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這算什麼盛世(1 / 1)

“不疑,你怎麼看?”

“陛下聖明!”

“陛下所說的便是臣所想的!”

“放屁!朕還沒說要怎麼批複呢!”

“陛下雄才偉略,心裡定然早已有了答複!陛下所想的,便是臣所想的!

張不疑畢恭畢敬的站在劉長的身邊,神色是那麼的莊嚴,就連這麼奉承的話,被這廝說出來,也是那麼的正氣淩然,仿佛是在宣誓一般,那莊嚴的表情,看的呂祿都直搖頭,果真是一代賢相啊。

劉長卻被這番話弄得哭笑不得,“好,好,既然朕所想的就是你所想的,那你說說,朕是怎麼想的?”

張不疑毫不遲疑的說道:“陛下定然不會看著蠻夷對大漢無禮,也一定會支持吳國出兵,可如今群臣反對的厲害,尤其是周昌那廝,他糾結百官,奔走呼告,還想要帶上季布來彈劾吳王...陛下定然是會批複吳王,不要急著作戰。”

“陛下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不願意出兵,若是吳王私自出兵,那就讓他用軍功來為自己贖罪!”

劉長搖著頭。

“朕確實會允許吳王用兵,可是,朕不會讓吳王來背負這個罪名。”

劉長咧嘴笑了起來,張不疑急忙說道:“臣愚鈍,智不比陛下之萬一,陛下所想,是臣所不能想的!”

呂祿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劉長的大治,解放了一個曆史上很想乾一仗卻因為國力的限製而無法行動的大老,曆史上的文帝時期,大漢與匈奴的交鋒之中,尚且處於戰略防守,因為劉恒所遇到的是稽粥所統帥的前所未有的草原大帝國,而那時的大漢,一言難儘,劉恒和劉啟幾十年的奮鬥,方才給劉徹積攢下了足夠反擊的家底。

劉恒和劉啟的文景之治有多大成效呢?

按著史料的記載和分析,學者分析出漢初的人口在1600萬上下,而在劉徹登基的時候,大漢人口大概逼近了3800萬,到漢武帝晚年,大漢人口大概是在3200萬上下....在昭宣之後,大漢人口爆炸,一度達到了5000萬。

劉恒這些年裡治理吳國,成效也同樣巨大,吳國的一些都城的繁榮程度,甚至超過了中原的水平,作為落後的南方地區,戶籍大增,耕地麵積不斷增加,銅鐵出產暴增,百姓安居樂業,諸侯王們都不明白劉恒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劉恒所做的很多事情,看起來跟他們做的沒有什麼區彆,大家都是輕徭薄賦,都是禮賢下士,憑什麼你的成效就如此巨大呢??

同樣是輕徭薄賦,而曆史上的文帝曾在14年的時候取消過全國的田租,直接就不收稅了,很多人就開始反駁,文帝免稅,可他收賦!有種讓他把賦也免了,於是乎,文帝就將原先120錢的算賦改成了40錢。

劉啟將阿父廢除的田租再次收了起來,不過還是按著他阿父的要求,三十稅一,並且下了死命令,想要將這個作為大漢的製度保留下去,算賦嘛....劉啟還是提升到了120,畢竟,他那個時代要打仗,等到了劉徹...咳咳,咱們還是不說了,說說他孫子吧,劉徹的孫子又重新減輕稅賦

劉恒做的事情,也是其他諸侯王們所做的,隻是,可能方法上有些不同吧。

畢竟要求彆人勤儉的諸侯王很多,可整日身穿黑色的粗衣,腳著生皮製成的鞋,用皮帶係劍,以莞蒲為席,不治兵器,絮衣無飾,衣服破了還要縫補縫補再穿上的諸侯王就這麼一個了。

要求善待百姓的諸侯王很多,可每年都拿出自己的私人財產和部分國家的財產來幫助孤寡老幼的就他這麼一個。

禮賢下士的諸侯王很多,可讓大臣吃肉自己吃素菜的就這麼一個。

輕徭薄賦的很多,可不舍得為自己蓋一個房,直接免掉稅,再將賦砍七成的就這麼一個。

吳國如今這發展速度,甚至隱約超過了當初唐國的發展速度,這樣的一個人,讓他當諸侯王都有些屈才了,而且他不隻是治理吳國,他將南越閩越地區一手抓,這些諸侯國都聽從他的號令,那裡的百姓不認自己國君反而認他,這就很離譜。

經過了長年的發展,吳國兵強馬壯,國庫裡堆滿了糧食,連帶著南越等國,發展也是迅速,人丁興旺。

劉恒並非是為了開疆擴土的名聲而準備去作戰的,南方一直都缺少人力,而劉長先前接見了大夏國的使者,證明了南方這邊也能前往身毒,劉恒準備進一步開發南邊,將這裡的山林變成耕地,將這裡的蠻夷變成百姓,修建城池港口,試圖用水路或者陸路的方式來打通與身毒的聯係,用彼之力來治我之國。

而劉長知道,自己這位兄長既然說了要出征,那他就是有一定能輕鬆戰勝的信心。

以四哥那個謹慎程度,沒有十足把握,他是絕對不會上書的。

但是群臣就不這麼想了,先是在尚方投入巨大,投入那麼多,成效那麼少,這也就算了,還四處打仗,老是攻打一些不毛之地,打下來除了開疆擴土的名聲之外,沒有任何的好處!

在那個時代,開疆擴土確實是功勞,但是也得看土地怎麼樣。

先前攻打朔方等地,遏製匈奴,群臣沒有多說什麼,哪怕攻打河西,他們也不說什麼,畢竟河西這地不錯啊,是大漢天生的馬場,還能成為重要的耕地,可是西域...群臣就有些看不動了,雖然西域有些土地是不錯,可距離那麼遠,人口稀少,來回就要幾年,占領這個有什麼用處呢??

與外貿易聯絡?行,繼續忍著。

可隨後又是滇國(今雲南),窮山惡水,處處都是山,屁用沒有,大漢攻下這裡之後,每年反而還要倒貼錢,他們給的稅收都不夠在這裡修路的!

至於馬韓和扶餘,群臣實在想不到攻占他們的好處,馬韓(今韓國)還行,扶餘(今吉林,遼寧北部)隻有少數的領地是適合耕作的,其他那都是苦寒之地啊,鳥獸都不能活命,大漢占下來做什麼??耗費那麼多國力,就為了你開疆擴土的好名聲嗎???

大臣們是渴望土地,可你不能拿一些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惡心人啊!

吳國如今要攻打的那兩個地方(今柬埔寨和越南南部),更是鳥不拉屎之中的鳥不拉屎,處處都是山林,沒有像樣的耕地,當地人都窮的吃土了,你這是打仗還是在扶貧呢??打下來還得喂養他們,還得倒貼錢,拿將士的性命換這個到底值不值當??

這都是以周昌為領袖的大臣們所共同的想法。

所有的這些,都被群臣們認為是劉長好大喜功的表現,白送都不要的土地,你居然要派人去攻打??

在這次的朝議時,群臣的態度非常的堅決。

劉長卻半點都不慌。

無論群臣說什麼,都隻是咧嘴傻笑著。

“好,周相說的有道理啊!”

“蠻夷之人,不服管教,不再往來就是了,何以出兵征伐呢?將不以怒用兵,國不以怒用兵,周相這句話,深的兵法與治國之精髓啊!”

劉長奉承了幾句,周昌卻很是謹慎,誰知道這個家夥憋著什麼壞水呢?

果然,劉長很快就說道:“不過,朕隻是懂得一些衝鋒殺敵的辦法,用兵之事,那是由太尉來負責的,朕已經將吳國的情況送到太尉那裡,請求太尉來決定,諸位若是有什麼意見,可以派人告知太尉,朕就不再理會了....”

壞了!

怎麼忘了皇帝手裡還有這張王牌呢!

韓信會去搭理這些朝臣派來的人嗎?

顯然是不會的。

那他們能說服韓信嗎?

顯然是不能的。

韓信在廟堂裡是有著超然地位,從不與大臣們往來,而大臣們就更不敢跟他往來了,無論怎麼說,這都是已經謀反了兩次的人,誰知道還有沒有第三次,武最的事情給群臣留下了兩個寶貴的教訓,家裡不要養巫,無聊的時候不要亂串門!

朝議在無奈之中結束。

當劉長得意的回到厚德殿的時候,張不疑情不自禁的送上了吹捧。

“陛下!

“陛下聖明啊!

您一說淮陰侯,他們頓時就不敢說話了,鴉雀無聲,哈哈哈,不愧是陛下!

張不疑圍在劉長的身邊,不斷的誇讚道。

可罕見的,劉長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麼歡喜之色,他隻是皺著眉頭,看起來像是在沉思,張不疑第一次沒有能看出劉長此刻的想法,這讓張不疑十分的驚訝,跟隨了劉長那麼多年,劉長甚至都不用說話,張不疑就能看出他的想法,他的狀態,他的心情,可是在此刻,他居然看不胡陛下在想什麼。

平常,陛下就該得意的說起自己的這個應對啊?

這是出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

“聽到周昌說的話了嗎?”

“他罵朕是獨夫。”

劉長忽然咧嘴笑了起來,“不隻是周昌,如今群臣都不喜朕,當然,朕也不曾喜歡過他們...倒也算扯平了。”

張不疑憤怒的說道:“這老狗,我現在就去...”

“算了,你也不必去了...諸事還得人家來操辦呢,你把人家給打傷了,誰來辦事呢?”

“陛下何時又曾在意這些老狗的話呢?”

“可現在,不隻是一個兩個,而是全部啊...就連我的老師,他都不理解我...還有阿母。”

“陛下不必在意這些!”

就在兩人商談的時候,門外再次傳來了劉敬等人的聲音。

劉長朝著呂祿示意了一下,想讓呂祿去攔截一下,可過了片刻,呂祿忽然又走進來了,苦笑著說道:“陛下...陳侯來了...您是否...”

劉長可以不見周昌,可以不見劉敬,乃至是張蒼,可陳平,劉長點了點頭,允許陳平進來。

陳平看起來倒是沒有群臣的那種憤怒,拜見了劉長,就坐在了一旁。

“臣都已經這般年邁了,不成想陛下還是不肯放過老臣啊。”

“啊??可這次朕沒有讓你來背負啊,朕還特意挑選了師父....”

陳平不屑的說道:“朝中這些人,不敢招惹淮陰侯,便以我與淮陰侯最親,要我上書去勸說淮陰侯,我不肯,他們不敢怨恨淮陰侯,這罪名最後還是落在了臣的頭上啊。”

聽到這番話,方才還在煩悶的劉長卻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他這次是真的沒有想讓陳平來背鍋的啊,沒有想到,最後這鍋居然能以這種形式落在陳平的身上。

陳平說道:“他們就一口咬定我能說服淮陰侯,我哪裡有那樣的本事呢?”

“我與淮陰侯又不曾有什麼交情....”

陳平搖著頭,滿臉的無奈。

“哈哈哈,仲父,您也不必太在意,這些人啊,就是無處宣泄,將氣都宣泄在了您的身上啊!”

陳平看著劉長的心情不錯了,這才開口說道:“臣聽聞,陛下又催促周昌開墾耕地,同時還要討伐南邊的兩個奸王,是這樣的嗎?”

“是啊。”

“陛下啊...南邊的小國,他不知道禮儀,冒犯了大漢,派兵去懲罰他們,這是應當的,隻是...”

陳平沉思了片刻,說道:“我聽聞,上年廟堂令滇國修建道路,耗費巨大,西域諸國設驛站城池,耗費也不少,而所繳納的稅賦也不是很能彌補這一點...臣能理解陛下開疆擴土的決心,隻是能否稍微緩緩呢?”

聽到陳平的話,劉長頓時再次變得鬱悶。

“仲父也是來勸說朕的啊。”

“不,臣並不是來勸說陛下收手的,陛下不必在這些蠻夷之地耗費錢財,可以提升他們的稅收,讓他們種植廟堂所需的作,如茶,如陛下準備從身毒引進來的棉,可以讓他們為陛下開礦,服役...”

陳平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陛下太將這些人當人來看了,這就造成了攻占後的維持統治的費用大於收獲,倒不如直接將他們當作免費的勞力來用....就算維持不了統治成本,也不能讓他們薅大漢的羊毛啊,得稍微榨出他們的成本來。

“就以當地的王公為主,大漢派人監督,不必耗費心思來治理,讓他們自己來治理自己,大漢隻收稅賦,打壓他們的作物和礦產特產的價格,或者直接拿....”

“如此一來,群臣都不會再多說什麼。”

“隻要打仗對國家有利,誰會反對呢?”

聽到陳平的話,劉長的臉上卻沒有出現喜色。

“如此一來,這些地區倒是不用大漢親自來治理了...可是,這些人也永遠就不會變成大漢的子民了。”

“陛下何必執著與將他們變成大漢子民呢?所謂民心,乃中原之民也,中原四周之胡狄蠻夷,何以稱民呢?”

“朕雖然是聖賢,也做不到一視同仁,隻是...您所說的辦法,儘管可以在短期內為大漢收取大量的財富,可長久以往,卻隻是不斷的衝突,戰亂,仇恨,而且永遠都是作為化外之地,不識王道,但凡中原有變,您所扶持的這些王公就會即刻自成一派,不再屬大漢所有....”

“而朕的辦法,如今的投入雖然巨大,可緩緩圖之,大量百姓遷徙前往,說雅言,以漢字,受王化,以百年之時日,便與中原之民再無區彆了...”

“可陛下所圖的都是一些貧瘠的土地啊...這些人...”

“當初夏居河岸,以四周為貧瘠荒土,商居中原之地,以四周為荒土,周居九州,以北漠南水為鄙,夏時的貧瘠土地在商時就變成了良土,這是因為土地的變化嗎?這是因為夏人耕耘開墾了這些地區,數百年之開發所成,商時的惡土,在周時就變成了良土嗎?這不是也是開發之後才出現的變化嗎?”

“從居住在樹上的時代到如今,不斷的有新工具出現,新的資源出現,住在樹上的人生吃血肉,遇到麥粟不屑一顧,這是因為他們不認識麥粟啊,今日的不毛之地,出產諸多,而我們都不屑一顧,可你是否知道,這些荒土未來是否也會變成出產豐富的良土呢?那些擺放在地上你都不屑一顧的東西,未來是否會成為粟米那般的寶物呢?”

陳平搖了搖頭,他是沒有辦法再說服麵前這位倔強的皇帝了。

“秦末大亂,如今天下興盛,乃是前所未有的盛世,可陛下的急令卻沒有中斷,不斷的開墾耕地,不斷的減免稅賦...如今的盛世,已經能讓陛下獲得千古之聲名,哪怕是“文”都不足以形容您的功德...而這般急切的行為,卻反而會斷送如今的盛世,毀掉您的功勞啊!

!”

陳平再次勸說,意思很明顯了,陛下要懂得知足,不能什麼事都要在今天辦完。

劉長聽到這句話,卻放聲大笑了起來。

“您以為,朕所做的這些,都隻是為了名聲與功勞?”

“那仲父便是將朕想的太過膚淺,功名與朕而言,如糞土也!

!”

“臣並非是這個意思....”

陳平此刻也不好明說,不過,劉長這些年實在折騰的太多,幾乎四麵開花,處處都是催促著大臣們,政令是一個接著一個,這種情況讓陳平非常的擔心,陛下這好大喜功的特點,實在是太令人擔憂了。

劉長並沒有給陳平解釋,他認真的說道:“仲父...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您遲早會明白的....”

“什麼狗屁盛世...還不夠,這根本不夠!”

“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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