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廷尉呢?「
周升雖然算是這些人的小頭目,可記性實在不太好,這次也是支支吾吾的,晁錯所交代的那些,一個都沒能說出來,看著自己的兄弟們七嘴八舌的,說的話沒一個是靠譜的,他無奈的詢問道。
劉安一愣,開口想要說些什麼,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如今我已經跟過去不同了,身為太子,再前往廷尉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陛下不也天天往廷尉跑嗎?我在廷尉都好幾次見到陛下了,陛下對廷尉比我們還熟呢!」
周左車用肘子推了下周升,不好氣的罵道:「殿下那是不願意去嗎?殿下那是不敢去!張釋之那廝與殿下有仇,殿下的車走在長安內,看到張釋之都要躲避,何況是直接去廷尉,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周升頓時反應過來,叫道:「張釋之這個女乾賊,實在可恨啊,我們可不能讓這廝如此得意,得找個機會,將這廝乾掉,讓宣平他阿父來當廷尉,到時候廷尉士卒來抓我們,我們就可以挾持宣平!」
劉安臉色有些發黑,不悅的說道∶「胡說八道,誰說我不敢去廷尉?張釋之又如何?我隻是厭惡這個人,不想去見他而已!」
「先不要扯其他的,將晁錯所吩咐的都告知我!」
眾人繼續說了起來,隻是說的都有些離譜。
「晁錯他說了,要讓那些士子們去養豬!「
劉安不可置信的看著夏侯賜,「你確定晁錯士這麼說的???」
夏侯賜滿臉的自信,「那是當然的,我親自聽到他說什麼不養豬的不收!」
「他說是養豬的不收吧?」
幾個人再次議論起來,可他們都很確定,晁錯確實說了養豬之類的話,劉安有些呆滯,他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馮唐,馮唐此刻也是緊皺眉頭,這官員考核跟養豬有什麼關係呢??
馮唐遲疑著詢問道:「殿下,要不還是再派人去打探一番??」
劉安沉默了片刻,忽然低聲說道∶「我們這次是在縣衙進行考核,縣衙的小官吏,平日裡接觸最多的就是這些平民百姓…而那些地位極高的權貴子弟們,他們向來是不屑跟百姓為伍的,晁錯的意思,或許就是讓我們招收一些身份不高的…」
劉安說著說著,連自己都說服了,「沒錯,晁錯就是想要淘汰掉那些不願意做臟活累活,參與考核隻是為了鍍金的權貴子弟們,這些權貴子弟來參與考核,寒門子弟定然是沒有辦法爭鋒的,可若是考核養豬,那些權貴們定然放棄…」
「如此一來,我們就能找收到很多來自民間,能吃苦耐勞之人啊!!」
劉安猛地拍了一下手,叫道∶「不愧是晁公啊!!當真了得!難怪這陸賈總是不同意我的上書,果然,我想的還是有些太片麵了。」
很快,劉安就低著頭,在自己的上書裡很詳細的規定上了關於養豬的考核內容,就包括安排長達七天的養豬流程,看誰養的最好,其實就是借機淘汰掉一些來鍍金的權貴,畢竟養豬對權貴來說就是一種羞辱。
劉安心情大好,再次看向了群賢們,「來,來,你們繼續說!」
夏侯賜此刻又說道:「晁錯還說了,參與考核要讓士子們掏錢!要狠狠的搶他們的錢財!」
劉安提筆正要熟悉,忽然又懵了,看著夏侯賜,「你確定???」
周升看到太子有些狐疑,頓時就不乾了,拍打著胸口,為夏候賜擔保,他說道∶」殿下,夏侯賜這小子,天資聰慧,縱然在我們群賢之中,那也是有名聲的,他記性最好,他說的肯定是對的!「
「對,對,我也記得晁公說了什麼搶其財物什麼的,對,晁公是這麼說的,他說
要看誰有錢,然後搶那個最有錢的人,還要當著眾人的麵去搶,讓很多人都看的到,起到一個很好的效應!」
劉安茫然的看向了馮唐,馮唐是徹底坐不住了。
」殿下,這不對啊,養豬倒是說的過去,這搶劫財物是為何啊,人家來參與考核,當官吏,我們去搶劫人家的財物,這成何體統啊,還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這不是胡鬨嗎?我確信晁公是不會說這樣的話,實在不行,還是派個人去問問晁錯,不要聽這些人胡說八道了…」
周升勃然大怒,「老頭!我們費儘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從廷尉跑出來,傳遞消息,你卻覺得我們是在胡說八道嗎?我們說的各個都是實話!!若是有半句假話,你讓殿下直接處死我!」
劉安急忙說道:「不許對馮公無禮!」
劉安皺著眉頭,再次沉思了起來,「養豬是為了淘汰權貴,搶劫又是為何呢??對!我明白了,如今天下開商,各地的商賈為了能掙到更多的錢財,都是在全力資助自家的子弟們去當官當吏!」
「可是他們的名譽不好,因此,通過其他途徑沒有辦法當官,晁公此舉,莫不是要淘汰掉那些商賈之家?權貴是不願意養豬,可商賈未必就不願意啊,還要給天下彰顯,這是為了更多的給那些出身貧苦,沒有家產的士子們機會??」
「是要警告那些商賈們不許參與?」
毛萇也坐不住了,「殿下,這次開考核,是召天下之士子,陛下已經取締了對商賈們的限製,為何不招收他們的弟子呢?這不公啊!」
劉安搖著頭,「晁公是個能人,未必會如此膚淺,我想,他肯定還有更深的想法,隻是我不能琢磨明白…不過,我這些兄弟們,都是可以信任的,他們不會說謊,晁公也不會說錯。」
「我明白了!!!」
劉安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叫道∶「晁公說了要搶劫最有錢的,這不是要淘汰所有商賈,跟權貴一樣,是要淘汰掉那些大商賈啊,大商賈跟權貴一樣,甚至更加惡劣,如今梁國的那些大商賈,就已經做出了諸多害民之舉!」
「這些人資助子弟進入縣衙,隻是為了給自己謀私,行事更加方便,阿父就曾多次說起,這些大商賈們心無家國,甚至在通商身毒的時候,想過要偷偷變賣禁止的軍械和尚方設計圖!「
「晁公也是不願意考核成為這些人謀私的場所啊!難怪會加一個最有錢的!「
「不愧是晁公啊!!」
劉安越說越激動,再一次將自己說服,他激動的看著身邊的舍人們,「晁公擔任我阿父的舍人,連我阿父都很欣賞他的才能,認為國內出策,沒有能比得上他的,如今看來,此言不假!」
」可惜啊,此人性格惡劣,否則,以後真的是我的賢相啊!」
劉安迅速將淘汰權貴和大商賈,儘可能的偏向尋常百姓出身士子的方針寫了出來,並且讓毛萇在一旁進行詳細的說明,分類出各種的情況,對大商賈家的子弟做出了很多的限製,例如他們要參與考核,就要拿出很多的錢財,這些錢財將用以啟蒙之學等等…
群賢們大喜過望,周升更是挑釁般的看向了馮唐,質問道:「如何啊?我們還是胡說八道嗎?你可知道,我們為了傳遞這個消息,遭受了廷尉多少次毒打,無論他們怎麼打,我們都沒有交待自己的任務!」
周左車也是擦著眼淚說道:「為了能進廷尉,我們甚至還背負了惡名,我們是那麼的敬愛夏侯將軍啊,我們甚至得罪了他!!」
看著這群道貌岸然的東西們,馮唐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再理會。
」養豬,搶劫,還有什麼,繼續說!繼續說!夏侯賜,你來說!」
「然後就是考核的製定了。「
夏候賜很是自信,他不假思索的說道:「我們出來的時候,晁公說在擬定考核內容的時候,必須要給他們聯姻,讓他們成雙成隊,白頭偕老,一起過日子…」
馮唐猛地起身,「殿下!!!」
劉安再次皺起了眉頭,「這又是何意啊?莫不是要考他們的合作能力?讓他們友好相處??不對,晁公肯定另有深意…」
群賢們在劉安這裡待到了晚上,有幾個人是直接住在了這裡,劉安也迅速完善自己的上書,經過了群賢們的帶話,劉安的上書已經變得跟上次截然不同,完全不同,這東西,劉安看了都不相信是自己能寫出來的。
因為這實在太另類了,各種考核內容和考核方式,簡直聞所未聞,聽都沒有聽說過,這先進的都有些過了頭,劉安越看越是滿意,這大概就是自己不如晁錯的地方了吧,這晁錯,果真是厲害啊
自己想了那麼多天,才想了那麼一點點,晁錯倒是好,他所提出的這些東西,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沒有人能媲美。
他這樣的賢才,自己的舍人是根本比不上的,為什麼好的賢才都是阿父的呢
劉安怎麼都不明白,隻是,這東西應該是從陸賈這裡通過了吧
劉安也不敢繼續拖延,在擬定完善之後,他領著自己的舍人們,火急火燎的就來到了陸賈的府邸,準備將這些東西都教給陸賈來審核。
劇孟跟在劉安的身後,低聲說道∶「殿下,這次考核由我們來主持,這是增加我們聲勢的好機會,是絕對不能錯過的,如今晁錯在牢獄內,也沒有人知道他給我們上奏的事情,不如直接就說這都是我們自己的想法…」
劉安聽聞,頓時皺緊了眉頭。
「胡鬨!」
」我身為大漢太子,豈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呢?為人君者,難道還能吞掉大臣們的功勞嗎?這是君王可以做的事情嗎?那是暴君都做不出來的!!」
毛萇臉色大變,開始瘋狂的咳嗽。
他的意思很明確,殿下您說話可要小心點,某人聽到了要出事的
劉安卻不在乎,他大手一揮,說道∶「我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我是個能用賢才的人,我也不會吞掉大臣的功勞,你們四處去說,就說非晁錯之功,我是絕對無法辦成這件事的!!」
「以後,各地的大臣,都可以將好的想法告知我,若是錯了,我不怪罪,若是對了,我一定獎賞!「
「唯!!「
當劉安將自己的新方案交給陸賈的時候,陸賈這位打過項羽,去過南越,乾過匈奴,挑翻了西域的猛人,都有些懵了,他的神色愈發的複雜,開始揪著自己的胡須,越看表情越是嚴肅。
劉安信心滿滿的坐在他的前方,等著他的評價。
陸賈喃喃道:「殿下大才啊,這些考核的辦法,臣是聞所未聞,當真是奇特的,不過,奇特定然是有奇效的…殿下大才,老臣佩服!」
劉安有些慚愧的說道∶「其實這些都不是我的想法,這些是晁錯從牢獄裡派人給我送來的,我還是比不上晁公啊。」
「啊???晁錯的想法??不可能!!」
陸賈一口否決,他堅定的搖著頭,「這絕對不是晁錯所想出來的,晁錯的擬政,向來激進,而且行以正,而非奇,這不像是他所能擬定出來的。」
「陸公啊,我並非欺騙,這的確都是晁錯他自己所擬定出來的,這是我親耳所聽到的,或許他是在牢獄內有了不同的想法吧,晁錯這些年裡,進展也頗為大...「
「可這轉變也太大了吧…」
陸賈遲疑了片刻,說道:「晁錯這個人,是有大才的,可惜啊,若是他能改變,未必就不能達到膨侯,北平
侯的地步,奈何,此人太急,倒是不適合殿下,隻能為陛下所用。」
「這樣的人,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劍,用不好是要傷到自己的。」
劉安嚴肅的說道;「請您放心吧,我自幼跟著阿父學習劍法,阿父的劍法,我即使學不到全部,也定然能學到六成!」
陸賈笑了起來,這還是他頭一次對劉安露出笑容,「殿下有誌氣!好,原先我不答應殿下,就是殿下的內容,大多都是參考了各類的古籍,看似完美,卻很空洞,沒有一個準確的理念。」
「如今看來,殿下是找到了理念,所謂考核,其實就是為了選拔賢才,準確的來說,是選拔底層的賢才,打破權貴的壟斷,是為了興國,殿下如今看透了,做出了很多的應對,這就足夠了,老臣同意了,殿下可以去執行!!」
劉安大驚,急忙詢問道:「既然您早就發現了我的不足,為什麼不告知我呢?」
陸賈苦笑著,「臣老矣,如今尚且還能提醒殿下,若是將來臣等不在了,又該誰來提醒呢?有些事,本來還是該殿下自己去想的,奈何啊,晁錯這廝…不過,晁錯尚且年輕,他還能提醒殿下很久,不過,殿下還是要學會自己來分析啊…」
劉安非常誠懇的起身,朝著陸賈再次行禮。
「先前多有得罪之處,請您不要見怪。」
「無礙,殿下速速去辦事吧!」
劉安得到了陸賈的許可,即刻就開始行動,最先,他就是要通過陸賈這裡,在報紙上將考核的事情發行出來,如今的報紙還是很忙碌的,都在報道隴西巨寇的事情。
劉長在做出處置之後,因為遭受了太多大臣的反對,因此要求奉常府將這次的事情發行在報紙上,讓天下人都看到,尤其是要說明郭解幾次躲過刑法,在各地殘害百姓的事情。
果然,在消息傳到各地之後,大臣們就不敢那麼反對處置許負了。
在得知郭解的罪行之後,各地的百姓們都是對他們一家的處置結果非常滿意,這樣的惡人,死不足惜啊,包庇他的人,罪行就更大了,數百條人命,有他們的一份
百姓們不隻是要求處置他的宗族,還希望能將那些跟他們勾結的官員們一同處置掉。
在天下人都開始聲討郭解的時候,大臣們就變得謹慎了起來,他們都不想讓自己的名聲有汙點,尤其是在太學生們都開始要求處置的時候,若是他們開口了,容易被太學的那些瘋子給針對上。
劉安發動了自己全部的舍人和群賢,開始操辦這件事,考核的事情迅速傳開,各地的士子們開始起身,前往長安,劉安也變得繁忙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廷尉也終於查出了治理河水時的問題,晁錯確實有過度執政的行為,他上報的人數和遷徙人數不符合,這是重罪,但是,他也沒有造成什麼傷亡,這廝居然自掏腰包,進行補貼,為了成事,他也是拚了。
在各方麵的調查之後,廷尉對晁錯做出了判決,罰二十甲,降一爵。
晁錯對這樣的懲罰倒是渾不在意,當張釋之來放走他的時候,他滿臉的得意,「嗬,我早就說了,你會將我放出來的,如何?」
「我即使在牢獄內,考核的事情,也依舊是按著我的吩咐來操辦的!」
張釋之點著頭,「你的想法不錯,我也從報紙上看到了,不過,你為什麼要讓賢才們去養豬呢?」
「啊??誰讓他們去養豬了??」
「額…不是說你派人告知太子,說讓賢才們去養豬嗎?」
「我說的是楊朱啊!!楊朱學派!!道家的楊朱學派!!」
「那搶劫財物??」
「什麼搶劫財物!!我說的是強才啊!!若是有
某方麵有突出才能的,可以直接采用,是強才啊!!」
「這麼說成雙入隊,自己做飯,披堅執銳,去野外狩獵野豬什麼的,都跟你說的不同??」
晁錯目瞪口呆,淩亂了許久,這都是什麼東西???
最後,他呆滯的看向張釋之,喃喃道∶
「我想過了,我罪大惡極,實在不能被放出來…我還是回牢獄吧。」
ps∶前天到了天津,昨天成功住院,今天終於可以碼字了…讓大家久等了,主要是從我們那裡來天津就醫不太容易,這幾天忙成了狗,奉義昨晚更是在兒童醫院陪我到了半夜四點…實在對不起各位讀者,唉,我會努力更新的。