煙,甚至連動物都看不到,仿佛整個天地間就隻剩下了他們這些人。
也難怪匈奴不好打,在這樣的環境裡,騎兵很容易迷路,甚至都找不到敵人,這還怎麼打呢?
而劉長的隊伍裡,卻有來自月氏,來自匈奴部族的騎士,這些人,是知道這裡的道路的,按著他們的話來說,整個草原上的匈奴部落,幾乎都生活在水源附近,因此順著水流就一定能找到匈奴的部落。
自從進入到河南地之後,騎士們也變得肅穆了很多,都不敢大意。
劉長依舊是個例外,他似乎感受不到那種大戰到來之前的沉重,神色很是愜意,也從不在意物資的消耗,依舊讓騎士們大吃大喝,有著如此一個主將,騎士們也被他所感染,逐漸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的緊張。
欒布卻有些擔心,這還沒有找到敵人,物資的消耗就已經這麼嚴重,這樣下去,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吧?
隻是,作為副將的季布並沒有勸阻,欒布也就不好多說什麼。
夜裡,眾人圍繞在篝火之前,劉長一邊烤著肉,一邊詢問距離。
“哈哈哈,說實話,這裡還真不錯...空曠,又安靜。”
“寡人還挺喜歡這裡的,將來若是有機會,寡人便在這裡修建個城池,有空就來這裡居住!”
劉長大聲說道。
一旁的向導卻笑著說道:“大王,不遠處就是朔方,那裡是有城池的。”
“那裡原本都是趙國的城池,趙國曾在這裡修建城池,道路,還修了長城,後來秦人占去了,冒頓崛起之後,便將這裡搶走,當作自己的領土!”
“哦?那寡人還不必去修建城池了,哈哈哈,還省去了不少的功夫啊!”
眾人大笑了起來,有騎士說道:“聽聞冒頓的龍城也不錯,以後進行修繕,大王便可以在龍城內飲酒吃肉了!”
“那他的親眷長得如何?可有美人?”
“哈哈哈~~”
眾人大笑,完全沒有戰前的那種緊張,劉長的張狂,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這些騎士們。
就在他們吃著肉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馬蹄聲,那一刻,劉長猛地丟下了手裡的肉,狂奔而去,翻身上馬,其餘眾人,也紛紛上馬,速度極快,當劉長衝過去之後,其餘眾人方才跟了上來。
“出了什麼事?!”
“大王!殺了個匈奴人!”
有斥候大叫著,劉長走上去,便看到被射殺的一人一馬。
向導急忙上前,借著火把的光翻看了片刻,急忙起身說道:“大王!!這是個“海達奇”,看來這附近就有匈奴的部族!”
“什麼叫海達奇?”
“類似與我們的斥候,不,是郵驛的官吏...他們負責與周邊部落聯係的,因為行蹤不定,故而每次遷徙之前,都要派遣這樣的人,告訴附近的部族,告訴自己所在的位置,確保雙方都能知道對方的位置...”
“哦,寡人明白了。”
劉長點著頭,又問道:“能找出他是從哪裡來的嗎?”
向導點著頭,說道:“我知道附近有一處牧地,最是適合過冬,如今匈奴人都要為冬季做準備,我想,大概就是有部族準備遷到這裡來!”
“哈哈哈!!”
“兄弟們!這是上天將功勞送到了我們的麵前啊!!!”
劉長大喜,說道:“今日休息,明日出發!”
匈奴的部族,位置總是不確定的,他們會不斷的遷徙。
而如今,這麼一個萬人的部落就是在朝著河南地邊緣的位置遷徙,因為那裡要比其他地區要暖和的多,更適合熬過這個寒冷的冬季。匈奴部族遷徙,前頭和後頭都有大量的騎士們,騎士和牧民是能分出來的,看他們身上的甲,披甲的便是士卒,不披甲沒有攜帶武器的便是牧民。
馬匹是很多的,長長的車隊正在緩慢的前進著。
匈奴部族的構成很是奇特,老人和孩子比較少,成年男丁的比例比較大,在這個數萬人的部落裡,一半以上的都是精壯,士卒的比例更是達到了可怕的三比一,一萬多人的部族裡,有三千多武裝起來的騎士,而他們的首領,則是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方的位置上。
在車隊的兩旁,有很多的牛羊,牲畜非常的多,馬車上則是婦孺,還有很多的物資,準備的糧食,以及大量的生活用品。
首領此刻正在跟左右抱怨道:“河南地大量的地區都被拿去耕作,那東西一年隻能吃一次,還讓我們去彆處放牧,我看,左賢王若是繼位,我們肯定是要吃苦了。”
“也不知道大單於是怎麼想的,要以他這麼柔弱的人來當左賢王,他對奴隸都比對我們要客氣的多!”
“骨都侯...這些話最好還是不要說...”
“哼,這裡又沒有外人,為何不能說,左賢王每次前往各地,都不抓女人,抓什麼匠人...還用那些卑賤的外族人為官,這樣下去,那些人遲早要騎在我們頭上!”
“若是大單於不在,左賢王來繼承,我都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活路!”
這些匈奴貴族所議論,當然就是冒頓的兒子,稽粥。很少有人知道,在這個大漢儘出明君的時代,匈奴同樣也是如此。冒頓施行草原上的大一統,將匈奴的勢力帶到了一個頂峰,而他的兒子稽粥,也就是老上單於,完美繼承了父親留下來的基業,發揚光大。
老上單於時期,對內處理內部矛盾,對外大破四方,號稱非漢既胡,天下胡人乃一家,使得匈奴的實力真正達到了巔峰,他將諸多部族糅合在一起,形成大一統的匈奴帝國,冒頓的長處是在軍事方麵,這個人則是在軍事和內政上都非常出色,在他的時期,匈奴大量的從西域帶回各種技術,在全方麵都突破。
好在,這個人命短...在位十四年,使得匈奴空前強盛。
就在他們交談著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響亮的馬蹄聲。
馬蹄聲越來越大,地麵也在微微顫抖著。
骨都侯頓時不說話了,好奇的看著遠方,罵道:“誰哪個來搶我的牧場?!跟我來!!”
這位原本就在氣頭上的匈奴貴族,帶上了自己的隨從,便朝著前方飛奔而去,而在他身後的部族百姓,卻都沒有覺得害怕,馬蹄聲對他們來說很尋常,不過就是另外一個部族而已,而有大單於在,誰也不敢私自開戰,搶奪對方的財務,否則,就會被大單於誅殺。
“你們是~~”
“噗~~~”
骨都侯猛地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他身後的騎士此刻都有些懵,他們看著遠處朝著自己衝鋒而來的騎兵,這些騎兵的裝扮顯然不是其他的部族...這...這是唐人??唐人來了!唐人來啦!!
騎士們即刻高呼,隨即轉身離開。
匈奴人聽聞敵襲,這才開始驚慌,大量的騎士們從後方衝了過來,紛紛舉起了手裡的強弓。
劉長衝鋒在最前,手裡的強弓不斷的射出,左右開弓,準頭不是很好,可力道足夠,被射中的那個倒黴蛋直接被箭矢穿透,倒在地上。
千餘騎兵就從正前方撲殺而來,匈奴的騎士們縱馬迎戰。
雙方的箭矢不斷的朝著對方射擊,劉長身上的甲上,都掛上了數個箭矢。
當雙方遭遇的那一刻,劉長怒吼著,揮起了手裡的長矛,長矛隻是剛碰到了對方的身上,那人的胸口便出現了一個血洞,直接被貫穿,劉長將那屍體甩開,一連砸中了數個敵人,劉長的長矛不斷的揮舞著,對於沒有長武器的匈奴人來說,這是很可怕的,他們的刀劍幾乎都碰不到劉長,而劉長仿佛一台開路機,直接就在匈奴騎兵之中殺出了一個血路!
長矛四處飛舞,不斷的有匈奴人被打爛,被刺穿,被打下。
騎士們軍心大振,紛紛高呼著,跟隨在劉長的身後,直接就在這些敵人之中鑿出了一條血路來。
劉長渾身血跡,怒目圓睜,手下無一合之敵,長矛極其可怕,一個又一個匈奴人的腦袋被長矛拍碎,隨著劉長的怒吼聲,擋在他麵前的匈奴騎士手都開始顫抖了起來,隻是在這樣的對衝之下,完全沒有可以躲避的辦法,隻是滿臉驚懼的看著那巨大的長矛朝著自己刺來。
因為是忽然遇到,匈奴騎兵並沒有列陣,甚至因為首領的暴斃,也沒能組織好衝鋒,雙方在遭遇之中,唐軍猶如長矛那樣直接刺進了敵人之中,前所披靡,而匈奴的百姓此刻正在急忙撤退,馬車朝著後方飛奔而去,牲畜們不安的叫著,四散而逃。
劉長很快就殺出了一條血路來,當他發現麵前的敵人驚懼開始逃亡的時候,他再次縱馬追趕。
“殺!!”
漢軍在鑿穿了敵人之後,四處追殺,逃亡不及的匈奴人紛紛被殺,劉長就仿佛奪命的死神,殺死了一個又一個背對著自己的敵人,劉長再次轉身,繼續盯著另外一夥人開始追殺,劉長的戰馬十分高大健壯,跑起來連他的騎士都追不上,在他的追殺之下,匈奴人連弓箭都不敢用了,分散逃亡。
匈奴的騎士逃得沒有了蹤影,戰車卻都被追上,騎士們正在四處收拾戰利品。
“啊~~~~”
劉長高高舉起了手裡的長矛,發出一聲如同猛虎一般咆哮。
而在他的長矛上,則是掛著一具匈奴貴族的屍體。
鮮血順著長矛滴落。
遠處正在逃亡的匈奴人看到了這一幕,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